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音乐节
01 其实不想迟到
有些孩子的问题,往往不是自己可以察觉与反思的问题。它埋得很深,埋进了整个家庭的根里。
他站在门口,不肯走进教室。
他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右肩上的带子脱了线,线头无力地往下垂着。一身不太合身校服套在身上,腰部和两个脚踝都露了出来,显得很是清凉。
他身后立着一个略显肥胖的男人,挺起的肚子像一口倒扣的锅。
见他不进去,身后的男人便轻轻推了他一把,他猛地往前冲了两步,一条腿已迈进了教室。教室里安静自习的同学先是一惊,发现是他,都并不惊讶,瞟了一眼便又各自专注起来。
他害怕的不行,那条跨进去的腿又乖乖地退了回来。因为担心再被推进去,他双手紧紧抓住教室的门框,力道都能给门框抠出印子来。
“怎么回事,你?”
送他上学的男人一脸严肃,眼神冷峻的可怕。
他把头用力地扭到一边,喉间咕噜着什么。
“算了,懒得管你了,你一会儿自己进去吧!我走了!”
“不能走!”他大声地喊了出来。
“为什么不能?”
他突然又不说了,一脸畏惧。
“你怕什么?”
“老师说了,”他畏缩着说,“凡是迟到的,不许随便进教室,送来的家长要找老师解释原因!”
“什么狗屁规定?我还要去上夜班呢,哪有时间找!”他嘴里抱怨着,却也不敢就这么离开,在走廊里张望着。正说着,不远处缓缓走来一个人影。
来人正是班主任黎维新。
“又迟到了?是不是作业又没写完?”黎维新故意拖长了那两个“又”字。
一听这话,那孩子赶紧把头垂得更低,像一只战败的斗鸡。
“那——老师,孩子就交给您了,我还有事,要先回去了,”那男人伸出一双汗津津的手,抓住老师的右手摇了两下,“这小子,天天迟到,您好好管教管教,该打您就打,我们没意见。”说完摆了摆手,就转身离开了。
阴暗的走道里只留下了咚咚咚的脚步声。
迟到的这个学生,名叫曾林染。
曾林染是这十四中八(2)班的一个学生。这是一所私立学校,除市内离家较近的孩子自己回家外,其余学生的食宿都在学校里。
曾林染在校成绩不上不下。一年到头,人总是懒懒的,站起身来也是扭扭捏捏的,像一根拧巴的瘦长麻花。
班主任黎维新一直觉得,曾林染家的长辈一定很喜欢毛泽东的《沁园春·长沙》,也尤其喜爱“看漫山红遍,层林尽染”这句。极有可能是爷爷,或者外公吧,他们对于毛泽东的崇敬都是十二分的。
“回座位,一千字!”黎维新言语很是简洁。
又是一千字说明,也不换个新招儿。曾林染不觉得翻了个白眼。
一个小时前,小区花园里一朵玫瑰上最后一抹夕阳不见了,夜的面纱便慢慢揭开。地下车库口,一辆接一辆小车载着下班的人们回了家。
很快,家家户户的灯都渐渐亮了起来。
曾林染晚饭都顾不上吃,只管躲在书房疯狂地赶作业。当然,即便他想吃也不行,因为家里的晚饭根本还没做。
这是周日,七点的晚自习已经临近,他还需要赶回学校上晚自习。可是他的家里,那两个成年人不知因为什么关系,突然大声地在厨房吵了起来,紧跟着妹妹的哭声也从客厅里传出来。
他赶紧捂住自己的耳朵,希望能置身事外。
可是他越是这样,吵骂声就越是轻易地钻进他的耳朵。
“天天啥也不干就知道喝酒打麻将,要吃饭时才回来,你不能抽点时间陪陪孩子?我就带着女儿去朋友家玩了一天,家里就成这样!”
“你天天也就这些话,我好不容易休息一天,放松一下怎么了?晚上就得去上夜班啦!”
“你就整天休闲去吧,你妈怎样养了你这么没用的儿子!”
“你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
“我说你没用,你全家都没用,也只有你没用的父母才养出你这样没用的废物!”妇人的声音越来越激动。
突然一阵安静,随后他便听见“啪”的一声。然后有碗碟和别的什么东西扔在墙上砸碎了的声音,然后便传来妇人嚎啕的哭声。
总是这样。
好几年了,每过个十天半月,那两人就得爆发一次这样的吵闹。他是已经习以为常了,只是自己的耳朵仍不由自主地听那争吵声。
唉,看来,他今天又得迟到了。
办公室里,班主任黎老师的脸上写满失望。
“你什么意思?写个承诺书跟上周写的一模一样?上个星期的保证,这才第几天啊?你说你还有救没有?”
曾林染蹲在黎老师堆满作业和资料的办公桌旁。他看着黎老师脸上的神情,突然觉得像极了自己父亲,他们愤怒时的样子是一样的狰狞。
他突然不想和他说话,不想解释什么。
“你站好!软趴趴的,有没有骨头?”听这一声如惊雷的声音,曾林染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双手自觉地往上抬,肘部紧紧夹在腰间,似乎打算保护自己。
那黎老师看他的反应,不禁有些想笑,强忍了好几秒,才没笑出来。
“行了行了,重写,写一份一千五百字!还是不行,就再加五百!”
