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祖五年(前202)冬十月,汉王追赶项羽到阳夏南部,让部队驻扎下来,和齐王韩信、魏相国彭越约好日期会师攻打楚军,汉王到达固陵,韩信、彭越没有来会合。楚军攻打汉军,大败汉军。汉王又逃回营垒垒,挖深沟固守。(汉王)对张良说:“各位侯王不跟从(我们),怎么办?”张良答道:“楚军即将被打败,(韩信和彭越)还没有分到土地,他们不来会师是情理中的事。(如果)大王能和他们共同分享天下,(他们)就会马上前来。韩信立为齐王,并非出自大王本意,韩信也不自信(能做齐王)。彭越本来平定了梁地,当初大王因为魏王豹的原因,才封彭越为魏相国。现在魏王豹已死,彭越也希望自己称王,而大王不早就给以确定。现在如能划出睢阳以北到谷城的地区都给彭越并封他为王,划陈县以东到渤海的地区给齐王韩信,韩信故乡在楚地,他本意就想得到故乡的土地。大王舍弃这两块土地来许诺给(韩信、彭越)二人,让他们各自为战,那楚军就容易打败了。”于是汉王派使者出使韩信、彭越。使者一到,(韩信、彭越)都率兵前来了。
十一月,刘贾攻入楚地,包围寿春。汉王又派人诱降楚军大司马周殷。周殷反叛楚国,率领舒县的军队屠戮六县,率领九江的军队迎接英布,一起行军并屠戮城父县,然后随刘贾都去(和汉王)会师。
十二月,(汉军)在垓下合围项羽。项羽夜间听到汉军在四面都唱起楚地的歌,知道汉军已经完全占领了楚地,项羽和几百骑兵逃走,因此楚军大败。灌婴在东城追上并杀死了项羽。
楚地都已被平定,惟独鲁县没攻下。汉王率领全天下的军队想屠城,(但)认为这是坚守节操道义的地方,就停止进攻,于是把项羽的头给鲁县的父老们看,鲁县这才投降。当初,怀王封项羽为鲁公,项羽死后,鲁县又为他坚守城池,因此就以鲁公的仪式葬项羽在谷城。汉王为项羽发丧,并到灵前哭悼后离开。(汉王)封项伯等四人为列侯,赐姓为刘。(外地)百姓被胁迫到楚地的都返回原籍。
汉王回到定陶,快马冲入韩信军营,夺了他的兵权。
原先项羽所立的临江王共敖已死,他的儿子尉继位为王,不肯投降。汉王派卢绾、刘贾攻打并俘虏了尉。
汉高祖六年春正月,汉王追封他的哥哥刘伯为武哀侯。(汉王)下令说:“楚地已经平定,义帝没有后代,想抚恤楚地百姓,就另定下楚地的君主。齐王韩信了解楚地风土人情,改立为楚王。统治淮北地区,建都下邳。魏相国建城侯彭越对魏地百姓劳心尽力,对士兵谦恭,经常以少打多,多次打败楚军,就将魏国原来的土地赐给他称王,号为梁王,建都定陶。”又说:“战争已经八年不停,百姓受的苦太多了,现在天下战事已经结束。除了判斩首以外的(囚犯)都一律赦免。”
于是各位侯王上奏说:“楚王韩信、韩王信、淮南王英布、梁王彭越、原衡山王吴芮、赵王张敖、燕王臧荼冒死郑重上书陛下:以前秦朝无道,天下人一起讨伐他。大王首先俘虏秦王(子婴),平定关中,在全天下功劳最大。保存要灭亡的,安定危险的,救助将败亡的,承继要断绝的,让百姓安定,功高德厚。又施加恩惠给各个有功的侯王,让他们裂土封王。(现在各诸侯王)封地和名分已定,而和大王都称王号,没有(尊卑)上下之分,(如此则)大王卓著的高功厚德,在后世得不到宣扬。(因此臣等)冒死郑重请求上皇帝尊号。”汉王说:“我听说帝号是贤能的人才能拥有的,名不副实的名号,是不应取得的。现在各位侯王都推举我称帝,我将怎么办呢?”各位侯王都说:“大王从平民起事,消灭混乱的秦朝,威震海内。后来又以(巴蜀)偏僻地区(为基地),从汉中出兵实行赏罚,讨伐不义的人,封立有功的人,平定天下,功臣都得到封地和食邑,没有把土地占为私有。大王的恩德遍布四海,其他侯王都不值得说,尊为皇帝是名副其实,希望大王能满足天下百姓的愿望。”汉王说:“各位侯王如果说我称帝有利天下百姓的话, 那可以。”于是各位侯王及太尉长安侯卢绾等三百人,与博士稷嗣君叔孙通郑重选择吉日二月初三日,上皇帝尊号,汉王在汜水以北的(济阴)即皇帝位。尊王后为皇后,太子为皇太子,追尊已去世的母亲为昭灵夫人。
