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1-10

抢救西游记系列第一部《来去之间》第四十二章    深山遇险

牢头手上又是拿碗又是拿筷,伸脚“咣咣”地踢在栅栏上,喝骂道:

“住嘴吧你,也不瞧瞧现在是什么时候!也就是我们几个倒霉的还在这里看着你们几个不老实的了。大冷天的别人谁不是在炕上暖和,谁会起这么个大早干活?以为都探监吗?!高大人有过交待,说你们不是什么好鸟,都给我安静!不许偷奸耍滑玩弄诡计,等高大人什么时候叫你们了,那时再带你们去上堂问话。”

刘擘英瞬间被训老实。牢头遂打开关押大圣的囚笼,喂大圣吃东西。大圣静静地吃了两口,眉毛一挑,犀利的目光从子归逢和缪姝鸿脸上掠过。忽然他意兴全无,对牢头说了声饱了。

他默默地与缪姝鸿对视,看得姑娘家心里满是遐思,乃惨然一笑,说道:

“缪姑娘,拜托你先扶我爹爹回去。地牢不是说话的地方,有话等我们过两天出去了再说,好吧?!”

牢头收拾残羹剩饭,出来锁上囚笼,锁链放下时发出重重声响。缪姝鸿刹那间回过神来,心想:

“他们怎么把牢狱里的事情想得这么简单,进了牢狱还能算得出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吗?”

“缪姑娘。”大圣把话又重复说了一遍。

“哎!”

缪姝鸿心里激灵灵地,走远了的思绪扯了回来,暗暗对自己说道:

“这一家子既然定下了办喜事的日子,那么我要营救他们就得即刻去办了,再也容不得一刻拖沓。”

牢头走向门口,回头吆喝道:

“里面的人快些,等会官爷知道了,兄弟们受罪,你们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缪姝鸿扶起子归逢,柔声说道:

“假的不会变成真的,真的永远是真的。既然这位证人都承认了自己那些证词是屈打成招的,子老爹就不要着急了。您听孙哥哥总是说等两天啊等两天的,他这样言之凿凿,说不定真的会有京城里的高官赶来解救他们也未可知呢!现在也不知道他们几时才会再次过堂,我们还是回去等消息吧!”

牢头翻脸不认账,不耐烦地挥手,赶鸭子似的,说道:

“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你们识趣些快些走吧!高大人管我们严厉得紧,我可不愿意蹚趟浑水里。走了吧!走了吧!”

缪姝鸿瞥了牢头一眼,心说这天还早呢!高大人十有八九还躺在床上睡大觉。看起来凶神恶煞似的一个人,怎么会这么忌惮高大人呢?刚刚见钱眼开,服侍孙哥哥兄弟两个吃东西时就跟没有了骨头一样,敢情他是专门欺负穷苦人家的呀!这个高大人把刘擘英打得惨状不堪,硬是逼着人家违心招供,一定比牢头还要凶悍十倍。在公在私,对这样的人似乎都应该好好地教训一番,她越加坚定了向外公求助的念头。

外公乃是前朝降臣,先帝对他极为礼遇,曾经权倾一时说一不二,现今宫中的权贵多有出于其门下者。就算高比穆再有能耐,也不外乎县官一个,应该不会、不敢不给外公面子。她劝妥子归逢,回过头对大圣说道:

“你们兄弟两个,从现在开始可要好好地照顾了自己,我看这间衙门凶险之极,你们没有来由,不要再受他的皮肉之苦了。好汉不吃眼前亏,那个高大人教你们认什么罪你们都先认下来,我要带人来会一会这个昏官,保证你们最后高枕无忧。把清白还给你们!”

牢头将近门口,耳朵不短,听见了缪姝鸿的话,心里暗笑,说小姑娘想多了,天真得要紧啊!也不言语,走到门边,把一串钥匙晃荡得窸窸嗦嗦乱响。

大圣默无声息,目送子归逢和缪姝鸿登上台阶,听见大门落锁的声音,忽地向前猛踢一脚,地上的枯草飘飞起来——他已经压抑了快半个时辰了,先前只顾着解释劝解,一直没有正经想过如何从狱中脱难,这时要想,却头痛欲裂。枯草纷纷扬扬落在地上,他心乱如麻,手上青筋暴露,紧抿着双唇,两眼通红似要喷火。锁链已然绷紧,只消一转念,动使神功,囚笼、地牢怕是顷刻迸裂,碎为齑粉。

八戒警觉地瞥了一眼刘擘英,说书人呆若木鸡神不守舍,状况完全可以无视。

乃笑话大圣道:

“齐天大圣,斗战胜佛,亏了你这么霸气的名字!现在怎么这么多拘束?!真的不明白你了!你还说要在这里过好日子的呢!你瞧瞧自己,瞧瞧我,咱兄弟两个这样算是过好日子吗?!要都这样,咱们一直呆在杨美城又有什么意思呢?你一身的神通这时还不用究竟要留到什么时候?!是不是憋了一年,你现在都已经变傻了都?”

话很平常,却令大圣突然间开窍,想到:

“八戒说得对啊!我到底是齐天大圣斗战胜佛,在这世上还有什么不可以做的?!本不值得一提的事情,为什么要如此木讷?!羁绊太没有来由了啊!虽然屡次说过不要滥施法术,但现在分明是关键时候,只要做得天衣无缝,谁又能知道我不是凡人?呵呵!哈哈……真要这样下去,我真的就成了木鸡了,呆子说的话也得给他应验了。”

大圣抬起头来,“嘿嘿”笑了起来,眼中闪出狡黠的光,对八戒说道:

“师弟先不要着急,委屈你仍旧辛苦些,稍后便给你看看哥哥的本事!”

乃向八戒使了一个眼色,无声无息地变出一个替身来,代替自己继续被锁链吊着。八戒心有灵犀,见到大圣的脑袋突然间垂下,便知道他在施展神通。

大圣化作一阵清风,轻飘飘地来到了城门之外。

杨美城原本下着小雪,这时又下起小雨,雨雪交加,实在不是好气候。

大圣拿定主意,摇身变化,地上凭空出现了一个大活人——他变做乐沉翛的模样,又和原本不太相同,胡子拉渣蓬头垢面,是乐沉翛从未有过的形象。他大摇大摆来到城门口下,正眼对着守卫发出两声怪笑,龇牙咧嘴摇头晃脑,摆出个对镜贴花黄的动作,十分怪异。守卫摸不着头脑,连忙打开画像与他核对。

这一对,守卫寒毛直竖起来,失声道:

“这厮是逃犯?!”扯破喉咙叫嚷,“逃犯在这里了!兄弟们动手!抓住他!”

唰唰唰,十几个城门守军亮出兵刃猛扑而来,呼啦一下将“乐沉翛”团团围住。

“乐沉翛”洋洋得意,哈哈大笑,举起手来,一点也不慌张,说道:

“各位兵哥不要着急,小人乐沉翛,正是八珍齐命案的元凶。雨雪交加冻得厉害,我可怜各位大哥守门辛苦,不怎么好意思,现在投案自首来了!”

真有天上掉馅饼的事!众军士面面相觑。

这些守卫似乎傻了,“乐沉翛”乃提高了嗓音喊道:

“哪个带我去见高大人?!”