曾林染只好拉长了脸,趴在办公室的椅子上。他偷偷拿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了黎老师的后脑勺一眼。
黎老师知道,有些孩子的问题,往往不是自己可以察觉与反思的问题。这些问题埋得很深,埋进了整个家庭的根里。
黎老师不觉摇摇头,疲惫的脸上写满了无奈。
02 课堂飞绪
放眼看去,整片“花海”里有几十只“蝴蝶”在飞舞着,香气甜味洒了一身。
在班上,几乎没有人和曾林染说话。
第一眼的印象,你会觉得他是一个不太爱说话的酷酷的男生,有些文艺范儿。他时常独自一人站在长长的走廊边,任金色的阳光在他的发上、肩头抚摸着,耳朵上挂着一副耳机。
他觉得这种感觉十分惬意。
其实和许多人一样,曾林染也有很强的表现欲,却总是感觉无人欣赏。究其原因,班主任黎维新是这么评价的:有时天赋不足,有时努力不够。
曾林染对此并不同意,他觉得是自己被忽视甚至轻视了。因为从来就没有人表扬甚至认可过他。于是,他下定决心要一些做与众不同的事,这样他的曝光率和关注度会高得多。他冥思苦想过一些办法,譬如故意说伤害人的话,刻意做刺激人的事,等到别人批评时,他也装作毫不在意。起初,他的受关注度的确高了些,但渐渐地,大家发现他像刺猬一样到处扎人,变得很是令人讨厌了。
曾经的好朋友吴轩逸把他的这些行为评价为“破罐子破摔”,很诚恳地劝谏过他,可他不以为然。
我怎么可能是“破罐子”?他反驳。他觉得,他只是没有被发现的千里马。
他内心骄傲地坚持着。
可是有一天,当吴轩逸不再和他像过去一样热络,开始和李潇、瞿仁杰等人玩到一起时,他发现身边的朋友几乎走光了。为了“还击”,他竟也主动与人隔绝。吴轩逸有一次因为什么事主动和他打招呼,他竟然也扭过头不理睬。那一次,吴轩逸彻底觉得丢了脸,也就真的不再理他了。
从此,曾林染更加地依赖耳机,依赖听一些安静而略带悲伤的旋律。
常听的是一首叫做《年少时的我》的歌,他自己写的。小学毕业的那个暑假,他突然灵感爆发,躲在书房里癫狂了一个星期,竟然写出了这首歌。
《年少时的我》
词曲:曾林染
窗边的飞蛾
扑打翅膀想要去挣脱
雨后的我们
托着下巴唱起歌
昨夜残留的雨点
让我不禁一身哆嗦
青葱岁月的我
总是疯疯闹闹的过
年少时的我
有太多理想要寄托
如蜗牛般爬行
怎么卸下沉重的壳
年少时的我
有太多时间要把握
不放下重量
怎么飞翔
青春梦想
世界等着我们去闯荡
青山草木葱茏
是我思念的地方
怀念过往
那些朝夕相处的同窗
如今的你们
是什么模样
他是一个有才华的孩子,书房里所有的书他都看了个遍,妈妈给他买的歌碟他也都听了一遍又一遍。他的吉他弹得也不错,吉他班老师说他很有天赋。
他曾想过和吴轩逸重归于好,一起组个乐队,在音乐节上弹唱自己写的歌,可去年发生的那件事让他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曾林染很喜欢唱歌。
尽管你可能觉得他唱得并不怎么样,但他就是爱唱,并且是“想唱就唱”。在操场上,在走廊上,在厕所里,有时甚至是在课堂上,只要他想,耳边就能自动响起音乐。可以说,他简直是一个音乐狂。
他本来以为剩下的时光只有音乐可以作伴了,可是这个学期,他却遇到了一个他非常喜欢的人。她,就像雨后的阳光,能让自己阴暗的心里有些光亮。
此刻,一堂数学课上了一大半。曾林染双眼直直地盯着老师,神情看起来十分专注。可渐渐地,耳边却不知从哪里响起了乐音。这声音似乎是一段悠扬的乐曲,由小提琴演奏,似乎是一对青年男女在舞会上邂逅便一见钟情,女生热情奔放,主动邀请男生跳了一支华尔兹。
事实上,眼前的姚老师可不是在跳华尔兹,她正在绘声绘色地讲解什么是圆心角,什么是圆周角。她讲得入神,声音柔美而纯净。
曾林染看见她身上罩着一件新的白色T恤格外醒目,上面分明地印着四个红色的字——“我爱数学”。我,是英文字母“I”,而“爱”是用一颗红心表示的。全班同学看到这四个字都一脸灿然,课也听得专心。
姚老师,名叫姚雨晴,人如其名的“雨后晴空”,气质既如雨后的空气般清新,又如晴空里的白云一般明朗。
姚雨晴是这个学期刚接手班级的,之前的老师因为特殊原因离职了。开学短短一个月,姚雨晴便在学生中俘获了不少粉丝。许多学生看到姚老师,无论课堂上下,都是一张张痴迷而又呆傻的粉丝脸。
不过,人群中总是有一个人没有表情。他,可不会轻易成为任何人的粉丝——至少,不能让对方感觉到。他只愿意做一双眼睛,用眼睛扫视所有的人、事、物,这些与他无关的人、事、物。
对,这个人就是曾林染。
很快,他耳畔那支华尔兹又响起了。曾林染似乎看到这位青春靓丽的姚老师跳起了舞,她旁若无人,全神贯注,她和一个又一个学生携手共舞着,她粉色的裙子在讲台上舞蹈,翩然如蝴蝶一般,仿佛整个教室都变成了一片花海。放眼看去,整片“花海”里有几十只“蝴蝶”在飞舞着,香气与甜味洒了一身。
我刚才已经说了,曾林染最大的兴趣就是演唱,他想对所有人演唱他最喜欢的歌,所有他遇见的人,所有他喜欢的人,甚至所有他不喜欢的人。
很快,学校一年一度的音乐节来了。这将是他的狂欢。
这次难得的机会,一定不能再放过了。他心里暗暗地想。
“曾林染,曾——林——染,你在想什么呢?”
听到有人唤他的声音,他才终于回过神来。此时,他发现姚老师那张写满疑惑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下课的铃声充当了他的救星。
03 愤怒是毒药
愤怒与猜疑,无疑是人自身制造的毒药,毒性极大,且往往让人自尝苦果。
在校园里,走廊上发生的故事总是最多。
“你自己看一看你的作业,你是在演空城计吗?这空下来的题准备啥时候攻克?”数学老师姚雨晴一脸迷惑而关切地盯着曾林染。
曾林染不爱说话。
见他沉默,姚老师的目光突然犀利了,似乎像一把冰冷的小刀,直往他的心底刺探。
不,他不喜欢别人刺探他的内心。他决定回应一下。
“我自己不会,也没人可以问,手下无兵无将,就算是诸葛亮,也只能唱空城计吧!”
“嘿——你,你还会反驳了?”被他这么一怼,姚老师的辩论模式开启。她抿了抿嘴唇,一串火力极猛的攻势即将展开。
“好,那我问你,上课时老师讲解知识是给你‘兵将’,你有用心听吗?通过练习是要巩固,也是给你‘救兵’支援吧,你认真做了没?兵符在你自己手上,你不调,怪谁?你这样,是打算中考也要把空城计唱到底吗?”
姚老师一番话,竟让桀骜不驯的曾林染一时语塞。
“姚老师,我错了。可是,这些题我真的不会。”他一脸哀愁地看着老师,一副求放过的表情。
“到底是哪里不会?这样吧,午休的时间你留在教室,我给你一对一分析一下。可以吗?”姚老师收起自己的辩才,雷雨模式转化为晴空模式。
她忽然笑容可掬起来,一只手轻轻摸摸曾林染的头,让他先去吃饭。
看着姚老师离开的背影,曾林染长舒一口气。心想,中午就那么一点休息时间,难道又要牺牲掉吗?
他心里正犹豫,却突然被一声惊叫给吸引了去。
“哇,下个月学校音乐节就要开启了!”
楼梯道里两个隔壁班的女生正讨论着一年一度的音乐节,声音传到曾林染耳朵来,他不禁伸长了耳朵,想听得更仔细。
左边长发的女生说:“明天晚上就进行海选,你的歌选好没?”
右边瘦高的女生道:“没,我想好了,你去唱,我去给你吉他伴奏,咱俩合作,一定能火遍全校。”
长发的小个子女生回道:“那你得坐着弹,要不然你就是去反衬我的身高了,别人会笑话我的……”
“好好好!”