(汉高祖)下诏说:“原衡山王吴芮和两个儿子,一个侄子,跟随百粤的军队,来帮助诸侯,诛灭暴秦,立有大功。诸侯立他为王。后被项羽侵占他的土地,降为番君。现在把长沙、豫章、象林、桂郡、南海做为他的封地,立番君吴芮为长沙王。”又说:“前粤王亡诸一直继承粤祀,秦朝夺去了他的土地,使粤的祖先无人祭祀。诸侯讨伐秦朝,亡诸亲自率领闽中士兵来帮助消灭秦朝,项羽废黜而不立(他为王)。现在以亡诸为闽粤王,统治闽中土地,不要让他不尽职责。”
汉高祖于是在西面建都洛阳。夏五月,士兵都遣返回家。(皇帝)下诏说:“各位侯王的后代在关中的,免除十二年税赋徭役,已归还原籍的,免除六年。以前有的百姓聚众依靠山湖固守(的),未列入户籍,现在天下已经平定,让各自回到故里,恢复原有的爵级与土地房屋,官吏要按照颁布的法令条文来教导训诫,不得拷打侮辱。百姓中因饥饿把自己卖为他人做奴隶婢女的,都免其奴婢身份而为平民。军官和士兵遇到大赦,没有什么罪行且没有爵级或原爵级不满大夫的,都赐爵为大夫。原有大夫以上的,赐爵各加一级。其中七大夫以上的,都赐给(收取赋税的)食邑。爵级在七大夫以下的,都免除本人及家庭的赋税,不服徭役。”又说:“七大夫、公乘以上,都是高的爵级。各位侯王的后代及从军归乡的,有很多人有高的爵级,我多次指示(主管)官吏先分给他们的田宅,以及他们对(主管)官吏所提出的正当要求,要迅速解决。爵级高的称人君,(都是)皇帝所尊重礼遇的,有些长时间摆在面前面前的事,不为他解决(问题),真是不知所谓。往日秦朝的平民爵级在公大夫以上的,与县丞平起平坐。现在我对于爵级也不轻视,唯独(有些)官吏怎么敢对爵级如此(不尊重)!何况法律规定有功劳的给田地房屋,现在(有些)小官吏不曾从军却先满足自己,而有功的反而得不到,违背公法而谋取私利,这是郡守、郡尉、县令教育的管理很不好。要命令各位官吏善待有高爵级的人,符合我的意愿。还应察访查问,有不按照我的旨意办事的人定要给以重罚。”
皇帝在洛阳南宫摆设酒宴。皇上说:“各位诸侯、将领,不必对我有所隐晦,都要说真心话。我之所以能取得天下是因为什么?项羽之所以失掉天下是因为什么?”高起、王陵答道:“陛下傲慢而且好侮辱他人,项羽仁厚而且尊敬他人。但是陛下派人攻打城池夺取土地,所降服和攻下的都分给大家,跟天下人共享利益。而项羽妒嫉贤能,对有功的人就妒忌他,对有才能的人就怀疑他,打了胜仗不给人记功,夺得了土地不给人好处,这就是他失去天下的原因。” 皇上说:“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果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我不比不上张子房;镇守国家,安抚百姓,供应粮饷,保证粮道不被阻断,我不比不上萧何;指挥百万大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我不比不上韩信。这三位都是人中的俊杰,我能任用他们,这就是我能取得天下的原因。项羽有一个范增,而不任用,这就是他之所以被我擒杀的原因。 ”群臣都心悦诚服。