这哪里还分哪个的,他的一声令下,官兵和衙差统统涌了上来,谁也不让谁,一起便把他掀翻在地牢牢按住,从路旁赶牛的老农手中夺过牛绳,片刻之间,不费吹灰之力将他像粽子一样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

这些把守在城门下的兵勇精力旺盛,平日操练起来勇冠三军,他们一早便听到衙门里传出消息,说八珍齐投毒案的一伙凶犯身怀极高武艺,平素看起来和常人无异,关键时候武功施展出来比几十个兵勇都牛逼。现在面对了“乐沉翛”既紧张又兴奋,个个都争着先下手为强,想要在同伴面前显露自己的身手,谁知这个人诚心诚意地来投案,简直比珍珠还真,无论如何戏谑斥骂嘲讽,一点也不躲闪,更不挣扎反击,气得众兵勇干瞪眼,索性一顿乱拳狂揍。十几个人的拳头如冰雹一般,噼噼啪啪地招呼,“乐沉翛”依旧呵呵地傻笑着,并不还手。

一个健硕的兵勇破口大骂:

“他妈的,我还以为是什么样难得的高手?原来就是傻子一个!兄弟们,把这厮丢到牛车上,带他游两圈去。投案自首讲义气,扯蛋去吧!咱们让他看看在百姓眼里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大圣任由众人将自己摆弄到车上。他如释重负,憧憬着子归逢新婚时一家人欢乐开怀其乐融融的情景,兴奋溢于言表。晨曦的冷风嗖嗖刮过,他微笑起来,乐呵呵的。

“咣咣咣!”

押差连连敲击着铜锣,高声宣扬:

“看啊!投毒犯啊!投毒犯游街了啊!大家都过来瞧一瞧看一看啊!看看歹毒的家伙都长了什么样的一副嘴脸啊!”

天已大亮,城廓炊烟四起。

缓缓移动的牛车周围渐渐挤满行人,有人惊呼:

“果然是乐大厨师!!”

“真的是你投的毒吗?”有人不愿相信,犹在怀疑。

“呵呵!没错,确确实实是俺做的恶。大家受惊了!那时俺不懂事。对不起各位,连累了大家!大伙们放宽心,以后出入再也不用被查对相貌了!案子转眼就会结案了!杨美城还是很太平的!”

大圣被放倒,牢牢地捆在牛车上,他仰面朝天,笑着高声回答。 

“啪”的一声,一团裹着污泥的雪块不偏不倚地砸在大圣脸面上。

“投毒犯呦,八珍齐里的师傅就是他害死的。他不得好死!”

“他的心肠忒毒啊!砸烂他的狗头!”往车里砸菜头,树枝,泥块的人越来越多。

“好在我家老爷那几天没去八珍齐吃东西呐,要不然也可能被毒死了!真缺德啊他!”

“对啊!要不是那个倒霉催的辣菜厨师先被毒死,无辜的客人就要遭殃了!这家伙的良心被狗吃了,简直是个疯子。”

“这厮在这里这么多年了,一直看不出哦!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死了一个椒菜厨师,挽救了杨美城多少人啊?呜呜!”此人有感而哭。

“打啊,打死他!”众人纷纷挤进牛车,唾沫口水横飞,大圣不得不把眼睛闭上。

牛车对着人山人海,兵勇衙役有心丢乐沉翛的丑,故意让在一边,任由百姓用各种方式对投毒犯发泄怨气。众人在闹市走走停停,过了许久,竟都到不了衙门。

两个差人突然间冒出来,上前对押解乐沉翛的兵勇衙役一阵耳语,说是高大人有令,务必将嫌犯从衙门西侧的小门带入,据说这样做一是以免惊动路人围堵衙门引发骚乱,二是要对江湖流寇多加提防以备不测。众人作势驱散跟着走来走去的闲人,把牛车赶往衙门西侧。

牛车吱吱呀呀,缓慢行进。

众人要去的地方愈见偏僻冷清,四处鸦雀悲鸣。潇潇雨雪一路伴随。一行人驱赶着牛车,渐渐地转到一座小山前面。山边的小路杂草丛生,不远处正对四面高墙,高墙内便是位于杨美城衙门后侧的牢狱。因道路狭窄,牛车不能通过,众人将大圣拽下牛车,一路推推搡搡,直往高墙下一扇已经掉了漆的朱红小门。大圣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一路上饱受百姓斥骂凌辱,倒也不寻思发作,只是心情郁闷,没法子嬉笑得起来了。

转眼到了朱红小门面前。门紧关着。这门要从里面才能打开。早先赶去传话给兵勇的两个衙役把大圣推到门前,冲里面喊了一声。众人听见牢头在里面答应,听到一大串钥匙碰撞的声音。未几,牢头推开门走出来,身后跟着高大人。

高比穆面色铁青,缓步走到乐沉翛跟前,眼睛里冒出阴冷的寒光。“乐沉翛”与他对视,想到此人讯问自己时不分青红皂白酷刑用尽,鼻子里哼了一声,傲娇地把头扭过一边。

高比穆喝令道:

“把人犯押进来!”

说完侧身让在一旁,靠着门口站着的牢头有样学样,也赶紧往门外站了一站。两个人这样做算是让出一条路来了。两个衙役伸手在“乐沉翛”背后一推,“乐沉翛”昂然迈步,眼见就要跨过门槛。

谁也没料到,高比穆突然站立不稳,一个趔趄,面朝里头朝下,猛地扑在牢头身上,他的右手正巧一把拍在牢头紧握着的一大串牢狱钥匙上。牢头不知会有此一着,钥匙脱手而出,下盘不稳,和高比穆一起摔倒,后发先至,超过前面的“乐沉翛”,双双滚进门内。

高比穆高声叫喊,力竭声嘶:

“不好!看住钥匙!”

“乐沉翛”见状,乃往门里一跳,伸长了脖子,想要看那串钥匙被甩到了何处……

嗖嗖……

两道寒光掠过……咔嚓一声,他的脖子瞬间冷飕飕的,一股热血喷涌而出……

只一瞬间,乐沉翛身首异处。

“乐沉翛”掉在地上滴溜溜乱转的脑袋瓜子,看着“乐沉翛”鲜血直流的半边身子,眼珠子直愣愣的。

自己到底是死还是不死,怔了半晌回不过神来。

这是一个北风呜咽的早晨,伴随着所有人惊诧的目光,空气霎那间凝固。大圣眼内,朱红小门这一方寸之地无比苍凉萧瑟——他心如冰封。天空灰蒙蒙的,那是一点一点的,那是一片一片的,那是凝聚了所有忧伤的冬雪……冬雪在杨美城上空徐徐飘落。


城外,一驾套了三匹快马的轿车正在向着北方狂奔,康庄大道上卷起了一阵旋风,急促的马蹄声划破杨美城郊外的宁静。


驾车的是一名看似年长忠厚的男子。车轿里传出一名女子的声音:

“师父!趁着这段路还好走,你是不是能再加快些马力,我想早些赶到京城里去。”


赶车师傅扶着几欲被风吹起来的毡帽,快马扬鞭,应道:

“姑娘,再也快不得了,这车子本来只套两匹马,现在套了三匹,跑得算是非常快了!”


女子掀开车轿的布帘,露出绝美容颜,正是缪姝鸿。看看几匹疾驰的快马,缪姝鸿心念一动,向赶车师傅递过去一个酒壶,说道:

“师傅,您不是只会赶两匹马,赶三匹马就被难住了吧?”


赶车师傅接过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说道:

“姑娘说的哪里话?!我老陈赶马无数,早先在军营侍候战马的时候,连六匹马的战车都驾役得妥妥当当。现在我只担心这三匹马彼此不太相熟,缺少一起拉轿的默契,逼得它们紧了,只怕它们自己都要分道扬镳,反倒耽搁了行程!”


缪姝鸿不以为然,心道:

“这不都是同一个马厩里的马匹吗?怎么会不相熟呢?”


乃拿出自己官家小姐的架子,圆睁凤目说道:

“师傅,租用马车时我见店里人多,只叫你们套多一匹马就急着出来赶路了,都没跟你们说我是要赶到京城相爷府上办紧要的差事哩!相爷可是在家里等着见我呢,你要不更快些,我可不好问他拿银子付车脚费。”


老陈听了傻了眼,暗叫倒霉!


