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日子过得兵荒马乱，很快就到了人心惶惶的初三。
初三全年级被带到操场单独训话：初三这一年很关键，能不能考上理想的高中，就看你这一年的努力；能不能考上好的大学，也看你这一年的努力；以后能不能过上人上人的好生活，还是看你这一年的努力。
感觉这一年要是不努力，过不好，下半辈子都没指望。
真是一个巨大的蝴蝶效应。
项羽看着校长在上面阴凉处喷着唾沫星子，他们全在底下被艳阳高照，心里很不平衡。
他在下面接校长的话：“是啊，初三要不努力，以后死了都买不到VIP棺材。”沈海狠狠踩了他一脚，项羽痛到面容扭曲。
在排队时，项羽特地靠近沈海来排的，他们两个班挨在一起。
校长台上看着他俩，倍感心塞。
如果是一男一女，他可以把他们家长叫过来，以不可早恋的罪名把他们强行拆开。
可人家偏偏是好兄弟，却腻歪到看着比异性同学早恋还让人恨得牙痒痒。
阅人无数，看过世事变迁的校长，自然知道自己不会看走眼。他俩的关系，就是不同于其他寻常男孩子。但他偏偏不能说什么，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来治他们的罪。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希望沈海在初三这一年，稳稳当当考上个市里的好高中，他们这些校长老师，也算是功成身退。项羽是没指望了，他不拖累沈海就阿弥陀佛。
他们年纪小，有些事自己本身可能并无意识到不妥。他们当师长的，又何必去过早点破。
兄弟情可以不点破，但是那些早恋的星星之火，还是得趁早掐灭。
沈校长清清嗓子，在努力拿捏一个度，对早恋这件事既要训斥得严肃到位，又不能过分伤了学生的自尊。
“同学们啊，校长我在你们这个介于成年，又不是儿童的少年时期，也是有各种情绪悸动。校长不是老古董，能理解你们现在这个青春期阶段萌生的爱慕和喜欢，这是对美的一种最原始的追求，这本该是件美好的事。”
校长一连串说这么多，觉得有些口干，停下来等口舌生津，继续推广他的青春期教育。
“可是呢，美好的事要在恰当的时候发生，才是美的。就像饭菜要在饭桌上吃才香甜可口，如果把饭菜端到厕所里吃，是不是就不合适了呢？所以说，你们现在萌生的那点所谓的爱情，在中考这个关卡来说，显得非常不合时宜。花要种在泥土里才能开出善果，种在砂砾上，只能早早枯死。”
沈校长都为自己能打出这么恰如其分的比喻感到惊讶，顿时很佩服自己的才华洋溢，一时之间，他的演讲更加从善如流，说出了在当时大家听来很搞笑，但是却记在脑海里的至理名言：“所以说，此情若是长久时，又何必在乎朝朝暮暮。现在把心思集中在学习上，马上就中考了，等你们中考完，考上理想的高中，再好好谈一场恋爱，岂不亦快哉？”
同学们在台下轰然大笑。
没早恋的同学笑得前仰后翻，正在早恋的同学，却也感激这个台上留情，台下严厉的沈校长。
不过同学们到了高中之后恋爱，却被高中的校长也训内容性质差不多的同一番话，大家回过头来，才发现初中的沈校长真会甩锅，把早恋的锅甩给高中，手段堪称高明。
嘴贱的项羽又忍不住发表意见，他用手戳了戳沈海，说：“诶，我发现你们姓沈的的虚伪都是一脉相承，沈校长跟你一样，道理讲得一套套，听得人瘆得慌。”
这次项羽直接被沈海两只脚都踩他脚背上，疼到他用手捂住嘴才不尖叫出来。
﹣2﹣
初三学生的生活，真的是乏善可陈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上课下课预习复习做题，紧张程度并不亚于高考。歌颂高考的文章多如牛毛，为何没人来写写中考呢？
这段时间，项羽没少被沈海拍脑袋。
但是他并没有像周蕾那样，被潘庭生拍着拍着，英语成绩从不及格窜到93的高分。
他觉得一定是沈海拍的方式不对，完全没有这是他资质驽钝的觉悟。
人很多时候就是靠着这种天塌地倒，老子没错的强大意志硬撑着活下去的。这话说的就是项羽本羽了。
“沈大哥，你下次拍我脑袋之前，能不能先去请教一下潘庭生的手法。你不但没把我拍聪明，我感觉我之前仅存的那点脑浆，都被你拍成浆糊了。”项羽表达他的不满。
“脑浆，你有脑浆这玩意吗？”此话一出，沈海觉得自己完了完了，跟这二货时间长了，说话都跟他一样毒舌了。意识到这点，沈海强行把自己向从前温文尔雅的形象靠拢一下。
“其实呢，你就是粗心大意，你看这道数学题，这是小学的题好不好，等边三角形求一角是多少度，你是怎么算出是50度的呢？”好脾气的沈海说到这里，音量不自觉提高八度：“你倒是告诉我，等边三角形三个角各是多少度？”
吼完之后，沈海彻底放弃企图把自己拉回原来的温文尔雅谦谦公子形象的想法，不得不承认，他被这二货打败了，气到胸口疼。