以前,田横投奔过彭越。项羽被灭以后,田横害怕被杀,就和门客逃到海上。高祖恐怕他时间长了会做乱,就派使者去赦免田横,说:“田横归来,最大可以封王,最下可以封侯;要是不归来,将派军队去讨伐。”田横害怕,就乘坐驿车到洛阳,在距离洛阳三十里时,自杀。皇上赞赏他的节操,为他流泪。派士兵二千人,用王的礼仪安葬。
边防士兵娄敬求见,游说高祖说:“陛下取得天下和周朝不同,而建都在洛阳,不太恰当,不如进入函谷关,倚仗秦地的地险城固。”高祖询问张良意见,张良就劝高祖(同意娄敬的建议)。这天,皇帝就乘车驾向西建都长安。封娄敬为奉寿君,赐姓为刘。
六月八日,大赦天下。
秋七月,燕王臧荼反叛,高祖亲自领兵去征讨。
九月,俘虏臧荼。下诏各位侯王推举有功之臣立为新燕王。楚王韩信等十人都说:“太尉长安侯卢绾功劳最多,请立他为燕王。”派丞相樊哙领兵平定代地。
利几反叛,高祖亲自领兵打败了他。利几,原来是项羽的部将,项羽兵败时,利几是陈县县令,投降汉朝后,皇上封他为颍川侯。皇上到洛阳,(按)记录通侯的名册(进行)召见,而利几害怕(原来是项羽部将),就反叛了。
闰九月,迁移各位侯王的后代到关中。修筑长乐宫。
高祖六年冬十月,命令天下各县邑筑城。
有人报告楚王韩信要谋反,皇上询问左右大臣的意见,左右争着要出兵征讨。(高祖)采用陈平的计谋,假装去巡游云梦。十二月,在陈地召集各位侯王,楚王韩信前来迎见,就乘机逮捕了他。下诏说:“天下已经平定,才智出众的人有功的封为侯,新登帝位,还没能全部按功行赏。由于身在军中九年,有的没有学习法令,有的因为某种原因犯法,严重的要判处死刑,我很同情。现在大赦天下。”田肯附和说:“(皇上说的)很对。陛下逮捕了韩信,又统治关中。秦,是地势险要的地区,黄河环绕,关山阻隔,和(东部)诸侯国相隔千里,(即使诸侯)拥有百万军队,秦地只需二万军队就可以(抵挡住)。(秦地)地势有利,(当它)要对诸侯用兵,就如同从高屋顶上倒水一样。至于齐地,东边有琅琊、即墨的富饶,南边有泰山的险固,西边有黄河的险阻,北边有渤海的地利,土地纵横二千里,和诸侯国相隔千里,(即使诸侯)拥有百万军队,齐地只需二十万万军队就可以(抵挡住)。这等于是东西二秦。不是至亲后代,不能派去为齐王。”高祖说:“好。”赐黄金五百斤。高祖回到洛阳,赦免韩信,降为淮阴侯。
十二月二十八日,开始剖符封功臣曹参等为通侯。下诏说:“齐,是古代君主建立的国家,现在改为郡县,应恢复为诸侯国。将军刘贾屡立大功,可以推举(像他这样的)宽厚慈惠、品德高尚的人为齐地、荆地的王。”汉高祖七年春正月二十一日,韩王信等上奏,请求以原东阳郡、鄣郡、吴郡五十三县立刘贾为荆王,以砀郡、薛郡、郯郡三十六县立皇上的弟弟文信侯刘交为楚王。二十七日,以云中、雁门、代郡五十三县立皇上的哥哥宜信侯刘喜为代王,以胶东、胶西、临淄、济北、博阳、城阳郡七十三县立皇子刘肥为齐王,以太原郡三十一县为韩国,迁徒韩王信建都晋阳。
汉高祖已经封赏二十多个功臣,其余的人争功,未能进行封赏。皇上住在南宫,从复道上望见一些将领常常相对私语,就问张良(是什么原因),张良说:“陛下和这些人共同取得了天下,现在已经做了天子,所封赏的都是原来的老友和喜欢的人,而所杀掉的都是一生中仇恨的人。现在军官计算功劳,认为天下土地不够封赏,而且害怕因为过失而被杀掉,所以就聚在一起图谋造反了。”皇上说:“这件事该怎么过办呢? ”张良说:“找一个皇上平日憎恶的,也是群臣都知道皇上最憎恨的那一个人,先封赏他来给群臣看。”三月,皇上摆设酒宴,封赏了雍齿,并催促丞相迅速评定功劳、施行封赏。酒宴之后,群臣都很高兴,他们说:“雍齿都能被封侯,我们这些人就不用担忧了!”
