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时候,手机里进来一条银行消息,是上个月的稿费结算。
迷迷糊糊举起手机看了一眼数字,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收到稿费的那天,快四年就这样过去了。
第一次投稿印出来是在高二,那年才十六岁。
并不是自己投的稿,麻麻翻了我的作文发给杂志社,我自己都不知道投了哪几家。
学校收发室在距离教室有点远的一栋楼上,平日没有机会收到什么信件,也就鲜少经过。有同学过来跟我说,收发室小黑板上有我的名字,这才跑去看看。
一路走着还在疑惑,印象中没什么在远方的朋友,会是谁寄东西给我呢?
跑进收发室报上名字,老师从单独的抽屉里拿出一张汇款单,我举到眼前看看,原来是稿费。
那一刻的心情有些奇妙。
早就在无数作家的回忆文章中看到过他们描述自己第一次收到稿费的情形,也曾经偷偷想过,我会在什么时候收到自己的第一笔稿费。
但真的拿到手里,最直接的想法就是:原来稿费汇款单长这样啊。
现在已经记不清具体是发表在哪里,稿费金额有多少(反正不是很多哈哈哈哈)。
高中时代天天上学也没时间去取钱,麻麻代取了现金放在我桌上。
我把那几张钞票夹进我的日记本里,没有用过。
我告诉自己:
你要记得,将来无论自己能做成什么,不能做成什么,觉得无路可走时,回头来取这笔钱。
不要忘了你手里还有这支笔。
是自己跟自己说的话,带着点那个年纪的中二,但确实清清楚楚一直记在心里。
我要自己知道,永远不要忘记你当时为什么出发。
高三自然是没时间再写,偶尔的几次投稿也是拿旧日作文去投,算是运气好,基本都中。
非常感谢这些小小的鼓励和成全。
上大学以后倒是有了很多自己的时间。
大一时加入了学校一些杂志的编辑部,开始写六七千字的长稿。
这个阶段没什么自由发挥的机会,基本流程就是找选题,收集素材,梳理脉络,整合大纲,写初稿,二改三改,最后才交稿付印。
是属于埋头苦写的那种,常常在图书馆一坐就是一天过去。
给社团杂志写稿是没钱的,大概还是因为喜欢吧,主动地写了很多很多稿子。
机会就是在不经意间出现的。
大一上的时候,要每人报一个栏目,看到有个栏目空着没人报,我就填了。填完才发现是个做采访的板块。
很懵,因为从来没接触过。
学姐说,不能打退堂鼓哦,你不写的话杂志要开天窗了。
就这样开始了第一次采访。
自己找采访对象,求教有采访经验的学姐学长,上网翻资料,恶补了一通理论知识就上阵了。
没人教过怎么写采访提纲,怎么设计采访问题,录音素材怎么整理,吧啦吧啦一大堆问题,硬着头皮上。
手忙脚乱的第一次采访,回到宿舍才发现录音文件丢了一半,凭着记忆赶紧写下来,晚上又熬夜补好了稿子。
兵荒马乱。
有了第一次,后面就有了更多的尝试机会。
大一下的时候,学姐来问我要不要帮学校做个采访,因为觉得上次的采访稿写得不错。
当然非常愿意。
做了很多功课,跟团队里的小伙伴讨论很久,写稿改稿好几天。
交上去以后,反馈不错,慢慢接了更多次的采访。
也因此拿到奖项,接触到了许多厉害的人。
同时找了跟采访有关的实习,打电话联系采访对象成了日常。
因为大二课程很重,只能在周末或是第二天没有早课的晚上写稿。九点半下课回宿舍,写完作业,十一点多打开电脑,开始写稿。
一写就是到凌晨,两点多三点多是写稿时常有的作息。
长期伏案,肩膀关节逐渐损伤,有时关机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僵到完全动不了。
买了一把老年人常用的小锤子,晚上工作时在背上敲敲打打。
小时候想象过的事情好像就这样不知不觉变成了现实,有固定供稿的栏目,稿费收入稳定,写作好像真的可以成为一份工作。