日子要是能一直这样吵吵闹闹波澜不惊地过下去，那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偏偏在项羽15岁生日时，他非要沈海带他出海，说这是他最期待的生日礼物。
没错，项羽初三时就15岁了，比其他同学要高龄一些。小学留了两级，这样一来，他年龄就比同班同学要德高望重许多。
沈海家门口就是大海。
他们是渔民，靠出海捕鱼为生。
沈海母亲在他8岁时病逝，他跟父亲和哥哥相依为命。
一般渔民皮肤都比较黑，但是沈海皮肤却白净得吹弹可破，而且是只能晒掉皮，但晒不黑的类型。这得气死多少女生。
项羽说要出海捕鱼烤来吃，想感受一下渔民的淳朴生活。
沈海倒也纵容他，答应了他的要求。
沈海也经常跟父兄一起出海打渔，流程他都懂。
项羽生日刚好赶在周五，接着就是周末。
他跟着沈海到他家去。沈海爸爸和大哥都不在家，有事外出了，给他留了字，还有已经做好了的饭菜在锅里。沈海把菜热一下，还另外给项羽煎了两个荷包蛋，当做他的生日晚餐。
项羽没想到自己还能得此厚待，平时的嘴贱泼皮样收了收，异常正经地给沈海来一句谢谢。沈海脑回路断了下，一时之间没能理解谢谢二字从他嘴里跳出来，到底表达何意。
吃完晚饭，已经接近七点。
不过夏天白天时间长，天色倒也还没全黑下去。还是有夕阳余晖。
这时候基本上都没有渔船在海里漂了。
大家看到沈海带着同学，开着自家的小渔船，准备出海，都劝他太晚了，别出去，不安全。
“没事，我们只是出去一会就回来的，不开远。”沈海友善对村民说。
看得出来，沈海在村里就是标杆，也就是家长们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礼数周到，待人诚恳，又长得一副乖巧好看的模样，没人不喜欢。
项羽萌生出一种自豪感来，觉得自己跟在沈海身边，也跟良好品德沾亲带故了。
﹣3﹣
项羽以前去海边，也只是在沙滩上狂奔一下，真正开渔船出海，还是头一回。他激动得同手同脚来回奔跑，想着以后自己也是开船出过海的人，吹牛都要响亮些。
沈海看着他那没见过世面的蠢样，倒也觉得此刻的项羽才有点少年该有的稚嫩，平时他都把自己往二流子的方向无限靠近，不熟悉他的人觉得他就一无可救药的不良少年。
但实际上，他本性不坏，人其实很单纯，就是嘴巴太贱。
要是项羽知道自己在沈海心目中，居然与单纯二字有瓜葛，估计他要重新认读理解这两个字的内涵。
沈海熟练地把绳索解开，发动马达，带着项羽这没出过海的小乡巴佬出海兜风去。
项羽兴奋得跟个智障青年一样，要沈海一直往海的深处驶去。
好在沈海定力足，理智还稳如泰山，不敢忘欺山不欺水的教诲。
这句话从一出生就被父母在耳边不停念叨着，像吃饭睡觉一样自然，已经印入血液。
无论项羽如何撒泼耍赖，沈海依然坚守原则。
“你这个顽固的男人，就不能满足一下我多年的夙愿嘛。人家都说不风流枉少年，趁我15岁，还是名正言顺的少年，你就带我出一次真正的海，成不成？这事放到16岁成年再去做就特别没劲。”
沈海经不住他的死缠烂磨，原则到底还是破了。
渔船最终还是驶出安全区域。
项羽对大海不熟悉，因而也缺少了应有的敬畏。
他要沈海教他掌舵，掌控船的行驶方向。
沈海也让他得偿已愿。项羽脑瓜子除了读书不管用，其他方面还是挺灵光的。没用多少时间，就把开船的操作学会了，他心里还想得更长远，计划着以后要活出个人五人六来，要买艘更牛逼大船，带着沈海在大海上扬帆飘扬。
每次项羽行驶出圈时，就被沈海强制抢回掌控权，倒也没出什么差错。
时值月底，下玄月高挂夜空中。
在海上看月亮，项羽人生第一次，格外新鲜。这习以为常的月亮看起来也比往常要明亮和体积大许多。
项羽诗兴大发：“这温柔的夜，多么巨大的月亮，像一个深黄的荷包蛋，一次煎完，一次吃不完~~～！”
沈海差点没掉海里去。
“沈海，你能不能把船定住不动，咱们来模仿下泰坦尼克号好不好？”
“你有病啊！”沈海懒得理他。
项羽索性把沈海拉起来，沈海慌忙把船给定住。
这二货真是不嫌事儿多。
“滚，你找你的夏小掬跟你演泰坦尼克号，别恶心我。”
“她跟青南混一起了，我早已弃权。”项羽已经站船头上，张开双臂向沈海招手。
“来呀来呀，快点~~~”
沈海满头黑线，站着一动不动。
项羽一把把他拉了过去，本来想模仿泰坦尼克号杰克和露丝的经典名场面。可是当沈海踉跄撞进项羽怀里的时候，项羽心脏狂跳了几下，强烈的颤抖晕眩由内而外一阵阵渲染开来。
沈海就这么尴尬被他环抱着，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好。
沈海比项羽小一岁，虽然长得白净，但实际身高比项羽要高几公分。项羽抱着沈海总觉得不那么得心应手，想把他转过身来。
谁知沈海突然一个反手，把项羽推到船的靠板上，把他后背顶在上面，整个人处于一种狂躁状态，鼻息很重，呼吸急促。跟项羽眼观鼻，鼻观心，观得欲.火.焚.身。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