“翻开故纸,与活人对照,死书就变成活书。”——周作人·《闭户读书论》
作者丨谢丹儒
来源丨最后一米阳光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陈平原在《读书读书》的“导读”部分写道:“读书、买书、藏书,这无疑是古今中外读书人共有的雅事,非独二十世纪中国知识分子为然。”
这话放到现在也是适用的,当然也不见得适用于所有知识分子,尤其是当下:“听书”、“电子书”盛行,对于纸书、藏书,人们是否还那么热衷呢?不敢妄自断言。
甚至于读书,也依旧有人对此抱着一种怀疑的态度,至少就我所看到的,很多人虽然谈及“读书”,但真正与读书有关的内容却是少有。
“谈读书”而“无书”,还能继续泛泛而谈,这也算是一种进步了。
最起码,大家都知道“读书”这么一回事儿,而且,对于“读书”他们还都有自己的思考和观点。这一点倒是挺令人惊讶的,这就像大家常说的那句“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我不知道这里面的逻辑要怎么理解,“猪肉”、“猪跑”,“吃过”、“见过”,挺讽刺的不是吗?
出于好奇,我特意查了一下,据说出自曹雪芹《红楼梦》第十六回:“孩子们这么大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关于这句话的解释,很有意思:常用于比喻人们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却也听过、见识过,略有了解。
这于我过往的经验是有所出入的,在过往的经验中我一直认为:没有经历过便没有说话权,甚至即使经历过对于别人的事情我们同样没有说话权。
说话权,准确的说应该叫“话语权”,据了解,主体有无话语权、话语权大小,取决于主体的智慧、学识、实力。
“智慧”这个词,很微妙。有人说,智慧中最根本的,是思维方式。而话语权最根本的,是智慧。
但其实,这样绕来绕去,更像是在逃避,又或者说,更像是不了解实情的人说出的毫无依据的话。你说一个东西是另一个东西,这在逻辑上显然是行不通的。一个东西就是一个东西,不是吗?如果你真的了解一个东西的实质,为何不能“就事论事”呢?
比如说,话语权,话语权指的是什么?其主要的体现形式是什么?实质内涵是什么?又比如说智慧,智慧源起什么?何以称之为智慧?其依据又是什么呢?
就这些问题而言,好像经不起推敲。又或者并没有人在意它到底是什么,又或者说每个人对它的看法都不同,故而无法达成共识,但又确实人们说的可能和它存在着直接或间接的关联。
就我个人而言,思考问题时我常有这样一个习惯,即喜欢追问这个东西的定义。因为在我看来,只有你给出的定义是准确的,我才好知道你是怎么理解它的,继而才能作出比较,进行交流和探讨。否则,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到头来却发现我们说的完全不是同一个东西,这就不构成交流了。不是吗?
读书也是一样的,如果我们谈读书,却抛开了书去讲,那这个只会越讲越大,甚至最后我们会发现,我们所讲的可能压根就和书无关。又或者,我们各自所讲的不过是读书的某个点,以点代面,以偏概全,这怎么行呢?
这就像我们说北京是中国的首都,但我们不能说中国是北京,我们得实事求是。
同样的,谈读书,却只是谈,却不读书,或不谈书,那我们谈的是什么呢?既然不懂,又有什么权力去评价?
不过这样说,似乎也不对,我们现在讲自由言论,这是一项基本人权。这话的意思似乎在说,我们不需要附加条件,比如说你得懂,我们不需要懂也可以去作出评价。
那么,这该如何去判定呢?
显然,这其中涉及一个标准,即我们的言论是为什么而服务的。我们也可以将此理解为动机,或者说目的。
我们得理解了这个,才不会自相矛盾,也是这样我们才能区分我们的立场和观念是什么。明确这一点是必要的,否则的话就没有参照物了。
举个例子,我们开车,只有知道目的地是哪儿,我们才能确定自己是朝着什么方向开的,是反方向或其他,是拐弯还是直线。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潜在的,比如东南西北、上下左右,但它同样需要参照物,不是吗?
“读书,无论在什么时代,总有他的目的性。”
那么,我们谈读书,是不是也一样呢?