两人越说越兴奋,曾林染也不觉跟在她们后面听得仔细,心里却泛起一阵不悦。
为什么我们班还没有给消息?一定是班主任老黎头故意封锁消息。又或者,他根本不想让全班都知道,这种好机会一定只想留给去年那两个人。
他总是觉得自己的推理非常正确,并且那个推理很快就在他脑子里变成了事实。
“哼!老黎总是这么偏心!”他不觉愤愤不平,似乎看到了去年老黎当着全班的面宣布初选决定。
“这一届音乐节,代表我班参加年级复选的是张沁馨和吴轩逸!大家掌声鼓励!”这是去年老黎在教室里宣布的话,曾林染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一瞬间,他似乎听到了全班热烈的掌声,这掌声排山倒海地压过来,把他淹没在了海里——这种窒息感让他想要爆发了。
难道今年又要旧事重演吗?就不能有点变化吗?曾林染越想越激动。
张沁馨就算了,她是去年的季军,今年去冲冲冠亚军还说得过去。可是吴轩逸!他算什么,去年连决赛都没进,凭什么今年不把机会让给我!难道不应该每个人都去试试吗?
正这样想着,他不觉撞上了一个人。抬眼一看,他不觉瞪大了眼睛。
吴轩逸!
“干嘛?”曾林染莫名的怒火烧得更旺。
两人就站在食堂门口的三级台阶上,静静地瞪着彼此。吴轩逸刚从食堂吃完饭出来,站在台阶最上面,曾林染站在第二级,因此他比吴轩逸低了快一个头,只好仰头看。突然曾林染察觉到不对劲,便也踏上最上一层,这样一来,两人个子就差不多了。
这种对峙的时候,气场一定不能比他弱了。曾林染心想着。
“你拦着我干嘛?”曾林染毫不客气。
“曾林染,我今天听说了海选的事……”吴轩逸先开了口。
果然,这家伙!老黎果然已经先告诉他了——暗箱操作!
“去年的班级海选,我仅仅以一票优势赢了你,可是半决赛我突然感冒了,很遗憾没能进决赛。所以黎老师上午跟我说了,让我好好准备一下,今年争取也能闯进前三。”
吴轩逸说了一大串话,却没留意曾林染心里的怒气快要爆表了。此刻,曾林染内心不平,这种被潜规则的难受感充斥了他的头脑。一向白白的脸此刻已经涨得通红,细长的冷峻的眼里也仿佛要喷出了火,似乎要将长睫毛烧掉。
暗箱操作,潜规则,这四个字就这样印在他脑子里,任别人说什么都没用。
他突然暴怒了,大喊道:“所以你是来炫耀的?就是想告诉我老黎很重视你,提前给了你消息?真恶心!”
他这一喊,一旁来来往往的同学们都不油底扭头看这两人。
扔下了一堆炸药,还没待它爆炸,曾林染便一手推开吴轩逸,侧身便走。
“不是,我的意思是……”
即便吴轩逸话未说完,曾林染早已被愤怒的情绪控制着离开了。这一刻,他只想赶紧吃饭赶紧回去睡觉,最好用被子把眼睛和耳朵都捂住,任何琐事都不想管了。
愤怒与猜疑,无疑是人自身制造的毒药,毒性极大,且往往让人自尝苦果。
曾林染便是如此。
04 不喜阳光的花
未央湖上湖水的涟漪一圈一圈漾开来,新荷嫩嫩的,荷花还未开,却已有蜻蜓在荷花的骨朵上歇觉。
午间的校园十分安静,暖和的太阳会把慈爱的光一片一片洒到静静的操场、大大的教学楼和校园里每一片向阳的叶子和花上。躲在阴暗处的花草们各自收敛着行藏,却也自得其乐,它们偏爱那份宁谧和不被阳光关照的自在。习惯了不受关注,反倒清静自在。
这世上本就有的花草爱阳光,有的花草喜阴凉。倘若非要把喜阴植物曝晒在阳光下,怕是反倒会枯萎凋零。
曾林染就是一株不喜阳光的花。
午间的教室里静悄悄的,所有的学生都在午饭后回了宿舍。有少数几个被老师留在教室的,此时也乖乖地投入了学习。
讲台边,数学老师姚雨晴正在闭目养神,精心等待。
上午的三节连堂,令姚老师脸上略显疲态。因为心里记挂着曾林染试卷上的大片空白,她仍如约来到教室等待。
从食堂里走出的学生已经越来越少,姚老师不禁有些心焦,便起身到窗边看看,却并没有看到曾林染的影子。
“这小子不会不来了吧?”看看挂钟上的时间,早已过了宿舍关门的时间。
别是已经回宿舍了?
姚老师这样想着,便打算去宿舍看看,又担心曾林染若是正在上楼,俩人若不走同一楼梯道,必定会错过,左右为难之间,她决定再等五分钟,若再不来时,便去寻找。
五分钟并不长,但教室的安静让这时间也几乎静止了。挂钟上的秒针像一个佝偻的老者,吃力地彳亍着,走一步,停一下。窗外的阳光更加炽热耀眼,初夏的气温终于在午间秀出其傲人的威力。阴凉处的树荫底下有几只夏虫在鸣唱,也不知起的什么调,唱的什么曲。
听到起伏的虫鸣,姚雨晴在教室里等的焦躁,见曾林染没准时赴约,便决意去宿舍找他。
“你站住!站住——慢点跑!”
不远处传来一声叫喊,听起来像是政教主任的声音。想来定是哪个学生回宿舍晚了,被主任逮了个正着。姚老师无奈地摇摇头,又忽然想起,逃跑的不会正是曾林染吧?
她有些不放心,在黑板上写了几个字:“曾林染:我去宿舍找你了,你若来了就在教室等我,别到处走动了。”
男生宿舍楼前,“女生止步”四个红字十分醒目。宿舍门已经朝里锁上了,整个楼内已雅雀无声。
曾林染应该在宿舍吧?姚老师敲开了宿舍门。
微笑着的宿管员一边把姚老师往宿舍里让,一边问道:“同寝室的学生说他被老师留在教室了,所以根本没回宿舍。反正我锁门时他还没回。”
“没回?”一听这话,姚老师不觉咯噔一下。
偌大的校园,学生随意在哪儿逛或者想躲在哪儿,都是很容易的事。
宿舍楼与教学楼之间有好大一片竹林,经常有同学在那儿看书不休息,人造的未央湖边一大排柳树下也是深受孩子们青睐的地方。再加上足球场边的千人看台,室内篮球馆,甚至图书馆,到处都可以藏身。
他到底去哪儿了?
“这样不守约定的孩子,真不应该把他留下来补课!”姚老师后悔不迭。一边后悔,那双脚却不听使唤地开始在校园里找起来。
她本想给班主任黎老师打电话,可刚刚检查完宿舍,老黎或许刚回教工宿舍休息,姚老师有些不忍心再打扰。
“还是自己先找找,别小题大做。”她加快脚步先朝竹林走去。
校园里安静极了。
竹林里植着成百上千株竹子,这时正绿意盈盈的。林间透出来的微风带着一股初夏的清新,竹叶相互摩擦着沙沙作响,似乎议论着到底是哪个孩子没见了。姚雨晴的眼瞳里全是青竹,可曾见曾林染的人影?
转了一圈,没见。
未央湖畔的扶风弱柳给水面添了几分绿意,柳树垂了几缕长发映在水面,欣赏着自己的绝美玉颜。蓝天白云的倒影也纷纷挤进湖面,不知哪朵白云调皮地吹起几圈涟漪,那涟漪便相互追赶着向岸边跑开去。湖中的新荷嫩嫩的,荷花还未开,却已有蜻蜓在荷花的骨朵上歇觉。可曾林染呢?