皇上返回栎阳,每五天朝拜太公一次。太公的家令劝说太公说:“天上没有两个太阳,地上没有两个君王。皇帝虽是(您的)儿子,却是天子;您虽是(皇帝的)父亲,却是臣子。怎么能让天子拜见臣子呢!这样做,皇帝的威严就不能遍行(天下)了。”以后高祖再去朝拜,太公抱着扫帚,面对门口退着走。皇上大惊,下车搀扶太公。太公说:“皇帝,万民之主,不要因为我而乱了天下的法规!”于是皇上心里赞赏家令的话,就赏赐(他)黄金五百斤。夏五月二十三日,下诏说:“每个人最亲近的人,没有亲过父子的,所以父亲拥有天下就传给儿子,儿子拥有天下尊荣归于父亲。这是人伦的普遍准则。昔日天下大乱,战祸四起,百姓受苦遭殃,朕亲自身披铠甲,手持兵器,亲自率领士兵,冒着危险困难,平定暴乱,设立诸侯,停止战争让百姓休养生息、天下安定,这都是(源于)太公的教导训诫。各王、通侯、将军、郡卿、大夫都已经尊朕为皇帝,而太公还没有名号。现在给太公上尊号为太上皇。”
秋九月,匈奴在马邑围困韩王信,信向匈奴投降。
高祖七年冬十月,皇上亲自领兵在铜鞮县攻打韩王信,杀了他的部将。(韩王)信逃到匈奴,他的部将曼丘臣、王黄共同拥立前赵(皇族的)后代赵利为王,收集韩王信逃散的士兵,与匈奴(联手)抗拒汉军。皇上从晋阳连续作战,乘胜追击败军,到达楼烦。适逢严寒,士兵被冻掉手指的占十分之二三。于是(退)到平城,被匈奴围困。七天后,采用陈平的秘计得以撤出。派樊哙留下平定代地。
十二月,皇上返回时经过赵地,不尊重赵王。同月,匈奴攻打代地,代王刘喜弃国逃跑,自己回到洛阳,赦免了他,(降)为令阳侯。二十一日(皇上)立皇子刘如意为代王。
高祖八年春,命令郎中犯有应罚以剃去鬓须以上罪行的,要向上级请示。百姓家生了儿子,可免去徭役二年。
八年二月,(皇上)到达长安,萧何负责修建未央宫,建立东阙、北阙、前殿、武库、大仓。皇上看见宫殿十分壮丽,很生气,对萧何说:“天下动乱,百姓劳累辛苦很多年,成败还没确定,为什么要把宫殿修建得如此过分呢!”萧何说:“正是因为天下还没有安定,所以可以利用这个时机修建宫殿,而且天子以四海为家,宫殿不壮丽就不能显示(天子的)威严。而且不能让后世超越呀。”皇上很高兴。从栎阳迁都到长安。设立宗正官来管理九族。夏四月,巡行到洛阳。
八年冬,皇上向东攻打韩信在东垣的余党。返回时经过赵地,赵相贯高等人对于皇上不尊重赵王感到耻辱,就暗地里想谋杀皇上。皇上正打算留宿,心跳(不已),问:“这个县名叫什么?”有人答:“柏人。”皇上说:“柏人,是受人所迫的意思。”(因此)离开没有留宿。
十一月,下令:对于士兵从军死亡的为他用小棺盛装遗体送回故乡,由县里供应葬衣葬具,用羊猪进行祭祀,县令亲自参加葬礼。
十二月,皇上从东垣回到(京都)。高祖九年春三月,巡行到洛阳。下令对于参加过坚守平城及其左右城池的士兵,一律免除其终身徭役。爵级不达到公乘(汉第八级)以上的不得戴刘氏冠。商人不允许穿着锦绣衣服,不允许持有兵器,不允许乘车骑马。
秋八月,宣布官吏过去有罪没有被告发的,给以宽赦。
九月,从洛阳返回(京都),淮南王、梁王、赵王、楚王都陪驾。
