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鸾鹤羽】
妾本无意于尔虞我诈的权势之争,奈何命运弄人,这金鸾鹤羽从不给妾说不的权利。
屋内焚着椒兰,烟斜雾横,直呛人鼻,贵妃塌上,许宸妍露出藕臂,纤细的手腕上戴着一串红玛瑙链。
她慵懒地靠在塌上,微风吹起,满屋的轻纱飘动,更添几分妩媚。
一身明黄的李烨戴着羽冠蹑手蹑脚地走近了她,看着睡得安详的女子,细细观摩起她——自己的皇后。
这是他再一次见她,真真是好一个倾国倾城之貌啊!柳叶眉,丹凤眼,衬得这张洁白无瑕的脸恰到好处。
正待仔细观察抚摸,谁料她翻了个身,别过脸去,嘴里嘟囔句梦话:
“金鸾鹤羽衣虽然重了些,但妾还是穿得住的。”好似是一句梦话,又好似是特地说给他听的。
“你在怪朕大婚没参礼,将你一人抛掷銮殿之上。”他在试探,但回应他的是她的无声。
帝王多猜疑,何况是经过腥风血雨的他。
他自然也怀疑她在装睡,他没有说话,径直离开了,而许宸妍在他离开后,睁开了双眼,一双丹凤眼藏着狠绝。
“紫兰。”她伸了个懒腰,宫外一个小丫头急忙地跑进了殿内,这是她换的第四个贴身侍女了。
那丫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道:“娘娘有何吩咐?”
“帮本宫把沐浴的水打好,如果你敢怠慢,本宫就挖了你的舌头。”许宸妍从不与人为善,在国公府做惯了嫡女,嚣张跋扈的性子总是改不掉的。
“是。”说完小丫头怕是被吓得不轻,急匆匆地跑开了,面上满是恐惧。
她玩弄起手上的玛瑙,三千青丝尽数垂下,素衣轻纱被她的纤纤玉手轻轻隆起:“宫中的衣物当真繁琐。”
“看来你这金鸾鹤羽穿得不是很甚欢喜啊!”明媚的阳光中,一抹明黄色的身影站在那里。
“陛下去而复返,该不是就为了听妾这句小家子气的闺中话吧!”她没有起身行礼,只是眯着眼盯着光中的他看。
“自然不是,朕想着前几日川州水患,忙得焦头烂额,忘了昨日是封后大典,没有得空就未曾前去,朕今日便来赔礼道歉了。”李烨疾步走到她跟前依着她坐下,拿起橘子剥了起来,分了一瓣儿准备喂她。
聪慧如许宸妍,她自是听懂李烨的言外之意:“陛下为国为民操劳,是百姓之福,妾为国母,自是知其中利害的。”
她看着他手中的橘子没有张嘴,只是默默地接过了橘子,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她从不喜与人亲近,更何况是手上沾着无数鲜血的他。
“昨日大婚未宿在皇后宫中,今日就在这里睡下了。”他似笑非笑地看了许宸妍,许宸妍表情淡漠,李晔盯着她看了许久着实看不出她此刻在想什么。
真真就像一个无喜无悲的木头,可这块木头耽了他一生。
紫兰埋着她的头,小碎步跑进殿内,一不留神摔在了许宸妍的面前。小丫头胆怯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子,一双眼泪汪汪的眼睛着实惹人怜惜。
紫兰跪正了身子,小手拽着衣角小声道:“娘娘,沐浴更衣吧!”
殿内极其安静,只听见呼吸声,许宸妍手里捧着一卷书,正仔细看着,而李烨坐在一旁则思揣着旁边这个冰美人的心思。
许久过后,许宸妍放下了书卷,天色早已黯淡,宫中的烛光闪烁,倒别有一番趣味。
转眼看见了旁边的李烨:“陛下还未走啊,这是准备和臣妾挤一张床吗?”
李烨看了一眼一脸坦荡的她,玩味地笑道:“皇后这是觉得凤栖宫太小了啊!”