四处张望,也不见。
以她对曾林染的了解,竹林和柳树下才是他最喜欢的安静地方,像足球场和篮球馆,如果不是老师要求,他是绝对不去的。可如今这两处僻静之地都不见他人影,这可真是慌神了。
初夏虽有微风习习,可姚雨晴一番奔波之下,额头也沁出了汗珠,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姚老师,怎么没去午休呢?”
姚老师定睛一看,七1班的张老师正面有愠色地走过来。
“别提了,找一个孩子!约好了中午给他讲几道题,可是人没来,宿舍、教室、校园里都没见。”姚老师找不见人,只好跟人打听,“对了,你有没有瞧见我们班一个男生,挺帅气,高高瘦瘦的?”
“是不是特别害羞,一见到生人就怕得不行?”
“应该是!你见到他了?”
“如果是你的学生,那就好了!你赶紧回教室看看吧,既然是你们约好了的,那孩子想必是回教室了。我呢,是高主任让我出来找的,找了他这一路,也可以放心回去了。”
“高主任让你来找?为什么?”
“等你见到那孩子了自己问他吧!”张老师听罢一脸苦笑。
迷惑不解的姚老师看着年轻的张老师脸上写满了不快与无奈。
到底发生了什么?
曾林染到底在哪儿?
05 心里的阳光地带
即便是喜阴的植物,也需要偶尔在阳光下晒一晒。
从教学楼厕所的水管里传来哗哗的水声,一个学生正埋头洗着脸。他不断用双手捧起水,往脸上用力地抹着,希望能洗掉脸上的怒气。残留在两鬓和额头的水珠透着晶莹的光。
他正是曾林染。
原来,经过刚才吴轩逸带来的“潜规则”信息,曾林染怒火中烧。因为最讨厌暗箱操作这种事情了,心里对班主任黎老师是满腔怨怼。
“有本事就公开公平竞争,即便输了咱也心服口服。现在这样算什么?隐藏信息不公布,却透露给自己喜欢的学生,这老黎的心简直坏透了!”
想着老黎头的偏心,他便食不下咽,只匆忙扒了几口饭,便跑到操场上跑了两圈。谁知饭后奔跑让肚子好好地疼了一会儿,便躺在草地上看太阳。
那午间的太阳像一个容易发怒的中年人,盛气凌人,十分刺眼。曾林染拿手指挡住阳光,一只眼微睁着看阳光在手指间分散成七种色彩。
没成想,阳光的一番温暖,竟让他泛起了一阵困意。
很快,校园里过分的安静却唤醒了他。
他突然又想到自己不被重视的委屈,越想心里越难受,越难受就越觉得委屈。他安慰自己,算了,老师们都是喜欢那些爱说笑、爱讨好的学生,像自己这种不会说话的耿直男生,也很难有老师会真心喜欢吧!即便温柔的姚老师让我补课,也不过是嫌弃我拖了她数学科目的后腿罢了!
想到这里,他便又委屈起来,终于决定还是回宿舍算了。
他走过一段百米的文化长廊,长廊上各种比赛项目的获奖名单张贴着,特别显眼,尤其是那些冠军们,大幅海报展示着他们卓越的风采。
盯着那海报,他足足盯了有好几分钟。
“我要是能在这次音乐节上拿到冠军,我的名字就可以张贴在这文化长廊上,我就离梦想更近一步了!可是眼下,老黎头恐怕连参赛资格都不肯给我,唉……”
“那个学生,你在干嘛?宿舍门都关了,还在这儿乱晃什么?”
糟糕!曾林染凝神一看,站在前面说话的正是学校政教处的高主任。
他一脸局促,想起刚才跑步的肚子疼,便胡乱应道:“我——我刚才闹肚子,所以……”
“闹肚子你应该赶紧回宿舍,让宿管老师帮你处理。可你却在外面乱晃,这算什么?满嘴谎话!原地罚站五分钟,我让你班主任来认领。”政教主任向来不苟言笑,此时更是一脸严肃。
认领?我又不是遗失的物品!曾林染一脸不悦。
“那个——主任,您知道我班主任是谁?”曾林染转着眼珠问道。
见他主动问起,政教主任便反问他道:“那你坦白,你是哪个班的?”
“我……我是七2班的!”他随口报了个班名。
“七2班?不错嘛,七年级就这么高个子了,2班,是张老师的班吧?”
曾林染哪知道是不是张老师,他随口一说的。
高主任突然拿出手机来,拨了一个号码。
突然的安静让曾林染不知所措。他忽然有些后悔没有报出自己的真实班级号,这一下祸闯的有点大。
打了好一会儿,高主任还没说话,看起来应该还没接通。
曾林染四下一看,不行,这么宝贵的时间,却跟政教主任耗在这儿,还不如去教室赴姚老师的约呢!
他扭头,突然发现离教学楼最近的楼梯口只有几十米的距离,逃往教学楼很方便,只要他找间厕所躲起来,就行了。而眼前政教主任的处置方式着实太麻烦,还得劳动七2班班主任,不如就来个“走为上计”?
“喂,张老师……”政教主任终于打通了电话,电话那头隐约传来一位女老师的声音。
“不会吧?是哪个学生?高个子?”电话那头的张老师很是困惑,自己明明把所有学生都带回宿舍了,难道有人有跑了出来?
“好的主任,我马上过来看看。”
糟了!眼看自己撒的谎就要被拆穿了,曾林染突然两腿运足气力,用力一蹬,像兔子一样地窜了出去。他已经拟好了躲藏计划。
“哎,你站住!站住!——慢点跑!”身后传来政教主任的严厉而焦虑的喊声,从“站住”变为“慢点跑”。高主任一双皮鞋哪里追的上。
有没有搞错,跑慢了不就死定了?
到楼梯口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往上奔,背后却传来一声惨叫。
“哎哟——”高主任似乎扭到了脚。
对不起主任,您也不问清楚啥情况就让我班主任来领,这多丢人!
姚老师,您在哪儿,快来救我!
曾林染心里七上八下的。扭头一看,政教主任没有再追过来,他才稍稍减缓速度,悄悄往自己班的教室逃窜。
看着这男生跑去的身影,政教主任一边揉着脚,一边无奈地摇摇头。
“有什么好逃的?这小子。不就是让他班主任带他回宿舍休息,跑什么呢?小傻子!”高主任咬着牙。
跑什么呢?曾林染自己也没想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跑。或许,是怕被班主任知道了要挨一顿揍吧。
小的时候,他每犯一个错,爸爸就会揍他一顿。根据错误大小不同,被揍的轻重也不同,但身上的疼痛他忘不了。他记得自己被揍的最惨的一次,是他有一次逗小区里一个小妹妹玩,抢了她的棒棒糖吃了一口,爸爸知道后狠狠揍了他一顿,背上,肚子上,都好好地吃了一顿拳脚。如今多年过去,他早已忘了当年为什么要抢人家的糖了,只是爸爸的那顿打他是永远都不会忘的。
那次之后,他便很少再犯什么错。也是从此以后,他遇到可能的惩罚,都十分害怕,想尽办法逃避。因为他害怕——他特别害怕,再遭遇那种拳打脚踢,简直就是噩梦。
他不敢再犯错,也不敢再承担。他想到那些过往,不禁不寒而栗。
“曾林染!你跑哪儿去了?”