九年冬十月,淮南王、梁王、赵王、楚王在未央宫朝拜皇上。在前殿摆设酒宴,皇上捧玉杯为太上皇敬酒祝寿,说:“当初父亲总以为我没有出息,不能经营产业,比不上刘仲勤劳。现在我的产业和刘仲相比,谁的多?”殿上群臣都欢呼万岁,大笑作乐。
十一月,迁移齐地、楚地的大族昭氏、屈氏、景氏、怀氏、田氏五姓到关中,分给较好的土地与房屋。
十二月,巡行到洛阳。
(赵相)贯高等图谋叛逆被举发,就将贯高等逮捕,同时还逮捕了赵王敖入狱。下诏说谁敢跟从赵王,就灭(谁的)三族。郎中田叔、孟舒等十人自己剃去头发、用铁圈套住脖子作为赵王家奴,跟从赵王入狱。赵王确实不知道他们的阴谋。
高祖十年春正月,降赵王敖为宣平侯。改封代王刘如意为赵王,统治赵地。正月二十八,(下诏)以前的罪犯除死刑外,都赦免。
二月,从洛阳回到(京都)。(皇上)佩服赵国臣子田叔、孟舒等十人的德行,召见他们并进行谈话,(发现)汉朝廷大臣没有能力超过他们的,皇上十分高兴,都封为郡守与诸侯相国。
夏六月三十日,日食。
十年冬十月,淮南王、燕王、荆王、梁王、楚王、齐、长沙前王来朝见。
十一年夏五月,太上皇后去世。秋七月十四日,太上皇驾崩,葬在万年。栎阳的囚犯除死罪外给以赦免。八月,下令各地侯王在都城建立太上皇庙。
九月,代地相国陈豨反叛。皇上说:“陈豨曾执行我的使命,很有信用。代地是我很重视的地方,所以封他为列侯,以相国身份镇守代地。现在竟和王黄等在代地掠夺!(该地的)官民是无罪的,凡是能离开陈豨、王黄来归顺的,都赦免。”皇上亲自东征, 到达邯郸。皇上高兴地说: “陈豨不向南据守邯郸而凭借漳水阻敌,我知道他是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了。”赵相国周昌上奏说常山郡二十五城被占领了二十城,请求诛杀常山郡守、郡尉。皇上说:“郡守、郡尉反叛了吗?”答道:“没有。”皇上说:“这是他们兵力不足,无罪。”皇上命令周昌选举赵地壮土可以担任将领的,周昌引见了四个人。皇上谩骂道:“毛头小子能当将领吗?”四人感到惭愧,都伏在地上。皇上封给每人千户, 任命他们为将。左右劝阻说:“跟从进入蜀汉,攻伐楚军,赏赐都还没有完全实行,现在封这些人,他们有功劳吗?”皇上说:“这不是你们所知道的。陈豨反叛,赵地、代地都被他占有。我用紧急军令征集天下兵马,(至今)还没有到达的,现在所依靠的就是邯郸的士兵了。我为何舍不得这四个千户(的爵位),而不给赵地年轻人以激励呢? ”大家都说:“对。”皇上又问:“燕国名将乐毅有后代吗?”找到了他的孙子乐叔,封他在乐乡,号称华成君。询问陈豨的部将(情况),得知过去都是一些商人。皇上说:“我知道用什么办法来对付他们了。”于是用很多黄金币收买陈豨的部将,陈豨的部将很多投降了。
十一年冬,皇上在邯郸。陈豨的部将侯敞率领一万多人打游击战,王黄率领一千多名骑兵驻军在曲逆,张春率兵一万多人渡过黄河进攻聊城。汉将军郭蒙和齐将合兵进攻,大破叛军。太尉周勃取道太原进入平定代地,到达马邑,马邑不肯降降,周勃就摧毁了马邑。陈豨部将赵利据守在东垣,高祖攻打,但没有攻下。叛兵大骂(皇上),皇上大怒。城池投降后,杀了骂皇上的叛兵。各县坚守不降叛军的,免除三年的租赋。
十二年春正月,淮阴侯韩信在长安谋反,被诛灭三族。将军柴武在参合斩杀韩王信。