“想不到小姑娘家竟然是给王爷办事的,而且身上居然不带钱?!这样的主顾伺候好了有赏,伺候差了连毛都没得一分,妈的!他奶奶个熊!”


乃接连扬鞭,每匹马都挨了他一顿狠抽。三匹马全速疾驰。寒风凛冽,老陈大声说道:

“姑娘,坐马车比不得抬轿走路的四平八稳,况且您现在坐的这也不是战车,不能颠簸得太过剧烈,要是硬来,车子受不了我怕它散架哩,那容易出大事!我们还是这样好了罢?!相爷应该算过姑娘赶这一趟路程的时间。一般说单骑快马到京城是大半个日夜的功夫,照我们现在这样的脚程,姑娘赶得上今夜王爷府上的晚饭!我可敢说,京城方圆千里八九个县郡再没像我这样能赶车的师父了。”


缪姝鸿暗暗好笑,用窗帘遮住半边脸说道:

“师父,这天可冷了,您受累,多喝几口水酒热热乎乎身子,要是用不着连夜赶路,我请你在王爷府上用晚饭!”


老陈料想这女子算是给安抚定了,他接连把酒连灌几口,“驾!驾!”地吆喝,美滋滋地说道:

“姑娘您说的没错,这是前些日子我给将军府办事得将军打赏的老酒,说是给边关的将士们喝的,酒劲大着呢,喝在肚里不是一般的热乎。御寒啊!您能喝酒不?要不也抿上一口?”


缪姝鸿摇摇头,缩回轿内,坐卧不定,想到孙醒,想到易容之术……


未几又打开窗帘问道:

“师父你可知道这拉车的马儿和战马有什么不同吗?”


“嘿嘿!战马会的动作多。平时它们受到的训练可多了,而且为了让它乖乖地听话,还不能轻易给它一顿打,只能好好的伺候,要用它们的时候,只要给它们戴上铠甲,平常在一块儿训练的马儿谁也不认得谁,就连生它的妈也不顾了,那时候本性暴露无遗,在战场上就只管听令狂奔,勇往直前横冲直撞。拉车的马就是两个字——欠揍,你越是打它,它跑得越快。”


此话一出口,便知容易引起误会,要是一路上姑娘只顾催促……


老陈道:

“不过呢姑娘,这些马要是撒欢了跑,跑得尽兴了,容易不分南北东西,对身后拉着的车子不管不顾,我们赶车的坐车的说不定都要跟着它倒大霉。”


缪姝鸿一双大眼闪烁着狡黠的光芒,笑道:

“师父,我也不是要你快马加鞭,我常常骑马坐马,马匹跑得是快是慢我心里有数,我也不催促你,你好生地驾驭了车子便得了。”


看来这位千金小姐善解人意。老陈呵呵笑着,又是连灌了几口烈酒。他想,按小姐现在的心思,到时除了车脚费,一准还有赏赐,此行真是不虚,他高兴地又给马匹甩了几鞭子。


疾驰了约摸一个时辰,遇到了一座大山。老陈在山下的驿站停车下马,说要解手。


缪姝鸿也下车,来到驿站旁的铁铺,对着浑身是汗的铁匠问道:

“师父,你这里有战马的铠甲买吗?”


“当然有啊!姑娘,您这是要上战场么?”铁匠露出一丝憨笑。


“你少管!我只要三幅马脸的盔甲,你要多久可以给我的马儿套上啊?”她把一枚散碎的金子在铁匠眼前一抛,又握在手上,向着不远处三匹马的车轿指了指。


铁匠想不到天上居然会掉下大馅饼来,迅速地走到那三匹马面前打量了一下,抱着胳膊粗声粗气地说道:

“我那的铠甲都是现成的,姑娘你只要稍等片刻我就能弄好!”


缪姝鸿挑着眉毛,说道:

“我给你一袋烟的功夫,行你就马上做,不行你可别夸海口,要是耽误了我的事儿,你就趁早关门大吉,以后也不要再在这里混日子了!”


“哟!姑奶奶,我哪敢在您面前夸口啊!你就等着看吧!”铁匠对银的灰的黑的可见得多了,私人拿金子来买铠甲可是稀罕事。他真心想要缪姝鸿手里的金子。


他快步回到铺子。当再次来到三匹马跟前的时候,他像变魔术一样取出三小片铠甲,又像变魔术一样三下两下便套到了马脸上。他才做好,有一匹马便开始不安地嘶叫起来。老陈刚好回来,他在如厕时也喝了不少酒,一张脸变得通红,见状喝住那匹马,对缪姝鸿道:

“小姐你这是干嘛呢?我是驾过战马,但这几匹可不是战马啊!您可千万别让它们互相给惊吓了。”


缪姝鸿伸手在车驾上一拍,得意地笑道:

“陈师傅!你只管像赶战马那样驾车罢,它们已经谁也不认得谁了,他们要是真的只会一路狂奔勇往直前,我让王爷加倍的打赏你!”


老陈喝得有些晕乎,再不晓得计较安危了,咧了嘴笑道:

“王爷听你的话么?你能让他打赏我多少银子?”


缪姝鸿跃进车厢,发出一串朗笑。老陈听到这位美貌姑娘说道:

“王爷在我面前就是个小孩子,我想让他打赏你多少就有多少,不过你动作可得快些呀!这笔赏钱可是按时辰来计算的哦。早一个时辰和晚一个时辰,不可同日而语。”


老陈摸摸马儿坐上车驾,这下他又有些担心,犹犹豫豫说道:

“小姐啊!我不跟钱有仇。不是我不想快些,只是这三匹马哪能和战马相比呀?”


“师傅,他们都是牲畜的嘛,跑起来靠的都是本性。这样跑要是真的出了事了,我不怪你就是,到时你再有多慢跑多慢得了,行不?”


“……”


“我看您喝酒喝得可真是豪迈,够老爷们的!想必您驾驭战马的时候也是狂放不羁的吧?刚才您要是瞎说一气的话,这回我可就知道得真真切切一清二楚了啊。

“……”

“师傅,您光说不练,不是看着我是姑娘家好欺负吧?!”


老陈酒壮英雄胆,哪里受得缪姝鸿这么一激。


他在马驾上扎稳脚步,打了个酒嗝,粗声粗气说道:

“呵呵!小姐,你那是要我重操旧业么?小姐既然这么说,那您可就得坐稳了,车里有扶手您记得抓紧哈,这段路虽然颠簸,但只要是我驾车,担保你一路平安,有惊无险。”

他另有一番心里话:

“老子那些年驾驭战车的时候,就连多年的老兵都受不了它的颠簸。丫头片子你要是不坐好,我可不光欺负马匹,还连你一块给欺负了呢。”


马鞭在半空甩出一记响炮,啪地落到三匹马身上。三匹马嘶叫起来,一阵颤动传到整驾马车上。眨眼马车疾驰向前,越跑越快,车后卷起一团雪花。

打铁匠掂了一掂手里的金子,笑骂一声,道:

“这姑娘和马夫搞什么名堂,前面山路崎岖险峻,他们跑得这样快是嫌命长么?真是有病啊!有钱治不了的病!”


缪姝鸿坐在车内,听着外面老陈不停地呼啸吆喝,一鞭紧似一鞭,不停的猛烈抽打马匹,自己身子也跟着车厢剧烈地摇来晃去。窗外,树影刷啦啦的,急剧向后不停地移动。

车夫这回真的使出浑身解数了,缪姝鸿抓紧了扶手,心中暗暗喜道:

“按照这样的光景,顶多酉时便能回到京城见到外公了!我得想些什么法子说得动老爷子出面帮孙哥哥的忙才好,最好用了晚膳便能连夜出发,那样很快便可以救他们出狱了!”