正思绪飞扬的曾林染,突然听到了姚老师的声音,不觉惊出一身冷汗。气喘吁吁的姚老师,似乎刚跑完百米冲刺。
“宿舍也找不到你,校园里也找不见,要是我不回来教室,你就打算一个人在校园里晃荡一个中午?”
看着姚老师一脸的担忧和满头的大汗,他只好一五一十说了刚才发生的事。
听着曾林染的描述,姚老师感觉到,这个孩子心里有着满满的仇怨,对同学有敌意,对老师有敌意,对政教主任更是有着莫名的恐惧,仿佛身边所有人的存在都是为了欺负他,做他的敌人。
她的脸上不觉得现出心疼的神情,她不知道这个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他身上的安全感为什么会这么低。
“曾林染,音乐节的事儿,我会替你找黎老师问明白,看他到底怎么打算的。不过我告诉你,我不相信黎老师会是一个暗箱操作的人,没有老师会做这种事。”姚老师耐心地安慰着他,“这事儿交给我处理,你信任我吗?”
曾林染听到这样的话,突然觉得世上还有像姚老师这样善解人意的人存在,至少她刚才耐性地倾听了他所有的讲述。或许世上还是女生性格较温柔,那些大男人,还是算了吧,能远离就远离。
“嗯,我相信您,谢谢姚老师!”他一脸真诚地说。
“好,你放心吧!”姚老师笑了。
她开始认真给曾林染讲题。她讲得细致,讲得温柔,像阳光雨露洒在新开的花瓣上一样。只是,姚雨晴已经明显感觉到,眼前这个曾林染的心里有很大一片阴影和迷雾,即使很明媚的阳光也很难照进去。
曾林染看着姚老师灿烂的微笑,仿佛看到了一束阳光从她身后照射过来,光线从她的头顶、发梢和脸颊打过来,使她整个人身影都像沐浴在阳光里,那光是那样温暖而纯净。
“姚老师,您真好,真美,像一个女神!”曾林染把所有关爱她的人,都看作神一般的存在,仿佛别人的关爱对他而言是奢侈品。
也许,即使像这样曾林染的喜阴植物,也需要偶尔在阳光下晒一晒。毕竟,阳光的味道,是幸福而美好的。
从此,曾林染的心里有了一小块阳光地带,那里住着一位温柔又美丽的女老师。
06 会看到黑暗,是因为背着光
一个悲观的人为什么只看到黑暗?那是因为他背对着光。
“什么?怎么可能?”黎老师一脸发懵。
他不明白,吴轩逸去找曾林染,为什么会把意思传达成了这样呢?
“他根本没听我说完,就直接走了,还一直说您不在班上通知,就是不想让他参加。我本来要说您打算让我们做组合,我还没开口,他就跑了。您是没看到他的脸色!”吴轩逸忿忿不平。
“好,我知道了。来,你拿着!”黎老师从他的“宝藏盒”里给吴轩逸一颗巧克力,算是安抚一下。
无论对多大的学生,物质的奖励和抚慰总是奏效的。
吴轩逸的脸色忽然来了个阴转晴。
“他的个性你应该知道,你俩不是小学同学吗?去年你初赛赢了他,他就有些不开心。今年你们两强相争,就太可惜了,所以我才想让你们做组合。”
“那这事您还是直接跟他说吧?他的个性您是知道的。”
黎维新撇了撇嘴,咕哝道:“好吧!只好我自己去说了。”
“那这事儿就这么着!小的先‘告退’了!”吴轩逸拿着巧克力笑眯眯地走了。
“雨晴姐姐好!”迎面碰到姚老师朝黎维新的办公桌走去,吴轩逸便恭恭敬敬乐乐呵呵地鞠了个躬。姚雨晴作势要拍拍他的头,吴轩逸却机灵地躲了过去,又扭头朝姚雨晴挤眉弄眼一番,就屁颠屁颠地跑了。
“这小子!”姚雨晴苦笑着。
“看你的样子,是有事找我啊?”黎老师站起身。
“是啊,关于曾林染——”
“哦?怎么又是他?”黎老师很是纳闷,心想,怎么哪儿都有他的事儿?
黎维新坐下来听姚雨晴细说起中午的事,这才发现曾林染这个孩子心里阴暗面积比他想象的还要大得多。其实,正是为着曾林染的怪异性格,黎维新才没有直接在班上通知,而是事先让吴轩逸去沟通,谁知弄巧成拙,结果竟成了“暗箱操作”。
“是啊,弄巧成拙了。我觉得,这个孩子太自我封闭,需要锻炼的机会。像这样的机会,应该让他多尝试尝试,慢慢找到自信,以后会有敞开心扉的一天。”姚雨晴一脸阳光,写满信心。
黎维新微微一笑,喝了口茶:“他觉得我针对他,你知道为什么吗?”
姚雨晴摇摇头。
“那是因为去年的音乐节。”
“哦?”姚雨晴很好奇。
原来,曾林染虽然有着不错的文艺细胞和唱歌功底,可因为个性内向,甚至有些孤僻,他所选的参赛歌曲也比较另类。在班级选拔赛中,他以一首不知所云的说唱歌曲赢得了同学们的满堂彩,却让性情板正的班主任黎维新大为不悦。
相比曾林染,吴轩逸和张沁馨的选曲比较中正,加上吴轩逸高亢清亮的嗓音,张沁馨温婉甜美的唱法,两人出色的表现都赢得了师生一致点赞。
不过最意外的事情出现了。在同学们最终的投票结果中,曾林染与吴轩逸得票数竟然一模一样。全班同学都一脸坏笑,等着看老师会怎么处理。
黎维新看了看一脸阳光的吴轩逸,再瞧瞧一脸严肃的曾林染,有了答案。
“因为名额只有两名,为了公正起见,就再加入班主任的一张特殊票吧!”黎老师突然大声说。
“经过综合实力的权衡,我决定投给音色明亮的吴轩逸!”
一个本来势均力敌的投票,竟然在班主任的突然参与之下,让曾林染以一票之差惨遭淘汰。
“为什么?!”曾林染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眼珠子快要爆出来。
“其实,你俩在歌唱实力和形象气质上,差别都不大。但在选曲上,我觉得吴轩逸的曲风更有青春活力,曾林染的这种念经式的唱法,总觉得听起来不顺耳。”黎维新淡淡地道。
其实,班主任黎维新的心里还有另一层考虑。
在学生们日常的为人处世上,吴轩逸比曾林染要周到懂事多了,这种在日常学习生活中为集体默默付出、正能量充足的孩子,往往会得到更多的青睐,以后也会更有前途。
只是这一层,如此年少的曾林染是不可能懂的。
“这确实很可惜呀!那后来曾林染岂不是哭得很伤心?”
“最可惜的还不是在这儿。本来以为他两人都可以在决赛中取得很好的成绩,谁知道吴轩逸进入决赛后竟然得了重感冒,在决赛中只拿了个倒数,曾林染眼睁睁地看着其他班的同学拿了冠军。最可气的是,拿冠军的那人唱的竟然就是曾林染班赛时的曲目。”黎老师语气中很是无奈,“我记得那歌叫什么,《生僻字》?反正很奇怪的那一类。”
“《生僻字》?我觉得那歌很不错啊!”
