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近

       听着此起彼伏的蛐蛐和地龙声,然后看着青暝惨淡的天空,心里慢慢平静下来,想着就这样,安静而又趋于平淡地生活在绿树和微风之间,又何尝不是一件顺心的事呢。

       这时夏天正张开了友情和安逸的翅膀,来迎接每个有生气的精灵,大自然的宠儿。当夜幕落下,仿佛一切都被远远地定格。树以端庄且站立的姿态守候在大地上像是忠诚的卫道士。植物和庄稼悄悄地生长。白天它们顶着阳光,愉快地交谈、呼吸,晚上又卯足了劲地积攒能量,准备厚积薄发。电线杆则是沉默者,只用坚守来诉说职责。路在没有月光的晚上是一天悠长而又白色的带子,曲曲折折通向神秘的远方。这就是家长最为平常和静谧的夏的夜晚,我熟悉的和恋着的夜晚,她像极了泛蓝色的大海上唱歌和透气的美人鱼,总使我如梦似幻地想起逝去的童年和虚无缥缈的未来。

       每次回家,都发现家长有了或大或小的改变,使我心里不由得惊呼:貌似这不是我的家乡了?原先低矮破旧的平房被十层楼房代替,几乎使我忘掉这个小镇本来的面貌和格局。那些存在于记忆里的泛黄的照片似的片段,逐渐被时间的车轮辇得粉碎,留下酒精灯燃后淡蓝色的残渣,愈加珍贵和弥远。

       只有亲人还是最亲的人。外公外婆还是惦记着我,问长问短,时不时加以叮咛和嘱托。他们总把好吃的就给我,叫我问候每个熟人,还总是留饭。记得外婆她老人家总说,她早上多摆了一双筷子,就知道她的孩儿要回来了,然后立马从尚余温热的锅里拿出准备好的熟食招待我。我于是老想,难道早上多摆了一双筷子或者听见喜鹊叫就这么灵?

       直到第二天中午,外婆才告诉我三姨夫离世的噩耗。她说着说着眼泪就留下来,为我苦命的三姨伤心落泪,也同样深深担忧和痛心她另外一个外孙——我的表弟,总觉得是孩子爸妈不该大老远把孩子叫回身边而出这么大的事情。而我亲爱的外公,一个七十多岁老人,在第一时间凭两条腿去另一个村去看望他的女婿,在半路上实在走不动,幸亏遇到开车的好心人帮助,当看到三姨夫已经过世,竟然晕了过去。当无数人都在事后念叨三姨夫的好,他的好客还有热心肠以及把家务处理得井井有条,说着说着都叹气,说“好人命不长”。第二天下午,三姨和表弟一起回来。在咸阳医院整整住了两个月,三姨一刻也没离开她的孩子。第二天天刚亮,母亲一大早就骑车去看他们。当我下午看到表弟时,心里真不是滋味。一个二十二岁的大男孩子也许突然遭受了这么大的家庭变故,身心的疲惫和沉痛可想而知,而他竟是微微地笑了。我看得很明显,他瘦了一大圈。尽管左腿上还带着现代文明发展到医学上的产物,不锈钢的卡子穿过他脚的腕骨和小腿骨,而伤口依然狰狞着可怕和仇恨的面孔。有熟人进来看他,谈着谈着他眼睛就湿润了。那天下午,我们熟悉的一个老同学好朋友来看他,我们一起看奥运,说了好多。看着这个仅仅被我小几个月大孩子,我心里真很难过。记得刚上学时,是三姨给我手做的书包,并且亲自安排我和表弟同桌。每每回家,当路过三姨家,总过去“蹭饭”;小时候我穿的衣裳,都是三姨改做的。表弟的腿伤,要得半年到一年的安心静养方可拆线,期间还得时常按摩受伤部位,使得肌体能够迅速复原好。慢慢人生路,对于一个刚正青春的少年来说,这场变故真的影响太大了。我无法猜想得到,也不能体味,只是夜夜对天沉默,祈求上天保佑,希望他们能够从悲痛中走出来,开始阳光的新生活。

       究竟成长是什么?我说不清。在成长的道路上,我们得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亦不知道。只是我看到当年那些疼我爱我的老人都已经风烛残年,在生命的最后旅程里孤独而又坚强地飘摇,有好些已经远远离去,永远消失在我明天的视线里,我就觉得特别沉重,特别心酸。曾经,他们是我生活和记忆里重要的一部分,多次使我幸福快乐地展露笑颜,使我遥远漫长的记忆之河充满彩色和明媚的花朵,使我总要花一大段时间想想它们如此美妙和美好,可是,时间的脚步无情地做着加减法,在我看到“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以后,又让我在宁静的夏夜轻轻地啜泣。而我还将继续在这样的道路上行走奔跑,为着那些美好的往事和依旧深切的眼神。

       多少人曾经讴歌和赞颂这深蓝色的天空和幽静的黑夜,可谁想过,在万物沉睡的时候,很多生命正在轻轻地拼搏和顽强地战胜着困难。他们在创造着属于自己生命的故事和传奇,尽管有着满腹的心酸和感动的泪水。

       愿仁慈的黑夜,请你在你的怀抱里安慰他们的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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