皇上返回洛阳,下诏说:“代地位于常山北面,与夷狄相邻,赵地则位于常山南面,(离夷狄)较远,代地多次有胡寇入侵,很难治国。略微划割常山南面太原的土地归属代地,代地的云中以西做为云中郡,这样代地受到边寇入侵就较少了。在王、相国、通侯、二千石的官吏中选择可以立为代王的人。”燕王卢绾、丞相萧何等三十三人都说:“皇子刘恒贤智温良,请立他作为代王,建都晋阳。”(随后下诏)大赦天下。
二月,皇上下诏说:“(朕)很想减少赋税,现在上交国库没有(统一的)章程,地方官吏常多收赋税上交,而各地侯王赋税更多,百姓很痛苦。现在下令各侯王、通侯每逢十月为上交赋税期,至于各郡以人口数来计算,每人每年上交六十三钱,用来上交赋税钱。”(诏书)又说:“常听说的做王的没有超过周文王的,称霸的没有超过齐桓公的,都是依靠贤人辅佐而成就功名的。当今天下的贤人有智慧有才能,难道只有古代才有这样的人吗?担忧的是君王不肯去结交,贤士从什么途径进身呢!今日我依靠上天神灵和贤士大夫平定拥有天下,统一全国成为一家,希望长久保持下去,世世代代奉祀宗庙不断绝。贤才已经和我共同平定天下,却不和我共同治理天下,可以吗?贤士大夫肯同我共事的,我能够使他显贵。广告天下,让大家明白我的意思。御史大夫周昌把诏书下达给相国,相国酂侯把诏书下达给诸地侯王,御史中丞把诏书下达给各地郡守,如果有美名和美德相符的,一定要亲自去劝说,给他准备车马,送他到相国府,记录经历、状貌、年龄。(如果)有贤人而不上报的,发现后免职。年老体弱多病的,就不要送了。”
三月,梁王彭越谋反,被诛灭三族。下诏说:“选择可以为梁王、淮阳王的人。”燕王卢绾、相国萧何请求立皇子刘恢为梁王,皇子刘友为淮阳王。废除东郡,一部分划入梁地;废除颍川郡,一部分划入淮阳。
夏四月,(皇上)从洛阳返回(京都)。下令原丰县人迁入关中的都免除终身徭役。
五月,下诏说:“粤人的风气,好互相斗殴,前时秦朝迁徙中原百姓到南方的(桂林、象郡、南海)三个郡,让他们和百粤人混居。后逢天下讨伐秦朝,南海尉赵佗在南方长期治理,很有章法,中原迁来的人所以没有受到损害,粤人互相斗殴的风气大减,这都是依靠赵佗的功劳。现在立赵佗为南粤王。”派陆贾去授予赵佗印绶。赵佗叩首称臣。
六月,下令凡是士兵跟从高祖进入蜀、汉、关中的都免除终身徭役。
秋七月,淮南王英布反叛。皇上询问诸位将领,滕公说原楚国令尹薛公有(已筹划的)计策。皇上召见(了他),薛公分析了英布的形势,皇上很满意,封薛公千户。下诏令王、相国选择可立为淮南王的人,群臣请求立皇子刘长为王。皇上于是征调上郡、北地、陇西的车马,巴蜀的预备军和中尉军三万人作为皇太子的护卫,驻军在霸上。英布果然如薛公所说一样,向东攻打并杀掉了荆王刘贾,胁迫荆王的军队,渡过淮水攻打楚地,楚王刘交逃到薛地。皇上大赦天下死罪以下(的囚犯),命令(他们)都加入军队;同时征调诸侯的军队,皇上亲自率兵攻打英布。
十二年冬十月,皇上在会缶打败英布的军队,英布逃走,皇上派别将追赶。