“可能吧!但我有些听不惯,可能是我的年纪和他们差的多了些!”黎维新很是无奈地摇摇头,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哎,姚老师,我突然有个想法。”
“您说。”姚雨晴眼神清亮。
“我想,这次选拔的事儿交给你吧?咱们班孩子们实力很强,你和他们年纪也接近,能懂他们,有你组织,他们肯定能夺冠。”黎维新充满期待地说。
“我吗?”姚雨晴虽略显意外,却也很是兴奋和喜悦,“我倒是很愿意帮您分担一点的,读书的时候也特别爱参加文艺活动。”
“那行,就这么说定了!”黎维新一脸喜悦。
接到这个任务,姚雨晴不禁回想起自己的学生生涯来。那时,唱歌,舞蹈,钢琴,学生时代的她都有涉猎。尤其是古典舞,她跳的更是堪称专业。进入职场后,她倒是没有机会展示,这次遇到这样的机会,也算是可以发挥特长了。
更何况,她还有一个私心,那就是曾林染。
曾林染作为班上的数学问题生,其他科目都学得不错,唯独数学拖了老大的后腿。如果能通过这次活动与他打好关系,说不定能提高他数学的学习兴趣。
姚雨晴一番盘算,便不觉往教室走去。
教室里此时正议论纷纷,话题自然是音乐节。
想必,若不是嘴快的吴轩逸告诉了大家,大家也从其他班同学那里获得了资讯。
此刻,上届季军张沁馨的“团队”已经围坐在她身边,讨论着明晚的初赛表演。民族舞高手罗悦然正和张沁馨商量着选哪支舞,高雅和高悦这一对双胞胎却已经做起了动作,高雅那故作滑稽的动作似乎是在跳一支鸭子版的芭蕾舞,惹得身边的同学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酷酷的吴轩逸也是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情,他闭着眼睛正唱的出神,一旁的几个男生伸长了耳朵笑眯眯地听。其中一个黑瘦黑瘦的男生竟然操起了两支笔,在桌上敲打着节拍,敢情是拿桌面当架子鼓了,那“咚次咚次”的声音,吵得一旁做数学题的“学魔”魏诗语只好捂住耳朵。
“林欢,你能不能小点声?”忍无可忍的魏诗语瞪大了眼,大声喝道,“你没看到我在写作业吗?”
魏诗语这“学魔”的称号可真不是白给的。说到魏诗语,全班都知道她一个人可以缠住老师问题霸占整个课件休息时间的,谁都不知道她怎么做到在老师一下课就能冲到面前提问题,也不知道她从哪里积累了那么多让老师愿意解答的问题。不过看在她长期霸住年级第一名的宝座,给班级争了不少荣誉的份儿上,全班同学都对她这位“学魔”有着一份“崇高”的敬畏之意。
吃魏诗语这一吼,那黑瘦的“架子鼓男孩”如同碰到君王震怒一般,只好像猴子一样缩了身体,便灰溜溜地躲开了。他转着眼珠在教室里四下一打量,发现除了几个写作业的同学外,其他人都三五成群的围坐在一起讨论着。没写作业的人中,只有曾林染那里照旧还是安安静静的,一帮他的同桌李茜正和他在小声地说着什么,而他始终目不斜视。
林欢跳了过去。
“曾林染,听说你和吴轩逸要组CP上音乐节?能不能带上我?我可好歹是咱们年级‘架子鼓王’呀?”
“谁说要和他组合?”
曾林染一脸不屑,又拿眼瞧了一眼张沁馨,心想,凭我自己的实力也能上!
正和罗悦然说话的张沁馨突然感觉有一个冷冰冰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便忙扭头一看,余光正好瞥见曾林染刚刚收回的眼神。李茜看在眼里,一双眼与张沁馨对上,便微笑着招了招手,似乎希望她别介意。
在曾林染眼里,即便是得过季军的张沁馨,也不是他曾林染的对手,现在自己却要和吴轩逸一起组队参赛,凭什么?这样的机会面前,谁不想要证明自己?
青春年少时,大家都是谁也不服谁。
“有没搞错?我‘架子鼓王’林欢竟然没有销路啊?老天啊,是不是因为我太黑,你看不见我?”那黑瘦的猴儿自嘲又搞怪地往张沁馨那儿扭过去,小碎步一边挪一边喊:“沁馨姐姐,您这儿还招人不?”
“一边儿去,谁是你姐姐?”高雅和高悦一人架起林欢一只胳膊,径直往林欢座位上拉。
“两位女壮士果然天生神力,饶命啊!”那林欢集瘦、黑、皮于一身,似乎上哪儿都被“嫌弃”,可性格倒开朗得很。可是,他越是爱自嘲,便越是遭人“嫌弃”。
经他一逗,那高雅和高悦不由得笑了。一时间,整个教室里哄堂大笑。一片嬉笑声中,曾林染也不觉得嘴角上扬。
一个悲观的人为什么只看得到黑暗?那是因为他背对着光。要乐观,就得向后转。多年以后,曾林染才明白,眼前这个时候,那黑瘦的“架子鼓男孩”林欢,便是像阳光一样散发着光的人。
曾林染开心地笑了。
这个笑,班上的人并没有发现,却被刚从教室外走进来的一个人捕捉到了。
07 班级名人榜
人与人之间的互相鄙夷竟如照镜子一般,你若不认可我,我也不会尊重你。
看见曾林染笑了的人,正是数学老师,姚雨晴。
她身着一袭粉裙款步走进教室,长短适中的头发在肩头跳舞,显得活力十足。她刚一进教室,同学们便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似士兵听到集合的号角。
“看来,你们都知道了?”姚老师眼中显出明媚的色彩。
姚老师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吴轩逸,吴轩逸却一脸无辜地摇头,噘着嘴,示意音乐节的消息不是他散播的。
“姚老师,他们这些人一遇到这种比赛就超级兴奋。我就不明白了,这有什么好兴奋的?长大后,还有谁会记得这样的比赛吗?只有好好学习,才会有前途!”魏诗语不满地吐槽着,希望姚老师能和她统一战线。
姚雨晴灿然一笑:“诗语说的有道理,真不愧是班上的‘学魔’,你是咱们班的学习担当,老师最喜欢的就是像你这样自律又专注的孩子。”
听到表扬,魏诗语一脸自豪。
一旁的高雅、高悦一脸不悦,她们向来就看不惯魏诗语的自鸣得意、不可一世。
原本这二人对于魏诗语倒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感,但自从他们的爸爸,也就是学校的政教主任高明,一直在他们面前提到魏诗语学习是多么专心、成绩是多么稳定她们应该向人家学习之后,二人内心的仇恨就滋生了。
“什么时候一定要把魏诗语揍一顿!”高悦曾经这么说过。
听到姚老师表扬魏诗语,坐在魏诗语身后的张沁馨正待要说什么,却又听到姚老师话锋一转:“不过,这样全校型的文艺比赛也非常重要,这是咱们同学们展示自我、提高自信的一个绝好机会。这不,我受黎老师委托,来向大家收集音乐节的比赛意见!”
