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之光】|《雪国》之下,物哀与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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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国》是川端康成最高代表作。捧起这本《雪国》是在这个冬日进入极寒之时。整个城市的蓝天、阳光与冷冽的空气、扑面的寒风形成强烈对比。这样的对比竟然让整个城市达到另一种美。没有大雪纷飞,也能感受到冬日的纯净,与《雪国》笔下的世界达到了高度吻合。外物只是化身,或许,吻合的是内心。

故事写的是东京一位名叫岛村的舞蹈艺术研究家,两次去到雪国的温泉旅馆,与女友驹子会面。岛村是有着妻室儿女的中年男子,坐食遗产,生活无忧却无乐。对城市生活的荒芜感与对现实生活的麻木让他在雪国与驹子在一起时,感受到生活的极度虚无状态。

《雪国》中表现出的虚无与《源氏物语》中的物哀思想是一脉相承的。

物哀的第一层是对人的感动,尤其是男女恋情的哀感。川端康成是抱着对爱情表示感谢的心情写就。驹子真心爱上岛村,不能自持,岛村清楚地知道驹子迷恋上他,但他认为驹子的爱情追求甚至她的生存本身就是徒劳的、可悲的。

岛村在驹子为生活而生活,为爱情而爱情这一女性悲哀的苦海是漂荡着,他的内心为苦涩所浸泡。幻化出的另一位女子叶子,也是可望不可即,呈现出一种虚无感。

物哀的第二层是对世相的感动。《雪国》整部作品都是在极冷的北国发生,似乎构建了一个虚拟世界。川端先生没说他的雪国是什么时代的雪国,但他却是从1935年到1948年间将它们断断续续营造出来的。

这是一个由狂热变绝望的时代。“雪国时代”的前期,这个岛国疾风骤雨般席卷了东亚与太平洋。东京,岛村的东京,是这个大东亚世界的中心,它狂热到神经质,在一片欢呼声中隐藏着岛村这样颓废又与世无争的人。

“雪国时代”的后期,世界的中心变成世界的地狱,美国的轰炸机把数十万吨的凝固汽油弹扔在了这个岛国。东京,在3000度高温的烈焰中燃烧、毁灭,拥挤而狭窄的木屋,变成了一堆焦炭;数十万像与不像岛村的人,变成一具具臭不可闻的、模糊的、烧焦的尸体。

这就是“雪国时代”。但《雪国》似乎与此完全是两个世界,两个时空,它远离这一切。雪国是隔离的,不食大日本帝国的烟火的。川端康成把现实抽象化,把虚无世界把对世相的感动贯穿在人情世相中,暗示人生徒劳。

物哀的第三层观照性,是对自然物的感动。雪国之下的意象寂静、清冷。无论是皑皑白雪亦或层峦叠嶂,都那么静谧悠远,如梦如幻,如泣如诉,充溢着空灵唯美的氛围,好像编制了一个虚拟唯美的梦境。

“这是一幅严寒的夜景,仿佛可以听到整个冰封雪冻的地壳深处响起冰裂声。没有月亮,抬头仰望,满天星斗,多得令人难以置信。星辰闪闪竞耀,好像以虚幻的速度慢慢坠落下来似的。繁星移近眼前,把夜空越推越远,夜色也越来越深沉了。县界的山峦已经层次不清,显得更加黑苍苍的,沉重地垂在星空的边际。这是一片清寒、静谧的和谐气氛。那好似冰裂的声响与那似乎渐渐坠落的星辰都呈现出一种春的气息。”

川端康成是以“虚无”本来面目表现社会人生。在《雪国》里,川端康成超越了世俗道德的规范,在朦胧中展示事件,创造出一种虚幻的美,超越现实美的绝对境界。他所守望的是一片看不到颗粒的精神田野。

日本传统文化经强调从“无”的境界中发现完全的、纯粹的。可谓“无中万般有”,平安时代,闲寂与以幽玄为基调,表现更具情绪性的空寂相分离,表现寂寥之情更具情调性的特征。让人们不断体味其不乐的寂寥感,一种精神性的“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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驹子原型

川端康成在诺贝尔文学奖授奖仪式上的演说中强调:“灭我为无。这种‘无’不是西方的虚无,相反,是万有自在的空,是无边无涯无尽藏的心灵宇宙。”这不等于西方所说的虚无主义,而是东方式的虚无,是人生无常、万事皆空、灭我为无、无中生有的虚无。在我们目中所见之物,无论是月亮、彩虹、鲜花或者是我们自己,本来就是“虚妄”,因为天下万物全都在变化不止。

驹子即使是作为艺伎花名也是蕴含着虚无观念的,驹子睛名取意于中国古代蚕马神话。驹子开始居住的地方“本来是间蚕房”“岛村想着驹子像蚕一样,以她透明之躯,在这居住的情形。”蚕有作茧自缚的象喻,蚕马的神话则暗示徒劳的空乏,川端康成连“驹子”作为名字也彻底虚无掉了。

《雪国》描绘的虚无、洁净与悲哀之美达到如此的极致,令人怦然心动,又又惆怅不已。诚如僧肇所言:“真般苦味者,清净如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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