皇上返回京都,经过沛县,停留下来,在沛宫摆设酒宴,招来所有的老朋友、父老相亲饮酒。挑选沛县里的小孩子一百二十人,教他们唱歌。酒兴正浓时,皇上击打乐器,自己唱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让小孩们都跟着学唱。皇上(随歌)起舞,激动感伤,留下行行热泪。对沛县父老乡亲说:“游子总是怀念故乡。我虽然建都关中,去世后我的魂魄仍然会留恋沛县家乡的。而且我从任沛公起兵去讨伐暴逆,终于取得天下,愿把沛县作为我的汤沐邑,免除百姓赋税徭役,世世代代不必缴纳。”沛县父老乡亲连日快活饮酒、尽情欢宴并讲述(皇上)昔日故事取乐。十多天(后),皇上要离开,沛县父老坚决要求(多留几日)。皇上说:“我的随从很多,父老乡亲供养不了。”就离开了。沛县城里全空了,(百姓)都到县西献上礼品。皇上又停留下来,张开帐蓬痛饮三天。沛县父老乡亲都叩头说:“沛县有幸得以免除赋役,而丰县却没得到,希望皇上可怜(他们)。”皇上说:“丰县,是我生长的地方,我是最不能忘的。我只因为雍齿曾在这里反叛我而归降魏国。”沛县父老乡亲再三请求,(皇上)同意免除丰县赋役,和沛县一样。
汉别将在洮水南北攻打英布,都打败了叛军,在番阳追赶并杀掉了英布。
周勃平定代地,在当城杀掉了陈豨。
皇上下诏说:“吴,是古代君主建立的国家,往日荆王同时拥有这块土地,今日荆王已死没有后代。朕想重立吴王。请讨论可以的人。”长沙王吴臣等上奏:“沛侯刘濞老成持重,请求立他为吴王。”加封完后,皇上召见刘濞对他说:“你的样子有反叛的相貌。”就用手抚摸他的后背,说:“立汉之后五十年东南方有叛乱,难道是你吗?然而天下都是同姓一家人,你千万不要反叛。”刘濞叩头说:“不敢。”
十一月,从淮南返回(京都),经过鲁地,用牛羊猪祭祀孔子。
十二月,下诏说:“秦皇帝、楚隐王、魏安釐王、齐湣王、赵悼襄王,都没有后代,分别给与秦始皇守墓二十家,给楚、魏、齐王守墓各十家,给赵及魏公子(信陵君)守墓各五家,让(他们)照看坟墓,免除其他赋役。”
陈豨降将说陈豨谋反时,燕王卢绾曾派人到陈豨那里密谋。皇上派辟阳侯审食其去请卢绾进京,卢绾说有病(不来)。审食其对皇上说卢绾有谋反的征兆。(次年)春二月,派樊哙、周勃领兵讨伐卢绾。下诏说:“燕王卢绾和我有交情,我爱他像对儿子一样,听说他与陈豨有图谋,我以为没有,就派人请他到京都,卢绾说有病不来,谋反就清楚明了了。燕地的官吏百姓是无罪的,赏赐燕地官吏在六百石以上的各加爵一级。和卢绾在一起,现在愿弃暗投明的,都赦免,也加爵一级。”下诏令各侯王讨论可立为燕王的人,长沙王吴臣等请求立皇子刘建为燕王。
下诏说:“南武侯织也是粤的后代,立他为南海王。”
三月,下诏说:“我即位为天子,称皇帝拥有天下,到现在已经十二年了。和天下的英豪贤大夫共同平定天下,共同治理天下,对有功的上等封为王,二等封为列侯,下等赏赐食邑。而对重臣的亲属,有的封为列侯,并允许自设官吏,自取赋税,女子也是公主。凡为列侯拥有食邑的,都佩有印绶,赏赐大宅。官吏二千石的,都迁到长安,赏赐小宅。(曾经随我)进入蜀汉平定三秦的将士,都代代免除赋役。我对于天下的贤才功臣,可以说是没有辜负了。要是有忘恩负义、背叛天子擅自起兵叛逆的,(我)将和天下臣民共同讨伐诛杀。广告天下,让大家明白我的意思。”
