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历年写刘阳文章21:意外与不意外之间

2014年文章

 

意 外 与 不 意 外 之 间——论刘阳的艺术刘道广(东南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我和刘阳并未见过面,最早在上世纪90年代初,因为那个年代正是青年艺术家思想活跃、勇于特立独行的时期。他们风华正茂,绘画视野,比明、清画家要开阔,更重要的是大陆几十年如一日的填鸭式、应试式、导向式教育,抑制着青年美术家们的创造性思维,就象压力锅的压力常态化了,必就不断压缩“空间”,精神不在狭小空间中萎缩,就要寻找爆发点。我当时参与东南大学(1950年前的中央大学)复建艺术学系,主持系务工作,看到过刘阳的作品。了解到他已经在山东沂蒙地区创“沂蒙画派”。说实话,当时我对此有些“一声叹息”。我的导师黄纯尧先生,是前中央大学徐悲鸿、谢稚柳、傳抱石、吕师白、秦宣夫的所谓“学院派”一路。我是美术史、设计史的研究背景,基于史论研究的要求,对书画印创作技法,也要有所涉及。因而对技法创新之难,有历史的认识。也知道中国绘画史上的“画派”之争,始于明中叶之后的“浙派”、“吴派”。但是他们在理论上的画派之论,符合史实,自身技法也有特点,足以名“派”。

这些年间,我有时会收到刘阳一两句简短的信息。

前两年我受北京大学软件与微电子学院无锡校区的委托,对工业设计工程专业的研究生教学,提供教研方案建议,才有多些时间居留在太湖之滨的雪浪山畔。山光水色的环境,使我很容易对刘阳的“沂蒙画派”发生联想,通过几则简短的信息,知道他其实一直在“奋斗”中,这使我有点意外。

  这些年,一些人在目标达到,或自以为达到时,都会把主要精力转到与“社会权势”及“土豪”们的联络活动中,像水泊梁山般,自任或互任“院长”、“主任”、“主席”之类,如《智取威虎山》的一句台词“都弄个师长、旅长当当”。但最终要看的,不是这些,而是:一是对自身艺术技艺的再突破,二是面对俗社会“名利场”的诱惑,如何保持艺术家独立人格,这也是绘画史给后人的启迪。

  刘阳这么多年一直在为绘画艺术“奋斗”,没有去“弄个师长旅长当当”,自然也没有那些“体制内”、“体制外”的“院长”类头衔,却始终是淡泊明志的那种为真艺术的真画家。这是我意外的一个原因。我没怎么看过刘阳的原作,按道理讲,不看原作是不能深入研究的。我只能从他作品的图片上,浅浅的说些技法上的“意外”。第一个意外,是对新题材表现的技艺探索。中国画由于材料(纸绢、颜料、笔)的原因,被认为其艺术表现力与油画不同。这既是就表现对象、即题材的色、光、质感而言,也是对题材的范围而言。前者,中国画的任何造型,花鸟虫鱼、山川林木、俊男靓女,以至各种器物“道具”,都不过分追求色光质感的表现。当然中国画的技艺,也不在这个方面强求,而另有目标,客观上形成中国画擅长的题材形象和造型,可以在同一名画家的毕生创作中反复出现多次,如虚谷的“金鱼”、徐悲鸿的“马”,齐白石的“虾”,都有若干种雷同的动态造型反复出现。后者反映在中国画科的题材范围基本定型,花鸟画科以花鸟虫鱼为概括,“山水画”以皴法造型各种山川形势,讲求起承开合的构图,故构图是重点,而具体山川体貌反在其次了。杜甫云:“文似看山不喜平”,也是中国山水画造型的基本法则之一。

  而刘阳的作品中,对构图的经营,讲究“稚拙”,却故意不守构图基本法则,如“均齐”构图,在以往山水画要素中,是要避免的,但刘阳反而多次运用。刘阳画沂蒙山,却是一律平等。