我个人认为是一样的。
“读书,无论在什么时代,总有他的目的性。”
当然,这话也不是我说的,而是黄裳在《书痴》中的话。
不过,也并非不可以解释。比如将书当成商品,有需求就有市场。又或者说,我们可以按照“作为既定事实,它存在是有原因的”,又或是“万物皆有存在的理由,万事皆有发生的原因”。当然,这话也可以理解为一个东西的存在是需要具备一定的条件的。
将读书套进去,显然是适用的,但是说适用的就是正确的解释,我却不敢妄自断言。
就实际而言,就如大多数人所认为的理性,我们人本身就不见得能做到百分百理性。所以,我们谈目的性,究竟是个人主观臆断,还是客观事实,还有待商榷。
但是,就我所了解的大部分人而言,确实,读书是有目的性,是出于一种或多种需求。但也确实,人们也经常做出一些反常的行为,毫无缘由的,如果硬要将这作为一种目的性去看,似乎也颇为牵强。
而就具体而言,无论是潜意识,或是下意识的,又或是怀着某种动机,就我对人的了解程度,和人的复杂程度而言,我不得而知。
不过,这些并不影响我读书,这就够了。就像即使我不知道我也并不影响我做我自己或怎么样。
既然如此,为何要执着于此呢?
就我所了解的观念,有这么一个点:首先存在知道自己知道的“己知的已知”,然后知道自己不知的“己知的未知”,另外还存在不知道自己不知道的“未知的未知”。
其中,人们很容易忘记一个至理:人类的未知远超已知。
这也就是说,我们要接受一个观点,就是有些问题可能有也可能没有答案。我们完全可以提出这些问题,但不能强求一个能满足我们的答案。我们要放开心态,接受一种可能性:它们可能是天然事实,而世界就是这样。
说到这,就不得不佩服乾隆年间的郑板桥了,一句“难得糊涂”,当真难得糊涂啊。
“你看过的书最后都长成你的骨头和肉。”
话说,我们读书是否也应该如此呢?
陶渊明于《五柳先生传》有言:“好读书,不求甚解。”
又如孔子和苏格拉底述而不作。
话说回来,孔子和苏格拉底终究不同,前者讲究非“生而知之”而“学而知之”,注重“言教”,而后者注重的是“自知其不知”,注重思想启迪,其最著名的莫过于那句“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我一无所知。”
不论怎么说,自知之明也好,或学而知之也罢,又或是不求甚解,人都说,“尽信书不如无书”,周作人于《闭户读书论》中也说,“翻开故纸,与活人对照,死书就变成活书。”
如果仅限于书,或只谈书,又或是谈读书而不读书,终归未免狭隘了些,自我了些。
诚如陈源于《再论线装书》中所论述的那般:“自然是要亲近的,人生是要观察的,生活是要经验的,同时书也是要读的,虽然不一定要至少读破多少卷。”
他还说道:“世界上还没有包治百病的万应丹。平常所谓良药,用了得法固然可以起沉疴,用了不得法也许可以杀死人。世上也没有绳之万古都相宜的真理。”
这实在是忠告,也是读书人应该警惕的。
我见过不少人读书喜欢用“是否有用”为准绳,而我个人恰恰是因为读书了所以不会用“是否有用”为准绳。毕竟,是否有用,说到底是因人而异,如果连这点都意识不到,那读书读的可就太无趣了。
一如毛姆,这个被称之为:“如果世界上有一种叫作阅读家的职业,不会再有人比毛姆更适合”,他说,“读书应该是一种享受”。
深以为然。
什么才叫真正读书呢?这个问题很简单,一句话说,兴味到时,拿起书本来就读,这才叫做真正的读书,这才是不失读书之本意。这就是李清照的读书法。
纵观现在人们读书,我始终觉得多了很多的匠气,而少了神气。怎么说呢?
就像我现在的读书,以及很多人读书,就我所知道的那些人他们读书的方式,就是匠气十足,乃至于如《了不起的盖茨比》中所揭露的那般:“年轻人的诉衷肠,他们用以表达心声的言词通常是剽窃来的,并且由于明显的压抑变得支离破碎,难以理解。”
这些,可不就是失了本真了?语言的本真,心性的本真,以及不自信。
这实在匪夷所思,不是吗?
读书,读各色人物所撰写的书籍,各类的思想,怎还至于此?难道读书仅是读自己或是忘记自己?不应该呀!实在不应该呀!读死书,读书死,不是现代读书人应有的胸襟。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这才算是我们读书人的真实写照才对啊!
亦如宋代诗人尤袤流传千古的藏书名言:“饥读之以当肉,寒读之以当裘,孤寂而读之以当友朋,幽忧而读之以当金石琴瑟也”。
于读书人而言,说是“你看过的书最后都长成你的骨头和肉。”,也丝毫不为过。
否则,人,骨头,肉,这些该怎么体现,又由什么驱使呢?思想啊,知识啊,而书里藏着的不正是这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