“臣妾是觉得陛下这尊佛太大了。”
李烨倒未生气,淡淡一笑,而后径直离开了。
而跪在地上的紫兰早就被这句话吓得不轻,许宸妍起身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紫兰道:“下去吧,本宫洗澡不喜人服侍。”
紫兰闻言,忙小跑出了殿。
望着窗外灼灼星光,一时间她竟失神了。
宫中的星光真美。
【腥风血雨】
妾曾倾城,陛下许妾半生安稳,但妾忘了容颜易老,纵是山盟海誓终抵不过权势滔天。
血染红了白纱,李烨提着剑一步一步走向高台,他的脸上沾满了血,干裂的嘴唇因为血更显妖艳。
“朕是你的父皇,你这是犯上作乱。”身着龙袍的先帝,颤巍巍地指着李烨道。
“父皇,你被小人蒙蔽,儿臣只是在清君侧,奈何小人挟天子以逼宫,父皇为天下百姓,不愿受制,自裁于大殿。这理由,陛下觉得合理吗?”李烨将剑架在他脖子上贴在他耳边缓缓吐气道。
“你已是太子,待朕百年后,这皇位定是你的,何必大动干戈啊!”先帝带着哭腔求着眼前这个杀红眼的少年郎,“烨儿,你放过朕,朕可以立刻传位给你。”
“儿臣不稀罕。”
李烨邪魅一笑,挥剑,热腾的血洒在金銮殿上,旁边的宦官看着这一切直磕头道:“太子殿下放过奴才吧,奴才,奴才,什么也没有看……”
话还没说完,剑深深刺进了小宦官的身体里,不过十几岁的年华终是给李烨的野心做了垫脚石。
推开门扉,宫中早已火光冲天,李烨站在高台之上,俯瞰天地,从今日起他就是这天地君主。
原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竟是这个感觉。
也真是因为自己陶醉于这个感觉,终在这权位之路上越走越远,直到真正成了孤家寡人吗?
李烨抚摸着架在剑架上的剑,不觉苦笑起来,手不自觉握得更紧了些。
当年便是剑,全了自己的野心,结了大昭的乱世,斩了碍事的老臣,更是杀了心爱的她。
“太后叫您和皇后一起去她宫中用膳。”小全子看着一阵神思的他,站在一旁毕恭毕敬道。
“皇后通知了吗?”他将手从剑上收了回来,将手别在身后,一步步走下高台,大有一副睥睨天下之感。
“这,奴才不敢妄言。”小全子吓得急忙跪在地上。
“你说吧,朕恕你无罪。”李烨把玩着长在一旁的红色蔷薇。
“娘娘说,既然都是做给太后看,陛下一人去动动嘴皮子就行了,娘娘身子乏不太爱动,就不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了。”小全子把头埋得极低,手心微微沁出汗。
“她这是把朕皇宫当做她的国公府吗?”李烨用手捏住蔷薇,枝干上的刺刺破了他的手。
语气听似平淡,但语气中藏着隐隐愠怒。
“那陛下是不是要灭臣妾满门呢?”许宸妍依旧是那副高傲的态度。
“皇后怎么来了?”李烨不动声色的将手藏入了袖中,笑嘻嘻迎了过来。
“怎会呢,国公为国鞠躬尽瘁,朕怎么舍得让如此忠烈之士蒙尘。”李烨笑得牵强和生硬,他准备拉起她的手,身子错开,躲闪过他的亲呢。
“你怕朕?”李烨一把抓住她的手,死死拽住了,一步步靠近她,“你为什么怕朕?”
他头带得冕冠上的旒玉因为猛烈的动作而四处碰撞。
四目对视,只剩下一片寂静。
许久过后,许宸妍张嘴道:“陛下是一国之君,天下民众都该是畏惧陛下的。”
许宸妍也毫不畏惧,迎着他的目光。
“陛下会允许阻碍自己皇权的国公府存在吗?”一思及自己做的那个梦,她对眼前的这个男人终是抵触。
李烨没有说话,他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不觉柔和一笑。
“如果为了你,即使国公府犯了何等大罪,朕都可以赦免他们,这样你可开心?”李烨死死捏着许宸彦都下巴,目光似水,让人心安,“况且朕从来不是喜欢乱杀无辜之人。”
“呵,陛下深知成王败寇,那时的国公府已是阶下囚,生杀大权岂不陛下独揽?”她拍开李烨的手,收起自己被他看乱的心神。
“你不信朕。”他的目光渐渐黯淡下去。
看着一脸伤情的李烨,许宸妍不经感叹帝王心术果然深沉,自己与他撕破脸皮,还可以说着这些花前月下的话。
自觉无趣,许宸妍气势冲冲地离开了大殿,留下了一脸惆怅的李烨。
李烨回神看见跪在地上的小全子漫不经心道:“你先下去吧。”
“奴才遵旨。”小全子吓得直磕头道。
啧,看来自己和她之间的误会须从长计议。
【黄粱一梦】
妾于陛下早已恩断意绝,陛下既知悔过,何必又执着于初见,执着于这黄粱一梦?