就这样写了将近一年,随身背电脑成为习惯,有时坐公交去考试的路上就写完草稿,地铁里举着手机跟采访对象敲细节,随时随地打开电脑坐在路边也可以开始工作。
但同时,因为填得过满的生活,少了很多吸收新事物的时间,读书的时间也不太多,早年的积累很快不够用。
临近大二下期末时,很多考试密集压过来,同时写稿陷入瓶颈期,有时半夜枯坐一个多小时写不出字来。
那是蛮痛苦崩溃的一段日子,就好像爱聊天的人突然失去语言能力。
那时候我忽然意识到,可能距离真的成为一个写作者,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我问自己,你真的适合这条路吗,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以后的日子里,肯定还会遇到很多次这样的时候,你真的有勇气有恒心扛过每一次吗。
我给不出答案。
那段时间里几份工作陆续交接,辞掉了一部分工作,给自己停了笔。
转方向去另外的工作里,开始参与其他领域的一些内容。
从六月到现在,没有再写过稿。
忽然停下来的脚步,好像也没什么不习惯,偶尔工作到深夜时,想起以前赶稿的日子,好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一样,居然只是过了不到四个月呢。
开始给自己安排读书,看展览,听演唱会,打开内心,开放地接纳和吸收以往忽略的事物。
确实是很不同的感觉。
暑假入职新实习的时候,有一次跟编辑们见面吃饭。在这份工作里我不管内容,只是负责运营方面。
编辑们是很资深的记者,期间大家聊起许多话题,很自由的漫谈。
突然一边的编辑姐姐跟我说,你的形容都好准确生动,当时怎么不报内容组写稿嘛!
听到的时候,有一刹那的愣神,笑了一下转过话茬。
那些深夜枯坐写不出字的时光忽然像是电影回放一样在眼前刷刷闪过,那么多煎熬的时刻在这一瞬间都通通消解了。
心里酸酸地想要掉眼泪。
最喜欢的写作啊,在真的朝着它前进的路上,才知道要经历多少波折吧。
跟稿费啊熬夜啊都没关系,想要对得起自己下笔时诚诚恳恳的心。
停笔近四个月后,在某一个周末,我忽然很想写点什么。
这个想法出来的时候,被自己惊到。
灵感这件事,已经离开我很久了,在写不出东西的崩溃日子里,我的确想过它是否会永远不回来。
从这个秋天开始,我又拿起了笔。
我仍然没办法回答当时那个是否能够坚持下去的问题,但我愿意再赌上一点勇敢,再写一段时间。
至少我无法否认的是,不管在这条路上遇到过多少挫折的时候,我都始终对它抱有热爱心情。
这件从十六岁开始的事情,到现在也只是经历不到四年,期间持续写作的日子不到一年,却好像已经以这样的状态度过了好多年。
以我并不太久的写作经历来说,讲不出什么道理,也不太习惯写自己的事情。
但仍然想说的是,每个人的生命里都会遇到一团火,它燃烧和消耗着你的热情,能量和勇气,最喜欢的事情,也许会带给你比其他事情更多的坎坷和痛苦。但即使如此,仍愿意选择继续,有时候执着是道无解的谜题。
希望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生命里的那团火,燃烧你,也照亮你,在漫无边际的黑夜里,带来光明的出口。
这条路,我还想继续走很久很久呐。
上面这篇文字,是在三个月前写在自己的公众号【风里喝酒】上的。
现在,距离辞职停笔已经过去了近七个月。
这段时间里,我去了很多城市,来到了一个遥远的冷门国家交换留学,找了新工作,开始新领域的尝试。
同时,我又开始写作了。
签约成为我高中时代天天读的杂志的特约撰稿人,重新开始固定给几个平台供稿。
写作,重新回归了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