老陈不愧是军营里淬炼出来的老把式,从驿站到进入山林有十几里地,三匹马在他娴熟的驾动下,不到半袋烟的功夫便跑完了整段路程。车子虽然抖得厉害,但有惊无险安然无恙。


进了山林,马路上光线变暗,这也丝毫不能妨碍老陈继续发挥他的御马之术。三匹马精神振作,撒腿跑得正欢,许久也未现出一丝一毫的吃力之相。


这其中有一匹天真烂漫的马儿,正是大圣盗龙种时租借的那一匹。此马天生神武,心性高傲,常惹无端遐思,它猛跑了一气,发现左右两个伙伴也是从容不迫,大气不喘一口紧跟在自己旁边,于是嘶叫一声,似在说道:

“你们这两个土鳖,居然也这么能跑!不如咱们就分个胜负,谁的脚步慢下来了就算它输。”


它不再按老陈催动的节奏,脚下如风,跑的比先前更快了。


两个伙伴不乐意,心说你小子跑出毛病来了是不是,老陈都已经不怎么甩鞭子,那是存心让我们慢下来休息一段啊,为什么不领情?!你要买弄本事也别在这个时候啊!咱们仨可是套在一起的。


可是天生神武的马匹力大无穷,它一轮狂奔,硬是逼得两个同伴无法慢下,只能舍命陪跑。


车子进山,冲上山里的一段陡坡。路边多树,树外是深长峡谷,峡谷内有数不清的古树藤蔓,叶子上遍是积雪。或许因为地势险要,为保万一,此路被修得颇为平整。三匹马发狂似的你追我赶,谁也无暇顾及谷底的状况。


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的老陈觉得自己轻飘飘的。这酒真是给劲,一再喝下,一再觉得像是回到年轻时在军营操练一样,浑身充满神力,只要寥寥几鞭便能令马匹跑得又快又远。他得意地笑问:

“姑娘!猜猜这是上坡路还是下坡路?”他自问自答,“上坡稳,下坡快,我们又稳又快,如履平地!”


缪姝鸿用手稳住帘子看看四周。疾风吹得她鬓发乱作一团。她乃赞道:

“上次我是用午饭的时候才到的这里,师傅果然有一套,以后我要是还在这段路来回,你就专给我驾车好了!”


前方的山路现出明亮的光。老陈眼前一亮,车子即将上到坡顶。


“啪——”

脆响,马长嘶。

疾速行进的车子猛地歪到一边,两匹马儿错失前蹄各往左右翻倒在地。缪姝鸿不能自己,在轿厢内剧烈冲撞,慌乱中一把抓住了车内扶手,正使出吃奶的力气使劲抓着,忽然一切天旋地转……帘幕被掀起,车窗前,一匹马一跃而起……


老陈被颠出车外。亏他是个老把式,在半空中他还扯紧了缰绳,怎奈皮辔已经断成两截,他被重重地摔在一匹马的身上,那马又将他踢了一脚,他瞬间动弹不得,眼睁睁的看着另一匹马和车厢跌落峡谷。

车厢翻滚着,转眼之间摔得散了架子,顶盖、门窗、底板七零八落撒遍沿途。


缪姝鸿抛出车外。所幸积雪深厚,她在斜坡上打了几十个转去势,一直滚到谷底……她能够感受自己伤势的时候,胸间剧痛手脚乏力,无法挪动。


谷底地形曲折,大树遮蔽,古藤交结,一年到头没有阳光直射,飘雪在阔大的树叶上积了一层又一层。地底暖流蒸腾,腐败的落叶散发着霉烂的气息。缪姝鸿贱贱地晕了过去。


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先前的地方。这回她身处在一个浅显的山洞里,背后靠着一块巨大的岩石。此处半是积雪半是碎石,空气清新,比起峡谷底部好了不止十倍。

是谁把自己安放到这里来的呢?


四处静悄悄的,缪姝鸿缓缓移动目光,没有发现任何人。试着舒展筋骨,手脚尚能活动,只有腰胯处仍是疼痛不已。想来滚下峡谷时撞到了。突然,外面响起脚步声,她乃挣扎着说道:

“外面的朋友,你是救了我的人吗?小女子谢谢您的大恩大德!”

她的声音宛若百灵,婉转空灵,沁人心脾。


“嗯!”

随着应答,一个黑衣人闪身入洞。此人身上穿了一袭黑色套装,衣襟整齐洁净,头上戴了一顶硕大的斗笠,身后背着竹筐。其人身形瘦削却干练十足,头发俱已斑白,面皮老皱,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

怎么是个老奶奶啊?缪姝鸿心想。此人既能救得了自己,想必手脚还十分灵活。


老妪和蔼,目光犀利。缪姝鸿艰难地挪了挪身子,露出浅浅的笑容,说道:

“老奶奶,您救了我的性命,如此大恩大德,我该给您跪下才是……”

她挣扎着,很是吃力。老妪连忙俯下身来按着她说道:

“小姑娘,闲话休提!你腰间伤得不轻,现在还未敷药,你这样乱动怕是以后再也站不直了。”

缪姝鸿又是着急又是愁苦:


“啊!那怎么办?我急于赶路救人,没想到会摔成这样。”


“你不要再想着救人了,等我这个老太婆先把你救了吧!”

老妪一面将背后的竹筐解下,一面说道:

“好在这附近就有医治腰伤的药材,已经采回来了。用上老太婆调制的药剂,只要过得一个时辰就没有大虞了,那时我再把你送到路上去。你就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老妪笑眯眯的,嘴角上的皱纹愈加明显。


缪姝鸿泪水流了出来,身子抽搐,发出嘤嘤声的啼哭。


老妪握住她的手,笑道:

“哭鼻子呢!我叫你小姑娘,你就真的是个小姑娘了?!说你是胖子你就喘啊!有十八岁了吧?”


缪姝鸿点点头。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嫁人了!家里活计一大堆,可不敢这么随性想哭就哭呢!”

“我……我平日也没有这么随性……”

“那么你是想心上人了吧?”

缪姝鸿脸一红,摇了摇头。


老妪把筐子里的藤蔓放在嘴里嚼碎了吐在一块撕破了的衣襟上,让缪姝鸿就地趴下,笑着说道:

“老奶奶要给你上药,你把衣服扯一些起来吧!”


缪姝鸿脸上又是一红,伸手在腰间拽了两拽,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肌肤。


老妪皱皱眉,心说小姑娘可真拘谨,只露这么点地方够干什么事呀?干脆自己动手,把缪姝鸿的衣服撩起半截,往一青紫处涂上药揉了起来,说道:

“别怕,害不了凉,也别羞涩,荒山野岭没别人瞧见。一会儿揉得发热了,就能敷药了。你可真是命大啊!那车子差不多摔了个粉碎,你还只是仅仅扭伤了腰胯。车子摔下来的时候还有其他人么?”


缪姝鸿胸脯冷飕飕的,腰部渐渐热了起来。她答道:

“车上只有我和赶车的师傅,我不知道赶车师傅怎么样了?或许跟我一样,也摔下来了,摔到了不容易看到的地方。”


荒山野岭并不是只有她二人。眼下正有一个人鬼鬼祟祟地躲在藤蔓树丛里,咽着口水,饥渴极了地窥视着在山坳里趴着治伤的缪姝鸿。所见令他燥热难耐,血脉喷张,看起来整个身体就要被撑破。

四周响起凌乱的脚步声,而且越来越清晰可辨。听起来约莫是五六个人。老妪迅速把缪姝鸿的衣服拉下遮羞,心道:

“这死老头子,该不会带着别人一起来吧?”