“皇后许氏狼子野心,包藏祸心,欲投毒于朕,联其父兄弑君扶幼子登基,大逆不道,罔顾圣意,朕念其诞下龙嗣,赦其死罪,与其姊妹为官妓,其子贬为庶人,永生守皇陵,无诏不得入京。”
十年的情义,竟等来这般无情。
她亲自杀了她父兄,他还是将昊儿流放,她已经家破人亡了,他还是要让她为妓。
“娘娘,这后宫的莺莺燕燕哪个不是因为母族势力才站在而今这个位子,这后宫就似前朝,娘娘千不该万不该就让国公交出兵权。”小全子看着跌坐在地上,浑身是血的许宸妍,手里拿着李烨亲自递给她的尚方宝剑,目光中满是无奈。
“公公所言极是啊!”她惨淡一笑,拿起剑看着剑身倒映着自己的脸,耳边是父兄乞求自己杀了他们保全她的话。
“既是死局,那我何必苟且?”她惨淡一笑,自刎凤栖宫,红染了白衣,一如封后时的嫁衣。
痛食入骨髓。
一梦惊醒,入眼的是紫兰。
“娘娘可是做噩梦了。”紫兰关切地看着她。
“啪——”许宸妍甩红了她的脸,“谁允许你进来的?”
吓得小丫头片子急忙跪在地上道:“主子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许是梦的原因,现在的许宸妍变得暴躁易怒,疑神疑鬼。
“你起来吧!”许宸妍的语气变得柔和起来,她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几时了?”
“刚过卯时。”紫兰颤巍巍地站在那里。
“去太后那里请安吧!”
在许宸妍的梦里自己与太后这对婆媳关系还是不错的。太后名门望族出身,是个极其有手段的人,或许老了,身子骨没以前硬朗了,遂收起爪牙,将大权给了儿子。
许宸妍看着镜中美艳的脸,苦笑了一阵:“女子易老,奈何宫中从不缺新雀。”
紫兰经过刚才那一阵,也不说话,抿着嘴不作声。
“你是哑巴了吗?”许宸妍自顾自地将玉钗插在头上。
“奴婢不敢。”紫兰仓惶跪在地上,头抵着地面。
“本宫并非真是暴虐无道之人,奈何这宫中太深,容不得本宫有可信之人。”她看着镜中如花的自己,想起梦里自己曾经从小到大的贴身丫鬟亦是在强权面前狠狠地伤了她一刀。
“娘娘,可以信奴婢。”自觉多言了,紫兰急急忙忙低下头。
许宸妍瞟了她一眼,并未说些什么,起身看着镜中一身素雅的自己。
“去太寿宫吧。”
“嗻。”
<太寿宫>
“皇帝今日怎么得空来陪母后吃饭?”太后夹了几筷子放到他碗里。
“儿臣今日政务都忙完了,想着几日没来看母后,这不就来了吗?”李烨也夹了几筷子肉给太后。
许宸妍不得不说,李烨真得是大孝子,在梦里太后病逝,李烨硬是一个人干跪在那里在灵堂陪了她母亲一宿。
“妍儿,在想什么呢?”太后也夹了几筷子菜放在她碗里。
“儿臣在想是时候给陛下纳后宫了。”许宸妍笑眯眯地看着太后,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
“也是,皇帝已大婚,是该选妃了。”
“儿臣不同意。”
闻言,许宸妍和太后都向他投来目光。
定了定神,李烨放下手中碗筷道:“皇室纳妃不就是为了开枝散叶,皇后已有身孕,再加上选妃事宜繁琐,不宜然皇后劳神。”
许宸妍看着他睁眼说瞎话,自己明明没有和他同过房,何来怀孕之说。
“陛下,臣妾自个儿都不知自己怀孕了,陛下从何说起啊?”许宸妍知道李烨在挖坑让她跳,她今日提出选妃之事,是为了让李烨将注意放在后宫,从而忽视朝堂,没想到李烨摆了这一谱。
“今日例行请脉,温太医告诉朕的。”他满脸挑衅地告诉她。
“不可能。”许宸妍扯着笑义正严词道。
“好了,好了,母后会些医术,让母后一诊便知。”
许宸妍伸出自己的手,她深知自己不可能怀孕,与李烨大婚半载,她连床都没让他碰过。
太后手搭在她手腕上,凝神思量了许久:“定是温太医弄错了,臣妾的身体臣妾自己清楚。”
“妍儿,你都已经三个月了,自己怎么没有察觉?”