一听这话,众人都坐直了身子。一直埋着头的曾林染也不由地竖起了耳朵,想听个究竟。
窗外,班主任黎维新悄悄露出半个头来,一双眼睛正扫视着班上的一切。
“我一直觉得,做任何事情都要竭尽所能做到最好。就比如很多老师都喜欢班上的超级学霸们,比如学习上的魏诗语、张晨月、赵颖儿等同学,文艺上的张沁馨、吴轩逸、曾林染等同学。大家知道为什么吗?”她稍作停顿,又神秘一笑,“因为她们都有一个很好的习惯,那就是把事情尽全力做到最好——这是很好的品质!”
说着,姚雨晴把目光投到贴在班级后墙上的“班级名人榜”上。
众人都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在那设计精美的“班级名人榜”上,一个又一个同学的名字排列有序,仿佛散发着荣耀之光。
说来奇怪,说起成绩,不管哪所学校哪个班级,总会大致分为学霸与学弱两层,再细分之下,会发现总有一个学魔、几个学神、若干学霸,加上十多个学民、几个学弱和一两个学渣,森严的“学生等级制度”就此建立。
眼前的八(2)班,更是阶层明显。大约和班主任黎维新性情好古有关,他总爱借鉴古代科举制度,弄些学生排行榜,试图以此激发学生们的竞争兴趣。
学霸榜上,“学魔”魏诗语蝉联榜首岿然不动,而长期稳居榜眼、探花位不动摇的便是“学神”张晨月、赵颖儿两个。
听到姚老师提到她们时,这两个性情温和的女生不禁脸上绯红,似打了胭脂一般。随后又感觉到了来自班上四十多双眼睛的温度,略显尴尬,便只好相视一笑。
“怎么姚老师也喜欢整这些啊?跟黎老师一样!”
“或许是姚老师常向黎老师虚心请教,也有些‘近墨者黑’了吧!”
两个女生小声嘀咕着,突然见姚雨晴拿眼瞧着她俩,便都尴尬一笑,闭了嘴。她们自然知道,在教室里,学生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开老师的眼睛。
除她三人外,班级名人榜前十的其他七把交椅却悉数被班级第一阵营的男生们所把持,在名人榜上被封为“学霸”。李潇、瞿仁杰、陈英琪、赵文杰、陈可、徐子玉、王宇博等几个紧随三位女生之后,尽管这种被女生压制的不快感常常令他们想抓狂,但每逢考试总因为各种小失误而无法挤进前三甲的事实也让他们不得不服气。
此外,为了奖优罚懒,班级除了学霸榜外,还拟了个学弱榜,这学霸、学弱两榜上的人结了对子互相帮扶,用以提高学习。那黑瘦的“架子鼓王”林欢便是学弱榜之首,与“学魔”魏诗语结了对,因为魏诗语给他讲起题来是十分有耐性,所以林欢对魏诗语的吩咐往往毫无二话。帮忙打水,帮忙扫地,擦黑板,林欢都伺候的十分殷勤。按班上同学的说法,林欢就是魏诗语的守护人。
“还守护人?是仆人吧?”魏诗语常常这样回应,那林欢却十分开心。
紧随林欢之后的是一位女生,唤作张晓月。
说起学霸榜与学弱榜结对子,张晓月是不得不提的,因为与张晓月结对子的,正是学神之一张晨月,一对水火不容的人。
也是巧合的很,这两个本来毫无关系的同学,因名字只有一字之差,且“晓”与“晨”意思相近,黎老师便特意让她们俩组成帮扶对子,还总是笑着称她二人“你们姐妹俩”。更有那些小科目的老师,因为和她们不熟,有时甚至分不清到底谁是谁,指着张晓月喊张晨月,那张晓月便一脸尴尬,只微微一笑。
这还好。可当张晨月被错叫成张晓月时,她可就大大的不乐意了。次数多了,身为学神的张晨月被当做张晓月时,就显出鄙夷的神情。这时,她一定脸拉得老长,朝犯错的人瞪着一双眼道:“你看清楚,我是张晨月!那个才是张晓月!”
起初,张晓月对此并未察觉,后来发现端倪,便也打心里也排斥起张晨月来。一来二去,两人倒似乎成了敌人,水火不容之势就形成了。
人与人之间的互相鄙夷竟如照镜子一般,你若不认可我,我也不可能尊重你。
自从姚雨晴接手八2班数学之后,便发现以二张为代表的“两榜名人”的微妙关系。说到底,学弱榜的存在多少有些挫伤学弱生的积极性。
姚雨晴察觉之后,苦思冥想了三天,终于给班主任黎维新提了一条建议。
第二天,八2班的班级名人榜在学霸榜、学弱榜之外,增加了一个第三榜——才艺榜,给出的解释是:凡为班级取得特别贡献的同学便可以荣登此榜,并授予荣誉头衔。
这一下,在成绩上被女生压制的男生们便开始躁动起来了。或许是同学们对于固定的学霸榜、学弱榜渐渐失去了兴趣,对于这新增的才艺榜,大家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在本学期开学的演讲比赛中,瞿仁杰以一篇极具文采的演讲词和纵横捭阖的气势一举夺得年级冠军,荣获“少年演说家”;在刚刚结束的诗词大赛中,班级“诗人”李潇的一手原创诗词斩获殊荣,荣获“诗王之王”……
女生们看着男生势头越来越猛,也发起了力。
在上个星期前的黑板报评比中,赵颖儿、李思琪这对女生组合合作的板报荣获全校第一,班委会授予她们“丹青妙手”的荣誉称号。
从此,大家的积极性被点燃了,凡是有为班争光的机会,大家都十分积极,想要在这“才艺榜”上占得一席之地。
而此次音乐节,正是等了许久的良机。
“这次音乐节,你们想不想咱们班在比赛中取得最好的成绩?”姚雪晴高声道。
“想——!”积极的吴轩逸率先回应。
也许是他的反应过于迅速,以至于他喊出来时全班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其他人都有些发愣,觑着眼瞧他,这反倒令他有些不好意思,便吐了吐舌头。
大家一阵哄笑。
张沁馨也大声说“想”。
“想!”高雅、高悦也随声附和。
其他人也都纷纷“想”了起来。
曾林染却不说话了。
姚雨晴瞧在眼里,却也不理会,她缓缓地对大家道:“我相信不管大声说出来了还是沉默不言,每位同学肯定都想要展示。展示自己的特长,这是每个有梦想的人该有的样子。但我想说的是,我们每做一件事,都应该从中有所收获和成长,而且我相信每一件事只要努力做,它都会给你带来收获。那这一次音乐节,大家想要怎样的收获?难道只是出去秀秀才艺、出出风头,就好了吗?”
经这一问,整个班级突然安静了下来,连一向坐不住的林欢也若有所思。魏诗语也坐直了身子,从一副事不关己的模式进入沉思。
是啊,争取这样难得的机会,真的只是为了秀一秀、出风头吗?