缪姝鸿不解地看着,问道:

“老奶奶,这些都是您的朋友吗?”

老妪摇摇头。

“那他们是……”

“不速之客!”

窥视山坳的无耻之徒人称玉玲珑,是个住在附近的土霸王。先前车子坠落悬崖,他和几个兄弟正好看见,想要趁火打劫,乃下到谷底搜寻,一时未见,便分头寻找,最后除了车子残骸一无所获。不期然间,玉玲珑看见老妪背负一人进了山坳,乃抢先追来此处。不想竟大饱了一顿眼福。


兄弟都来到了身边,玉玲珑痴梦终于惊醒。他忍不住,把手一指山坳,两眼淫靡,咽着口水,吃吃赞道:

“啧啧!弟兄们今儿艳福不浅,不浅!那里有两个女流,地方又好,很是隐蔽,正好可以和她们娱乐一番,嘿嘿!”


玩蛋东西的兄弟都是无赖。众无赖乃大声叫好,跟着玉玲珑上前,没几步便走到了山坳。缪姝鸿貌似天仙,无赖的眼睛都看直了,再挪不开去看皮肤又糙又皱的老妪。


来者不善,老妪挡在缪姝鸿身前,瞪眼问道:

“这里姑娘家要养伤,你们大老爷们的过来做什么?”她喝道,“快快出去!”


“嘿嘿,眼见为实,等大爷给姑娘家检验检验,剥了她衣裳看看究竟有没有伤再说。”


“就是,要是姑娘家没伤,就是你这个老太婆拐带良家妇女,我们也得送你去见官,治你的罪!”


玉玲珑憋堵涨,不耐烦地叫道:

“把老太婆轰出去,老子来不及要娱乐了!”


众无赖上前蠢蠢欲动。老妪婆势单力薄,却冷笑一声,说道:

“你们人五人六的,做恶显然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不怕天谴的么?”


无赖狞笑,道:

“呵呵!说到天谴,我们大爷可有通天的本事!差的只是和天仙配成双,哈哈哈……”


缪姝鸿花容失色,拽紧衣裳领口,厉声叫道:

“畜生,可知道我是谁?马上滚,要不然教我外公诛杀你们九族!” 


众无赖发难,隔开老妪和缪姝鸿分。玉玲珑俯下身,一把拧住缪姝鸿黑发,狂叫: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这厮整个人扑倒在缪姝鸿身上。缪姝鸿羞愧难当,拼死挣扎。


没有哪个无赖还会留意老妪婆。

老妪婆从身上摸出符箓,闭上眼睛念念有词,符箓燃烧起来,灰烬飘向天空,山坳上风云骤变,出现黑压压的乌云,举手可触。


“咣!”

乌云中爆出闪电,将山坳里的巨石劈成两半。


众人脸色大变。惊咋之下,玉玲珑意兴全无。


老妪推开挡在身前的无赖,抢到缪姝鸿身边护住,逼视众无赖:

“你们还有谁要试一试道家法门的厉害?!就算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也叫他焚成飞灰!”


老妪言不二话,掌间亮出又一张符箓。


众无赖仓惶逃离山坳。玉玲珑想到适才美人在抱,暖玉温香,心里又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其人贼心不死,瞪着红眼冲着老妪婆叫嚣:

“老不死的东西!坏了我的好事!你等着!不用一时三刻,老子找人送你归西。”


“不知死活!”

老妪竖起两根手指,念动咒语,奋力将符箓砸向玉玲珑。

符箓化成火焰席卷而来。玉玲珑傻眼,脚下生风,与众无赖作鸟兽散。


群狼退去,缪姝鸿惊魂未定。老妪理了理凌乱的白发,和颜悦色说道:

“原来你是官家千金,怪不得有胆量独自出来行走。真是任性呀你!”


缪姝鸿靠在老妪肩头上痛哭起来。老妪好言安抚,心里再次念道:

“老头子迟迟不来,我怎么把小姑娘救出山外?”


众无赖逃到几百米外,气喘吁吁。有人问玉玲珑道:

“大哥,我看那姑娘长得可真是俊,是个耐受的玩物,难道我们就这样罢手了不成?!”


“老太婆是真有道行。我们不罢手,你是想被雷劈还是想被火烧啊你?!”有人呛声道。


玉玲珑心痒难耐,恨道:

“他妈的!看来以后也要学点法术才能吃得开了。要是屡屡碰上这种会法术的婆娘,岂不得把自己委屈死了!”


“要不咱找找神仙去,大哥受委屈,咱们老二还不都得憋死啊!嘿嘿嘿!”说话的人在淫笑。


“哪里来的神仙?找到会点法术的和尚道士都可以拜他为师了。”


“到哪里找?占卜扶乩跳大神的算不算?”


“到哪里找?!这还不得靠我出马吗?嘿嘿,我是你们的老大,你们可知我的上面还有大哥哩。我的大哥就是个奇人。”玉玲珑忽然间踌躇满志。


“那是大大哥了啊!老大,今天你可得给兄弟们引见引见。”


玉玲珑曾经结识过一个同道中人,那人与玉玲珑很是对眼,曾在玉玲珑面前卖弄过撒豆成兵之法。

“刚刚我想起来了,大哥曾授我呼唤之法,若是真的,一时三刻他便能来到兄弟们面前。”


他右手中指食指并拢,摊开左掌,虚画符文,画毕握拳,高高举起,闭眼默念口诀。众无赖听到他说最后一句“急急如律令”,见他张开手掌,一缕薄雾从他掌心飘起,瞬间散去无踪。

玉玲珑与大哥相识于妓院之中,相知于淫放之时,大哥见他夜御七女,大为惊诧,感叹道:

“玉老弟,你肉骨凡胎竟然功底深厚,收放自如,真不愧玉玲珑之美称!”


众女在玉玲珑身上动作,玉玲珑缓缓斟满一杯酒,让一女端到大哥床上请饮。大哥肆意摸弄女子娇躯,听着众女娇喘,哈哈笑道:

“你这也差不多到了极致了。此处都是庸脂俗粉让人提不起性趣,可惜了我们两个的雄风。要不然,老哥我演一出大战三日三夜的给你看看。不知到了那时,你还有心有力否?”

玉玲珑对自己的床第之术非常自负,不以为然。大哥冷笑,把众女逐出房外,抓一把花生往玉玲珑床上抛。花生落到床上的一刹那变做一队威风凛凛的小人儿,赤膊上身捉对儿操练,嚯嚯有声。


玉玲珑看得呆了。大哥教他画了一道符,又告诉他如何使用,说道:

“你我都是御女高手,以后自当相互关照,你若是有好介绍,就施法叫我,我自当赶来,我们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共享,你要是认了我做大哥,天下间的美女都是你胯下之物。哈哈!”


眼下,玉玲珑如法施术,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能招唤那个奇人。

山坳,薄雾散尽。


缪姝鸿担心歹人去而复回,对老妪说道:

“老奶奶,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了,我们有办法离开么?”


老妪微微一笑,说道:

“老太婆别的本事没有,奇门遁甲还是会一些的。那些歹人要是还来,我就变一只大灰狼出来,先吃掉他们的左手,再吃掉他们的左脚,要是还不滚蛋啊,就让大灰狼吃掉他们的小鸡鸡。”


老妪手脚并用,学给惟妙惟肖,缪姝鸿先是觉得好笑,最后唰地一下脸又红了。

她定了定神,问道:

“老奶奶,我看您的岁数可大了,还能进山采药,真是能干!您老人家高寿?”


老妪眨眨眼,风趣地回答:

“哎呀!我老糊涂了,都要记不清了,也许二百三十,也许二百伍,哎呦,中间差二十年呢,这可怎么得了哦?那二十年我都干了些什么唷?有二十年的工夫,我怎么就没生出个你这样的美人胚子宝贝疙瘩啊?”