如雷贯耳,震耳欲聋。
她看着一脸高深莫测的李烨和一边和蔼可亲的太后。
“是臣妾大意了,竟没有察觉到皇嗣的存在。”竟有种自己中的苦自己咽的感觉。
“皇帝啊,既然妍儿有了,你就不该总让妍儿独守空房,政务再忙,也要顾及她的感受。”太后苦口婆心地说着李烨,一旁的许宸妍气得牙痒痒。
梦里的自己也是这个时候有子的,为何无论怎么努力终是徒劳呢?
回宫的路上,许宸妍想破脑子都没有想到为什么会怀孕?
“愁思对孩子不好。”他抚了抚她皱紧的眉头。
“不要碰我。”几乎是声嘶揭底地吼出来的,“这几日我夜夜噩梦缠身,每一闭眼那个梦就像钻进她脑子里一样,怎么也挥之不去,我变得暴躁不堪,我甚至为此杀了几个侍婢。”
“宸妍。”他一把抱住了她,曾经失去的那个她,“梦都是假的,别怕,我在你身边。”
这是第一次李烨和自己和风细雨地说话,许宸妍挣脱开他的怀抱,径直向凤栖宫走去。
“你心情不好,去国公府散散心吧!”许宸妍没有回复他,当然有出宫的机会,更何况是自己的父兄,她自然乐意备至。
在梦里撕心裂肺后,而今再见父兄,一时没忍住的许宸妍竟落泪了。
“怎么了是不是李烨欺负你了?我去帮你讨回公道。”许宸妍的哥哥许睿确是个榆木疙瘩,但也是个见不得妹妹伤心的主。
“住嘴,皇上岂是尔等可以置喙。”老国公瞪了他一眼,抓着她的手,“妍儿啊,在宫中过得可好?”
“妍儿一切安好,只是看见父兄有些激动罢了。”许宸妍抹了抹眼泪,笑道。
“陛下这次向太后求娶你,真是出乎意料之外,毕竟国公府位高权重,他当是忌讳才对。”老国公喃喃低语道。
“他求娶,不是太后指婚的吗?”那个她做了千万遍的梦中,明明是太后指婚,李烨才不情愿地娶了她,怎么变成这般了。
回宫的路途中,许宸妍一直思索着,却百思不得其解,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这孩子又是从何而来?
“何人在国公府的车驾前放肆?”车外传来了小厮的喝骂声。
“我要见你马车里的贵人。”醉汉手里拿着酒壶,一身白衣不染尘世,好一个翩翩佳公子。
“胡闹,这车里贵人岂是你想见就见的。”小厮似有些不耐烦了,跳下了马车,推拉挡在路中央的醉汉。
“娘娘听说过醉里欢吗?听说她能造出最顺遂人心意的梦境。”醉汉依旧纹丝不动,只是动了动手,小厮被震出了很远的距离。
许宸妍一把掀开车帘道:“你说什么?”
“黄粱一梦终需醒,总有痴人耽于梦啊。”
【如梦初醒】
陛下只当做了一场梦,梦醒时分,一切繁华皆为虚空,妾该是散去,不该做着误国的红颜罪人。
走在路上的许宸妍步子似有千金重,她的脑子里一直掂量着莫云丞刚才说的话。
“宸妍。”
看着失魂落魄的许宸妍,李烨有些焦急地看着她。
“你怎么了?”
许宸妍一反常态,主动抱住了李烨,泪湿了他的衣襟。
“妾有些累了。”她自觉失礼,默默与他擦身而过。
忽而她转身看向李烨:“陛下听说过先知梦吗?”
李烨微微一愣,抿着嘴一言不发,紧锁着眉宇思索着。
“这世间从没有后悔药可吃,不是吗?”许宸妍莞尔一笑,转身进了内殿。
留下一脸茫然的李烨。
先前挡在车前的醉汉是当朝国师——莫云丞。
而在梦里许宸妍见过这位毒舌的国师厉害。
“娘娘当知身在这梦中,你早已是个死人。”莫云丞斟了一杯茶推向了她,看门见山道,“梦与真,娘娘又真的分得清吗?”
他的一双桃花眼摄住了许宸妍的心魂,让以为他是疯子的许宸妍怔住了。
“陛下为了你甘愿在这虚假的梦中沉沦,可梦终究是梦,他一昧地迁就你,疼爱你,可你怎知,他是一国之主,他还有大昭,恕臣多言,娘娘不过只是个女子,生死,百姓谁在乎?”