皇上攻打英布时,被飞箭射中,在途中就病了。病情逐渐加重,吕后请来良医。医生入宫拜见,皇上问医生(病情如何)。医生说:“病可以治好。”于是皇上谩骂医生说:“我从平民提三尺宝剑取得天下,这不是天命吗?命运决定于上天,就算扁鹊(对我)有什么用!”就不让医生治病,赏赐黄金五十斤,叫他走了。吕后问道:“陛下百年之后,萧何丞相如果也去世,让谁接替他(作丞相)?”皇上说:“曹参可以。”吕后问下一个(继任的)是谁,皇上说:“王陵可以,然而他性格有些刚直,陈平可以帮助他。陈平智谋有余,然而难以单独任丞相。周勃敦厚稳重、缺少文才,可是安定刘汉的一定是周勃,可以让他担任太尉。”吕后又问下一个(继任的)是谁,皇上说:“再以后的事也不是你所能知道的了。”
卢绾和数千人停在边境等待,希望皇上病愈,亲自入朝谢罪。夏四月二十五日,高帝在长乐宫去世,卢绾听到后,就逃到匈奴去了。
吕后和审食其密谋:“将领们和皇上过去都是登记在册的平民,(他们)北面称臣,心里常常不满意,现在又要侍奉年轻的皇帝,(如果)不将他们全部灭族,天下就不安定。”因此不发布皇帝去世的消息。有人听到(这些话),就告诉了郦商。郦商去见审食其说:“听说皇帝已经去世四天,不发布去世的消息,想杀掉各个将领。果然这样做,天下就危险了。陈平、灌婴率领十万兵驻守荥阳,樊哙、周勃率领二十兵平定燕地、代地,他们(要是)听到皇上已经去世,各个将领都将被杀掉,必定联合军队返回攻打关中。大臣在朝廷内反叛,将领们在外面造反,败亡可以跷足而待。”审食其进宫(将这些话)告诉吕后,(吕后)就在四月二十八日发布(高祖)去世的消息,大赦天下。
五月十七日,在长陵安葬皇。下棺安葬完毕,皇太子、群臣都回到太上皇庙。群臣说:“皇帝从平民起事,平治乱世还于正道,平定天下,成为汉朝的开国君主,功劳最高。”上尊号名为高皇帝。
当初,高祖不学习书本知识,而秉性开朗聪明,善于思考,能听取意见,从守门人、守边士兵,都一见如故。当初顺应民心做了约法三章,天下平定之后,让萧何编排法律条令,让韩信申明军队法纪,让张苍规定规章制度,让叔孙通制定礼节仪式,让陆贾撰写《新语》。又与功臣剖符立誓,制作丹书铁契,放在金柜石室,保藏在宗庙内。(高祖)虽然事情繁多时间不够,但(订立的)法律规章是广大深远的。
班固评论:《春秋》晋国史官蔡墨说过:唐尧所建的陶唐氏衰微了,后来有刘累,学驯龙术,臣事于夏天子孔甲,晋国范氏是他的后代。而晋大夫范宣子也说:“我的祖先从虞以上为陶唐氏,在夏代为御龙氏,在商代为豕韦氏,在周代为唐杜氏,在晋为霸主时为范氏。”范氏为晋正卿,鲁文公时出奔秦国。后归于晋,其留居秦地的为刘氏。刘向说战国时刘氏从秦又到魏居住,秦攻打魏,魏都迁徙到大梁,都于丰地,所以周市劝说雍齿说:“丰,是原来魏的迁徙地。”因此赞颂汉高祖说:“汉帝的本系,出自于陶唐尧帝。传世到周,到秦时姓刘。进入魏地向东,于是为丰公。” 丰公,可能是太上皇的父亲。他迁来丰地时间不久,坟墓在丰地的不多。到高祖即位,设置祠祀的官吏,于是有秦、晋、梁、荆的祖庙,世世祠祭天地祖先香火连绵,这是有根源的啊!由此推断,汉承继尧运势,德行正盛,斩蛇应合(“白帝子为赤帝子所杀”的)谶言,旗帜以红色为主,符合火德(以火代木)的自然规律,正合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