缪姝鸿忍俊不禁,掩着嘴问道:

“老奶奶,您学的法术里面有没有可以令自己相貌发生变化的呢?”


老妪盯看她半晌,索性说道:

“有啊!成仙了就可以变了。不过那有那么容易成仙的。等会有个老道士过来,他比我还要老,有本事可以救我们出山,他的法术可神了。可惜就算活了那么老,懂了那么多,修仙了那么久,他也做不成神仙……你说他是不是该哭鼻子了呢?”


老妪装出又老又难过的样子,甚是滑稽。缪姝鸿笑道:

“老奶奶,您别那样,我看您这样长命百岁的就好,成仙不吉利,很多人去世了都叫仙逝,那多叫家里人悲伤啊!”

老妪不置可否,说道:

“刚才让那几个歹人折腾,你的腰伤怕是没有十二个时辰好不了了,你不顾一切地赶时间,究竟要救什么人?”

缪姝鸿遂说起孙醒的遭遇,其间隐藏了自己对孙醒难以言喻的情意,末了她道:

“高大人只手遮天为所欲为,可恨之极!只有去京城把更大的官请来约束他,要不然他真的会草菅人命!”


老妪默不作声,为缪姝鸿轻轻揉捏痛处,不知不觉陷入遐思。

起初,遐思只是一朵鲜花,然后是无数朵,无数朵鲜花都长在一片峭壁上。峭壁繁花锦簇,缤纷盎然,每一朵花儿都开放得蓬勃热切……


玉玲珑与众无赖左等右等见不到神仙大哥,坐不住了,有人对玉玲珑笑道:

“大哥,我记得故事里的事,神仙要是真的理睬凡人,凡人招唤的时候,出现得可是快极了。大大哥是不是有事脱不开身,还是都不记得您了,懒得理会咱们了呢?!”


玉玲珑也是疑惑,看看山坳,索性说道:

“大哥远在天边,谁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勾当!求人不如求己!老太婆和大美人不是一路的,我们潜藏下来,暗地跟踪,看看大美人往哪里去,我们伺机下手。我就不信了,老太婆还能一直守在大美人身边?!哼,美人迟早是我的玩物。”


话音刚落,林中落下来一朵白云。

白云将近地面,如烟般散尽,一个白面书生出现在众人面前。


来人纶巾羽扇,膀阔腰圆,风流倜傥,正是玉玲珑在妓院里认得的奇人。


玉玲珑慌忙率众无赖伏拜在地:

“神仙大哥,别来无恙!你要想死小弟了!”


神仙大哥哈哈大笑:

“玉老弟,一别数月,我还说你忘了我们的约定。原来你也有一帮兄弟跟着你快活呢!”


玉玲珑抬起头,谄笑道:

“大哥说的哪里话?若是庸脂俗粉,小弟怎么敢惊动大驾?实不相瞒,眼前就有一道野味,真真正正的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堪称国色天香,小弟不敢独享,斗胆请大哥先来一试!”

神仙大哥两眼放光:


“却之不恭!玉老弟前边带路。”

玉玲珑吱唔道:


“这个……这个……先前我们打算抓住那个女子了再叫大哥来受用的,不料半路却杀出一个多管闲事的老太婆……”

有人附和玉玲珑:


“大哥……大大哥,那个老太婆会法术,又是劈雷又是放火,我们和大哥近不得她们身边。”


“还请大大哥定夺!”


神仙大哥把羽扇一拍,冷笑道:

“霹雷放火乃雕虫小技,我看她不过是插标卖首之徒罢了……敢坏兄弟们的好事,大哥这就去给大伙出气。登临极乐,人人有份!走!”


将近山坳,玉玲珑毕恭毕敬地说道:

“大哥,国色天香就在里面,老太婆也在里面。您可得防着老太婆放火,她放的火会飞!”


神仙大哥站定了往前看,发现除了玉玲珑说的女子和老太婆,附近还多了一个人。

遂颇有些卖弄地说道:

“咦,玉老弟,你说的究竟是几个人?我怎么还看见有一个老道士也在那呢!”

大大哥是活神仙,那么老太婆那边也可以有神仙啊!


“坏了,那一定是老太婆搬来的救兵了,”玉玲珑未及搭话,一个快嘴的无赖先惊叫起来,“老道士不会是老神仙吧?!”

有人翘望半天,未见什么老道士,乃嘀咕道:

“哪里有什么老道士了?大哥请来的这个人行不行啊?大冷天还摇晃羽扇,怕不是冻糊涂了吧。”


“呵呵!老太婆就够棘手的了,再来一个老神仙,我们凭什么对付人家?我看我们还是回村里找别的大姑娘下火得了。”


神仙大哥看了一眼玉玲珑,玉玲珑一脸讪笑。神仙大哥心里冷笑:

“这是怀疑我呢!干脆,我就给这些人打个前哨,让他们都开开眼界涨涨见识……来个下马威……”


两个多嘴的无赖被叫上前,神仙大哥喝道:

“你们两个做先锋去吧!!”


话音刚落双掌齐推,“咚咚”两响,地上雪花飞溅,两个无赖肉球一样滚动起来,撞向棘林……


众无赖看得眼大,下巴险些跌在地上,那模样要多愚蠢就有多愚蠢。

“轰隆隆……”

两个肉球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棘林里闪出白光,雪花纷飞……转眼间肉球却弹出棘林,倒在地上哀号不已。

两个人出现在众无赖眼前。

两个人一个在左,一个在右。都是白发斑斑,都是一袭黑衣。

左边的人背对着山坳里的凹陷处,玉玲珑看得分明,正是使法术劈雷放火坏了他好事的老妪婆;右边的人身穿乌皂衣,头顶戗金冠,手上持了一杆扫清宇宙的拂尘,目如朗星,面如重枣,一副长生不老的仙家风范,正是白云观老道灵渊子。

老道士上前责怪两个肉球:

“我独自在山巅打坐静养,都不知道多么的惬意,你们怎么敢就打扰了我?”

两个肉球哼哼哈哈不敢回答,老妪皱着眉头道:

“呀!怎么又是你们?!你们去了又来,真的想被烧成烤猪不成?!”余光一闪,抬眼观瞧,人五人六的家伙一个不少又都回来了,这回是个倜傥俊秀的男子领头。老妪婆暗觉不妙。

乃对灵渊子低声说道:

“老头子,早前我救了个姑娘,正在给她疗伤的时候,这些歹人不知从哪里窜出来,想要乘人之危轻薄姑娘家。”

不想灵渊子竟然骂她道:

“你就是个多管闲事的死老婆子!你采你的药,救什么人?干嘛要惹来事端?”

所谓不速之客全看见了牛鼻子道士。玉玲珑对神仙大哥道:

“大哥!他们真的也搬救兵来了……要不,你说句话,咱大伙一起上?”他跃跃欲试。

神仙大哥晃着扇子拍着掌心,走到灵渊子跟前,瞅两眼,油嘴滑舌:

“喂!我说两个老人家,你们这可是为老不尊了哈!年轻人血气方刚,想要片刻欢娱你应该成人之美的嘛,棒打鸳鸯大错特错!”

“大大大哥,那个俊俏的女子就在里面哩,她那美得哟,弟兄们可都是他妈的真心仰慕,实在是憋不住——老太婆太他妈可恶!”

“住口!!”

灵渊子厉声呵斥:

“闭上你的狗嘴!你们落井下石,强人所难欺凌良家妇女,天理不容!老人家好心劝阻,为的是不使你们作恶多端堕入无边地狱,你们不知感恩戴德,还去而复回一再纠缠,难道想要现世报不成?!”

