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旧事

过了小桥，车子往右拐进入一条山道。弯曲的小道宽度仅供一辆车行，右边砌了一米高的灰色水泥砖墙。墙外是陡峭的山壁，山下是大溪水；左边长着比人还高的杂草树条。

以我开车的技术，每每这时会祈祷上头不要有车来相会（这羊道般的路，我确定自己没有倒退的本领），一边心疼那些伸长着脖子的树枝刮花了车身。记得我曾为这嘀咕了一次，就随口说说而已，我妈居然背着我们拿鎌刀砍了那些伸长到路面的枝条，看来她比我更疼车。

我早上起得完，吃午饭后，先到东海载老三，再到华大载老二，都是姐妹仨一起回娘家。在老家呆的时间很短，就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那样。

跟往日一样，把车停在门口，喊一声“老姆”。我们仨就走了，去看阿芽。每次回娘家都会去看阿芽。已经有好几年都是这样，具体是从哪一年始的，我是不记得了。从妈妈家到阿芽家要走20分钟的路，车是可以开得到。但是我们仨喜欢在乡间一边走一边聊天。有时会遇上要下田或是从田里收工回家的老家人，大家互相问候下，都很亲切的样子，至少我觉得他们是亲切的。

路边的这窟田，我们曾割过麦子。山脚下的那窟田，我们去挑过西瓜。“喂喂，你们记得吗？那时候，那些最好看的，最大个的西瓜，妈妈是省不得让我们吃的。都让我们挑回家，放在一间空房子里，等着卖个好价钱。我们会在路上故意摔倒，以便把西瓜摔破，才能尝这么个最翻沙最甜的大西瓜。”“哈哈哈，记得，都是你摔的”

“阿芽~阿芽”叫了俩声。她开了房门，颤微微地踱着小步。她越发的瘦了，个子仿佛比上次还长矮了，背也比上次驼了。我恐她那两细腿站不稳，想上前去扶她。她摆了摆手“不免，我会。来来来，快坐”

“阿芽，你瘦多了”

“是呀，没肉咯，瘦得没肉咯，屁股没肉咯，坐着都疼”她拿了个海绵坐垫放在木椅上，“你们姐妹真有情，每次来都来看我，看到你们，我真高兴，真高兴”她从怀中抽出一条浅蓝色的手帕，抹了眼角，“我下锅煮些给你们吃，你们这么远来一定饿了。”

我们跟她说，不用煮，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做人客不时兴煮点心了。

“这样怎么行，每次来都不让我煮，都不吃我的，我真的过意不去”。对于这么客气的老家人，得动手生生的把她拉住按在椅子坐定才能制止住她那份热情。

摸着她的手，才明白我们书上说的皮包骨是怎样的模样。她80多岁了，还像以前那样爱干净。屋子收拾得一尘不染，丸子头梳得圆溜整齐，衣服散发着皂香。一个人是真干净还是假干净，看哪儿最准呢？厨房和卫生间。厨房的桌椅没有油渍，灶台摸着不粘。卫生间的死角没有污污的水渍。她家的这两个地方，我瞧过，真真是收拾干净的。

据说我小时是有洁癖的。非干净食物不吃，非干净之人不让踫。也是她天生爱干净，小时候我才愿意她带我。我们家跟她家在老房子是邻居。听我母亲说，在我3岁左右，一到农忙时节，就要把我寄在她家。　

阿芽打我记事起，就没有看到她干过农活，许是身体虚弱的原因吧，我没问过这个为什么。她说我小时候特爱干净，天天要叫她给我洗澡，而且必须用香皂。那时太小，我还不记事呢。但是应该是有这些事，母亲没有对我否认过。也正是儿时的这段因缘，我回老家时，都抽个时间去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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