他静静地看着她,顿了顿声音,一双挑花眼更显阴恶。
“你死了,终有其他女子登那个位子,而陛下若死,皇嗣年幼,这天下之人刚过完乱世,难不成再要饱受煎熬吗?”
许宸妍沉默不语,她的心神早已乱,乱得彻彻底底。
“我也是他梦中的过客吗?”许宸妍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为何竟信了眼前人无稽之谈。
“娘娘是唯一,否则娘娘也不会有现世经历一切的记忆。”莫云丞小抿了一口茶,“这梦中一切却是陛下所思所想,自然包括娘娘有孕,但娘娘却是臣将未散的魂魄凝聚注入着梦里的。”目光流转,他好似看出了她最近一直萦绕在心尖的疑问。
他放下了茶杯,目光变得深邃。
“而臣来是让娘娘叫醒陛下这梦中人的。”
“那如何叫醒?”许宸妍抬头看着他。
“娘娘那么聪慧自是有办法的。”说完,他就消失不见了,那手中的茶杯依旧放在桌上,热气袅绕,好似对面不曾有过人一样。
回宫后的许宸妍一直思索着莫云丞的话,她知道她死后李烨抱着她冰冷的尸体不肯入葬,他疼她入骨,奈何朝局不许国公府独大,他的野心亦不许。
她想起自己与他初见,她豆蔻年华,他意气风发,大婚的红色衬得一对璧偶天成。
“小生姓李,名烨,字咨文,有幸得卿人。”他弓腰拱手,彬彬有礼,学着民间男女的婚嫁。
她以袖拭面抿嘴道:“小女子姓许,名宸妍,得遇公子结发为夫妻,三生有幸。”
恍如昨日,又恍如隔世。
许宸妍邀自己去凤栖宫共进晚膳,是出乎李烨意料之外的。
看着对面坐着的许宸妍,一身红衣,更衬妩媚。
李烨坐在她身旁,笑盈盈地看着她:“你今日真美,你该是穿红衣的,红衣的你更好看。”
“可陛下知我最恼红衣吗?像极了血色。”她扯了扯身上穿着的锦帛。
“若不喜,就不穿了,朕立刻让布衣司不做红衣,宫中一切忌红。”李烨一脸诚挚地看着她。
“李烨,你是个懦夫。”红唇启齿,兰气吐芳,他看着她的目光,眼中只有冰冷。
“你想起来了?”此时的他变得小心谨慎,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是抛妻弃子,还是安于梦而误国事啊!”一字一句,她的语气中带着隐隐怒气。
“朕只是想你了。”他语气中带着委屈与自责。
“陛下是更想权利吧!我们的情分早就埋在了你位登九鼎时的累累白骨之下了。”许宸妍凄苦地笑了起来,“看来陛下是恨极了我,不然我已身死,陛下又为何不放我魂归故里。”
“朕不是这个意思,朕只是想再看看你。”李烨看着一脸惨白的许宸妍,他慌张地握着她的手。
“噗——”
血喷在了他明黄色的袍子上,李烨一把抱住她,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
“李烨咳……我恨你,咳……若有……来世,我定不……咳要遇见你。”她一脸痛苦地看着他,鹤顶红的毒早已泛滥。
“你不要说话了,朕找太医来医治你。”李烨忙准备叫小全子,被她制止了。
“你……只在大婚时……咳称过自己为小生,其余时候你……咳只是陛下。”
话音刚落,她的手重重落在了地上,而他早已泣不成声。
“陛下醒了。”
“国师怎在朕寝宫中?”
“陛下睡了久了些,皇后担心陛下安危特命臣入宫一探究竟。”
“皇后,朕何时又有皇后了?”
“陛下昏睡三年之久,后宫无人主持,自是新立了位。”
“那便如此吧!”
“陛下,那罪妇许氏和庶人李昊的尸首如何处理?”
“许氏,是何人?”
“陛下不记得便作罢,只是一些旧事,陛下刚醒应养好身体要紧。”
“朕,感觉自己做了个梦,只是记不清梦中之事了。”
“只是梦而已,陛下何必劳神挂心?”
“可是朕总觉得是位很重要的人,朕的心告诉朕,她,朕不该忘。”
“陛下,皇后娘娘来探望您了。”
“让她进来吧!”
转入内殿,一抹红衣印入了李烨的眼帘,一如初见时的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