灵渊子气力充沛,声若洪钟。

“老头子,你老婆子我就是这么想的,你都懂怎么还凶人家?!”老妪婆眉目传情。

神仙大哥哂笑道:

“老道士,在我面前,你竟还这样臭屁哄哄!简直可叹!简直可叹!!我劝你还是识趣一些,趁我现在心情大好,夹了尾巴和这位黑不溜丢的老妈子闪到一边自得其乐去吧!这里,今天,是我兄弟们的天下!在我眼里,你可真不算什么东西!!”

灵渊子将拂尘横在胸前,冷笑道:

“我早看出你有三两三的功夫,要是你色胆包天不怕天谴,只管放马过来。今天,这里,我替天行道!”

老妪婆推开灵渊子拂尘,叫道:

“你这个老头子真是啰嗦,对牛弹琴浪费口舌。这些人要不是色胆包天怎么会去了又回?”

也不知老妪婆是性子刚烈,还是仗着灵渊子有恃无恐,右手一挥,将一张符咒嗖地摔在神仙大哥脚下的一块岩石上,符咒瞬间起火,只一转眼的功夫,岩石也熊熊燃烧起来。

玉玲珑一众无赖缩在神仙大哥身后,大惊小怪叫道:

“要烧过来了!要烧过来了!”

“大哥,快点兵!快点兵!!”

“逃命啊!!”

神仙大哥不为所动,把扇子轻摇,两眼直视熊熊大火,心中冷笑不已。

嚯地一声,大火窜起一丈多高,内中金光闪动,一只威风凛凛的火狮子赫然出现,浑身抖擞,躬身一跃跳到神仙大哥面前,对神仙大哥怒目而视,张开血盆大口。众人看着它一声狂啸,顷刻地动山摇,石走沙飞,雪地上一时间热浪逼人。众无赖吓破了胆,哆哆嗦嗦,腿脚打颤,动不得分毫,眼看就要被火狮子生吞活吃了。

神仙大哥高声叫道:

“休要怕它!不过是幻觉罢了,兄弟们不要自己害了自己。”

他屹立不动,任由大火吞噬,没了踪影,火狮子变得更加雄壮威武。

这回神仙也没法挡!两个无赖魂飞魄散,仓惶中冲撞火狮子,仰面翻倒,重重摔下。奇怪的是二人身上并没有被焚烧的迹象,只是头破血流,有气出没气进,眼见是活不成了。

烈火中传来神仙大哥的声音:

“老太婆,你这样的我一眨眼就能收拾了!不过你既然习得符箓之法,我就陪你玩玩,让你见识修道的极致。”


地上的积雪呼地飘浮起来,像是被磁铁吸附一般,纷纷飞向火狮。雪花遇火而化,变成雨滴落到火狮身上。雨滴越来越多,顷刻如同倾盆大雨,全部倾泻到火狮身上,最后“嗞”地一声响,火狮子瞬间消失,湿漉漉的地上积雪荡然无存,只余有那块岩石,岩石上残留了几片灰烬。


神仙大哥一脚踏踩灰烬,得意洋洋地对老妪婆欠身施礼,道:

“哈哈!老人家,承让了!你看我这法术施展得如何?”


没有兔死狐悲,玉玲珑看看两个撞石致死的同伴,嘀咕道:

“要是抬死尸回去交代善后,岂不是啰嗦得要紧,还是扔到谷底喂豺狼干脆。”


灵渊子耳朵够长,念念有词,答腔道:

“不必如此,我就在这里安葬了他们!”


老道士挥动拂尘,岩石上符箓的灰烬化作点点火星,顺着岩石滑下,没入尘土之中,尘土便自己运动起来,一层覆一层,掩埋了那两俱尸首,坟茔似的,却不就此停止,渐渐就筑成了两座高高的泥塔,及至半天高,塔端赫然成了满是疙瘩的黑色大手。


两只大手往下一拍,复为尘土,山丘一样,连带神仙大哥一起掩埋。


这下没有靠山了,玉玲珑惶恐至极,屁滚尿流爬到灵渊子跟前求饶,扯住道袍痛哭道: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神仙爷爷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我一命,饶了,绕了……”


灵渊子哼了一声。老妪婆说道:

“你们是畜牲转世,留在世上有何用处?难道还给你们继续欺凌良家妇女?!”


土丘里传出神仙大哥沉闷的声音:

“老道士,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就想稳操胜券了吗?我们再来玩玩,哈哈哈!”


土丘如人一般站立起来,原来是底下长出两根硕大繁茂的树根,那树根前一脚后一脚的走,一心只要踩到灵渊子身上。灵渊子连连闪躲,不防土丘一侧身,粗壮的树杆拦腰扫了过来,将他打翻。原来土丘左右也横长了两根树杆,正像手臂一样摆动。


灵渊子原地打坐,拂尘仙人指路祭出一符,那些根须被拂尘点中,刷啦啦一下变得金灿灿的,再也动不了了。轰然一响,土丘仰面倒下,泥土纷纷剥落掉到地上,最后只剩下金光闪闪的巨大树桩。


老妪婆笑对玉玲珑,神色鄙夷:

“你们几个畜生,要不是色胆包天死性不改,这棵金树就送给你们过后半辈子了!”


蓦地,众人听见当当咣咣的声响,仔细一听,却是神仙大哥从金树里传出来的声音:

“呵呵,借点火来。”


地上残余的一片灰烬随风飘起,悠然落在金灿灿的树干上,众人听见神仙大哥呢呢么么念了两句口诀,那片灰烬复又燃起熊熊大火,瞬间吞没整棵金树。玉玲珑惴惴不安,哀叹道:

“可怜哉,大哥其实败了便败了,何苦自焚呐?这一来没有了苦主,老太婆还不得唯我们是问啊!哎呦喂,大哥恁的走这么快,真个痛杀我也!”


一个无赖眨巴眨巴眼睛说道:

“大哥稍待,先前大大哥给火狮子吞进肚子里不也一样没事么?两神仙耍宝,可能还没有那么快分出胜负!”


二人不提闲话,只定定地看住了那团大火。想是金树被烧化了,地上四处流淌着成片的金水。玉玲珑鼻子一酸只想哭,这大哥真是不济,原本自己还指望由他带着寻花问柳一锉群芳……


不想金水突然凝聚成人形,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了两步,变回神仙大哥,潇潇洒洒把折扇扇了一扇——这回扇子有了功用,熊熊大火瞬间被扇熄了,地上冒起一溜青烟,想来地面上还是热的。


灵渊子倒吸了一口冷气,暗道:

“这段时日怎地出现如此多的异人?看这厮本事,竟也不差于那个齐天大圣。”


玉玲珑心中激动,靠山不死,日子有奔头了,他对神仙大哥点头哈腰,说道:

“大哥英明神武,仙人在世,小弟从此跟随左右伺候,三生有幸哉!”


神仙大哥哈哈笑道:

“好说,好说,大家都是兄弟!”他转向灵渊子,嘿嘿乐道,“老道士,看清楚了吗?我还是我,你的法术不灵啊,哈哈!”


老妪婆勃然大怒,从装草药的背筐摸出两把亮晃晃的尖刀分别拿在左右手上,断喝一声就想上前厮杀,灵渊子急忙拦着,递过去一张符箓,低声说道:

“老婆子,此人法术在我之上,非同一般,我们可能要认栽了。你用此符施法,救走姑娘儿,我来断后。”


说罢甩动拂尘,把老妪婆拦腰带动。老妪婆身不由己,像流过的风,被安安稳稳甩入浅洞。


又二话不说,抖搂了拂尘直取神仙大哥面门,快如闪电——灵渊子希冀一击即成。


神仙大哥也是快手,哪里给灵渊子机会,略略侧身便让过拂尘,同时双臂一震,手上便多了一根烧火长棍,冷笑着,使一招反弹琵琶,长棍在背后由斜刺里向上一桶,险些打在灵渊子胸前。灵渊子怆惶让过。


神仙大哥抖擞了精神叫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老道士,我任你出招,不管是奇门遁甲五行八卦,还是兵戎相见使力硬拼,你都只是我手下败将无疑!”