曾林染脑子飞速地转起来,他渴望最先想到一个与众不同的答案,以博得姚雨晴的关注。
07 拼搏,只因为你
“参加音乐节,更重要的收获是什么?”姚老师重复了一遍问题。
班长张沁馨最先举起了手。
“我参加音乐节,是为了班级荣誉,为集体争光!”她的答案总是这么快。
曾林染很不以为然。
“总有些人想到一个答案就赶紧说了,也不管答案的好与坏。”
张沁馨就是曾林染眼中的“有些人”,他对于这种急于表现的人向来都不太欣赏。然而此时的他并未察觉,自己的这种不快也是急于表现却被抢了风头导致的。
姚老师微笑着点了点头,但从神情看,她并不认为是最好的答案。
“诗人”李潇站了起来,他先环顾了一下四周,自信地一笑:“我不参赛,我只作为观众发表一下看法。”
“其实看这种文艺活动,都希望跳舞能翩若惊鸿、宛若游龙,唱歌能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演奏能技艺纯熟、表现精湛,参与者互相配合、各展所长,一起呈现出最好的节目,对观众而言就是最大的收获!”
“嗯嗯,说的很好!”瞿仁杰带头叫好,大家也都纷纷点头支持。
曾林染却一脸木然,他打心眼里觉得李潇的发言总是奇奇怪怪,有一股酸腐文人的味道。
此时,班主任黎老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门外悄悄踱进了教室,听到李潇的回答也不禁露出满脸的笑意。
“我觉得为了班级荣誉,固然没错,但有些空洞;为了节目精彩,也说得很好,但有些功利。”吴轩逸突然站起身,一派落落大方,“我觉得如果在比赛中能激发自己的潜能,遇见最美好的自己,就是最大的收获。”
“遇见最美好的自己?哈哈,你的表达很有味道。”姚老师会心一笑,扭头看着黎老师,“真是黎老师教的好学生,一个个都很会表达啊!”黎老师听罢,也开心地笑了。
“大家说的都很好。其实这个问题没有最标准的答案,就像刚才我问的这个问题,大家都认真思考了,就一定会有收获。思考问题的过程,本身就是收获的过程。”姚雨晴突然收起笑容,一脸认真,“同样,参加音乐节也是。参与比赛的过程,本身就是最大的收获。不管你是在初赛就被淘汰,还是杀进决赛夺了冠军,如果你只盯着结果,而不去重视体验过程,就不会享受快乐。不计较收获,就是最大的收获。”
不计较收获,就是最大的收获。
这样的鸡汤,常常让孩子们不明所以。但有时,却能够触动人心。很多同学不明觉厉,不由得都鼓起掌来。大家没有想到作为数学老师的姚雨晴竟然也能做出这样一番不寻常的演讲。
“老师——”曾林染突然站了起来。
全班同学都盯着他,不明白老师都已经作了结论了,他还准备站起来说些什么。姚雨晴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盯着她,想知道他会说些什么。
“姚老师,我们经常听到很多人说什么享受过程,什么结果不重要,似乎好像大家不去争,就可以避免世上的竞争了。可是很多时候,我们明明应该去争取,为什么不全力以赴呢?明明是自己没有努力做到最好,还总是安慰自己平凡可贵,这不是自欺欺人吗?不计较收获,那真的让你完全没有收获,你心里能平衡吗?很多时候,不是你努力了,就一定能收获的,有时候是你努力了,却没有得到认可和赏识!”
一贯沉默寡言的曾林染,此刻却说出了这样大段的话,这着实让师生们都很吃惊。
“说得好!说得很好!”曾林染的同桌李茜先叫起了好。
站在班级后面的班主任黎维新,此时已经踱到了曾林染身旁,等他说完,黎老师突然带头鼓起掌来。
姚老师也使劲地鼓掌。
同学们面面相觑的,也都慢慢鼓起了掌。
总是有这样的人,平时沉默不语,却总在特别的时候一语惊人。
“曾林染,老师跟你说声对不起!去年没让你代表班级参赛,是我的错误决定。”黎老师朝着曾林染深深鞠了一躬。
这一举动让曾林染有些手足无措,他只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姚雨晴也过来拍拍他的肩膀,用鼓励的眼神望着他:“其实今天让大家讨论这个问题,就是想让同学们明白,你们各自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去做这样一件事情,而不是仅仅觉得好,就想要去争;可争到了,却不好好珍惜了。”
她说着,笑得灿烂而温暖。
“姚老师,你知道吗?其实我最想要的,是得到你的肯定,因为只有你才认真倾听我们的话,我如果夺冠,我会把冠军奖杯送给你。我会加油的,姚老师,姚雨晴。”曾林染看着微笑的姚雨晴,却没敢把这些话说出口,只是暗暗地埋在心里。
“我有个提议,大家想不想听?”姚老师突然大声说。
“想!”全班此时都很配合。
“想!”曾林染也喊着。
见铺垫到位了,姚雨晴突然在黑板上写下了这样四个字:阳光少年。
姚老师突然非常振奋,像战场上的花木兰手执令旗:
“这一次,我们全班推选出若干人组成一个组合,一起参加这次的音乐节,组合的名字就叫‘阳光少年’!”
阳光少年。
这四个字俊秀飘逸地写在黑板上,像极了姚雨晴洒脱的个性。
曾林染开心地笑了。他扭头看了看吴轩逸和张沁馨,他们也都很兴奋。
一个月后,音乐节节目单上初出现了这样一首歌曲——《逐光》。
《逐光》
作词:曾林染
作曲:吴轩逸
演唱:阳光少年组合(吴沁馨曾林染吴轩逸)
舞蹈:姚雨晴高雅高悦罗悦然
我疾如闪电滴滴点点追赶一束光
我坚若磐石不惧风雨打在我脸上
我狂暴如风跌跌撞撞翻过那山岗
我炽热如火燃烧自我涅槃成凤凰
这是我
第一次不计后果
勇敢往前闯
甩开了一切烦恼想说
前路很明亮
不计较
曾经的纠结苦痛
给我的创伤
我敞开心扉把这过往
凝结成冰霜
我疾如闪电滴滴点点追赶一束光
我坚若磐石不惧风雨打在我脸上
我狂暴如风跌跌撞撞翻过那山岗
我炽热如火燃烧自我涅槃成凤凰
我相信
所有的困惑迷惘
是狐假虎威
我全力振作点燃希望
穿过那道墙
才发现
所谓的孤独悲观
都只是假象
我转身之后终于发现
明媚的太阳
我疾如闪电滴滴点点追赶一束光
我坚若磐石不惧风霜打在我脸上
我狂暴如风跌跌撞撞翻过那山岗
我炽热如火燃烧自我涅槃成凤凰
我炽热如火燃烧自我涅槃成凤凰
一个月后的文化长廊上,第四届音乐节的赛事海报已经更新,风云榜上的冠军得主这一栏填上了四个字:“阳光少年”。
在风云榜下面,还有一个学校报社记者李潇做的专访:《雨后晴空繁花开——访“阳光少年”们的阳光姐姐姚雨晴》。照片配的是李潇和姚老师的合影,那小子笑的可得意了。
当李潇在班上说起他给姚老师做的专访已经张贴到文化长廊上时,曾林染第一个冲到文化长廊去看,吴轩逸、瞿仁杰他们也跟着跑的飞快。当看到姚老师在专访中提到了几个学生的名字,提到曾林染的次数最多,他笑得非常开心。
谢谢你,姚老师——不,姚雨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