  我曾经路过一次沂蒙,对那里自然地貌的印象是“平庸”,却也浑厚。但看到刘阳的“沂蒙”山,使我的匆匆印象鲜活起来。近50年来的山水画作品中,出现有工业化的铁路、轮船、高压线、楼房、工厂等题材。而刘阳不一样,他竟然会在山水画中画飞机,而且不止一架,而且还居于画面的主体位置,把视觉中心让给“飞机”,这种从题材到构图,历来都应该是油画的“活儿”,刘阳却用中国山水画“扛”下来了,足以见他艺术创新的意识和勇气,确非一般画家所具有。有了“画飞机”的意外,再看他表现“夜空”、“月”、“光柱”、“水面”……,这些古人、今人未曾、不曾涉足的题材,在他的绘画实践中多次出现,且取得相当的意趣,就明白他并非一时心血来潮,而是有自我挑战习惯的画家。新题材的出现,势必带来技法的探索和创新。对中国画技法的创新,就是突破传统旧藩篱。面对有千年技艺经验的累积,突破并非易事。艺术史上的真正的突破,是指那种面目全新中,依然可触到其“来路”的。“面目全新”是发展,有“来路”是说明有“道统”,这是中国绘画史中,一直主张的创新。

  刘阳的山水画、花鸟画、人物画的有些构图,在这方面颇有用心。如上述看似“平”的近于均齐的构图,从上至下,以云气间隔“割裂”画面,看似违背构图“整体”的法则,但却如文征明“三叠”构图的处理手法,不同的是,文征明以题诗的形式“填充”其中,而刘阳则是用山、树的墨晕,强化“三叠”的形式,画面因而更朴实、稚拙。在花鸟画构图中又有以花叶的密、疏,左右分置,以孤茎独枝横贯两侧,展示“力”的“均衡”样式;与明清花鸟大家徐渭、朱耷的构图有相通之处。刘阳的水墨作品,浓淡墨互用、重水份,笔法粗放亦不乏精致。新题材,迫使水墨技法有拓展新的表现力。画夜空星辰,墨色浓淡晕染适度的“度”,是一个新课题;月光下的水面,波光粼粼,也依靠淡墨和笔触组织;透过林间的“光柱”、一轮新月下的树冠和山石……,都有不同的技法探索面。技法的探索本身,都是枯燥的,需要甘于寂寞的毅力,刘阳好象做到了。另一个意外是刘阳的新题材,在有意无意之中,突破了中国传统艺术价值评审线。


先秦时期提出“乐者乐也”的艺术价值论,说白了,就是认为艺术价值使人愉悦。但这种愉悦,是须符合宗法伦理道德规范的,过了这条“线”的愉悦,就是“郑声淫”了。艺术价值在创造合乎“要求”的“愉悦”,就使歌功颂德、加上娱乐搞笑,成为后世中国艺术的主体内容。而反映现实的矛盾冲突、促人反省的“悲剧”式艺术价值,从未被中国传统艺术观认同。石涛说:搜尽奇峰打草稿,是讲创作;画家提出笔墨当随时代,也是讲创作,但都未超出上述价值观评审线。

  刘阳的“笔墨当随时代”的实践,却有现实的“矛盾冲突”。如果说那些“飞机”题材,是“过去”的事,那么“沙尘暴”、“雾霾”则是目前重大民生问题,刘阳运用水墨与湿笔技法,表现阴雨天气的行人,自上至下,浓淡墨晕,营造雨天的阴沉,而画面中部以下的点点墨点间掺杂了黄色小点,不能不令人联想到,目前困扰大陆人的现实环境问题:一场降雨过去,车身、墙壁、雨伞,凡是落有雨点的“点”,都是一“滴”黄土痕。

  由其中可见,刘阳的作品不但在题材、笔墨中,艺术价值观也自具“新意”与深意。

  而最关键一点,在美术史上的影响力有更大意义,当然这取决于刘阳有益的、不断坚持与前行的探索。于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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