他将烧火长棍抡得滚圆,虎虎生风,左右连击。想来老道士年老体虚,只格档了几下,头上冒出腾腾虚汗,心又跳气又喘,手脚越发忙乱,根本不能与神仙大哥匹敌。


“老头子扯呼!”

峡谷里传来老妪婆一声高叫。灵渊子忙把拂尘在地上一扫,积雪霎时间滚滚而起,眨眼之间垒成一面狂啸的屏障遮住了神仙大哥等人视线。


灵渊子借雪遁逃得无影无踪。


玉玲珑心急难耐,匆匆跳进浅洞,只一看便失声叫道:

“不好!大美人给老太婆带走了!”


神仙大哥卖弄了半天功夫,冲的就是洞里的美若天仙的女子,他脸色骤变,叫骂道:

“他妈的!到嘴的鸭子还能飞走了?咱们追!我们兄弟在一起,只要开荤,绝不吃素!”乃把扇子丢在地上,指着它喝声“变!”,小小羽扇忽地变作一丈见方的华丽地毯。


神仙大哥招呼无赖兄弟坐上地毯,自己像纤夫一样把地毯一揪,喝声:

“起来!”

华丽的地毯腾空而起,接住翻身而起的神仙大哥,穿过滚滚雪墙,载着众人向前急追。


玉玲珑等人渐渐变得胆大,有人往下边峡谷看了一眼,瘴气深深,不由得失色惊叫:

“这一摔下去,我的小命就玩完了啊!”

另一个啧啧慨叹:


“爽啊!腾云驾雾,神仙也不过如此。还没追上那个女子,我现在就欲仙欲死了。”


“操!瞧你那点出息,腾云驾雾算什么,大大哥是大哥加师父,以后咱跟大大哥好好学学,哪一天也把姑娘家弄到地毯飞到天上操弄操弄,理当是另一番趣味。嘿嘿!”

飞毯前方出现一个飞奔的人儿,起初人儿小小,随着越发接近,越来越看得真了。

“看呐,他们在那里了!”玉玲珑兴奋地大叫,“大哥,大哥,好生收拾他们。”

忽而又道:

“那是什么怪物?”


现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人。我看到此巨人赤裸上身,头扎红绳,只穿了一条明黄裤子,佝偻着腰抱着缪姝鸿没命地往山上奔逃,速度极快。


神仙大哥嘿嘿笑道:

“这个叫黄巾力士,也是符箓招出来的东西。他们还在一起哩。你们瞧那个力士的两条腿上。”

飞毯降低,紧随黄巾力士。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力士腿上一边一个人儿——灵渊子和老妪婆都抱着力士的大腿。想来他们自知跑不过神仙大哥,索性抱住了力士两腿,由力士带着逃走,那样或可逃得更快更远些。


老妪婆叫道:

“死老头子,恶人追上来了,我们还有什么办法?”


灵渊子“哼”了一声,说道:

“没法子了!你以为我是谁?那一个真是神人来的——怎的会有这样好色的神人?竟然还真的穷追不舍了。”


老妪婆无奈道:

“你这几百岁真的是白活了。”


“……”


“他们要的是这个女孩儿,难道我们为了自己活命,只能扔下她,不管了?!”


“……”


咣当一声,二人耳畔发出巨响。后面的神仙大哥招来闪电,左一挥手左一劈闪电,右一挥手右一劈闪电……闪电一时未绝,嗖嗖地擦身而过,落在地上雪泥翻飞,砸出深深浅浅的土坑。黄巾力士蹭蹭蹭跳将起来,二人东颠西倒。黄巾力士一步三窜,速度加快,却已是疲于奔命。


玉玲珑高声大叫:

“嘿!老不死的留下小妞。”


“老不死的留下小妞!”几个混混跟他喊道。


“不然明年今天就是你们的忌日!”


“明年今天就是你们的忌日!”


鼓噪撩得神仙大哥兴起,手上变出一张弓来,凭空捞着一道闪电,搭在弓上,奋力射出,将黄巾力士一箭穿颈而过,身上瞬间燃起熊熊大火。

神仙大哥狂笑:

“弟兄们,看你们的本事了,谁先抢到美人大哥我先赏赐谁!”


黄巾力士踉踉跄跄,怀抱着的缪姝鸿被抛出,当空摔下,灵渊子大叫一声:

“老婆子救人!”


他跃到地面,对着黄巾力士背脊猛击一掌,黄巾力士带着一团火翻滚进树林,瞬间烧起熊熊山火。


玉玲珑大呼:

“乖乖隆嘀咚,大哥,烧到美人了!”


“哎呀!失策,快进去抢美人出来!”


千钧一发之际,老妪婆跳出去接住了缪姝鸿,不想却给猛烈翻滚的黄巾力士撞到,落地时重重地磕在岩石上,一时间动弹不得,松开手,任由缪姝鸿压在自己身上。


恶人就在身后,灵渊子不敢大意,迅速从身上扣下一片闪闪发光的物什,念了一声咒语,把拂尘舞动,将那物什拍在自己背后,口衔拂尘,一手一个揽起两个不能动弹的女流,借光遁逃出火海。


火势越来越大,满山噼啪作响。玉玲珑傻了眼,不敢走进火海。神仙大哥见状,也只得匆匆行雨浇灭大火,待他率众走入山林,看到四周满是焦土灰烬,到处一片惨白,见不到半点活人的影子。


他乃跳上半空,极目四望,偌大一个林子,再也看不到灵渊子等人踪迹。


正在这时,天空忽然层云密布,那些云与平日所见不同,成波成条,紧紧挨挤,神仙大哥激灵灵地冲地面上叫喊:

“地裂了——”


他的话音刚落,山里地动山摇,地面呼啦啦地裂开了一道豁口,阴风喷涌回旋,玉玲珑几个逃避不及,全部掉进豁口,随着地面一阵起伏收缩,豁口被扭得麻花似的。


玉玲珑一众色中恶鬼,就此殒命。


地上又平复如常。


“花了老子大半天功夫,连那女子长的什么样都没见到,真他妈的白费劲!”神仙大哥瞥一眼深沟,自言自语,“死了也罢,没来由让他下次又再戏弄老子。”云团一卷,去往清凉山。


灵渊子与老妪婆、缪姝鸿被困在地底下,仍然活着。灵渊子为老妪婆施治,往老妪婆头上缠包黑布。此处是个深壑。仰望上方,有一条细小的缝儿,透下的光线十分微弱。灵渊子试图攀爬,手触到坑壁,感觉甚是冰凉。

往上爬了一段,坑壁不止是冰凉,而且渐渐有些滑腻。突然,坑壁渗出莹莹光亮,深坑瞬间比之前亮了许多,他看到自己其实是攀在长着苔藓的冰岩上。冰岩由下到上十分平整,他有些惊愕,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攀附住了,而且居然还爬了一小段。然而他很快便无处攀附,手指打滑,仰面摔下。


深坑上大下小,由下往上渐趋缩小,井底约莫十丈见方。


“光遁怎么遁到了地下?又不是土遁!”灵渊子很是郁闷。

缪姝鸿和老妪婆都躺在地上。老妪婆脸色惨白,人已昏迷不醒,包在头上的黑布渗出鲜血,伤势似乎更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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