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命

我发誓,此生再不养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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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老家宿州祭祖回来后,杭州一直在下雨,本就闷闷不乐的我多了几分惆怅。

准妻子祁美晴以为我念乡,她抓住我的领带往卧室外拽,“瞧你这死样,陪我去星巴克。”

她像是在拽一条狗。

我用力反拉一把,险些扭伤她的脚,毕竟那是十厘米的高跟鞋。“没看到下雨吗?”

祁美晴瞪大双眼,“能耐了是么?”她大小姐的语气又一次提醒我,我是入赘,我要低声下气。

我平复烦躁的情绪,“把家里的狗送人吧,我不想在家里看到狗。”那条金毛犬和博美犬是祁美晴从小养大的宠物,这个要求无疑是在挑战她的脾气。

就像是听错了,问我,“孙国清,你说什么?”

我深长地吐纳鼻息,“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一条狗命。”

祁美晴愣了一下,随后拿起一支烟点燃,默认做好了倾听的准备。

我看着窗外淅沥的春雨,开始了我真实的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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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前的石盘是我常常发呆的地方,仿佛坐在上面就能够记起母亲的样子。他们说,她死的时候我才两岁,压根不会记得。

父亲把亡妻的照片烧的一干二净,只告诉我,“她长的很普通,就像你一样。”

于是坐在石盘上的我,总会拿着一面镜子。看看镜子,看看天空。

罗军和马材手抄口袋,趿拉着破旧的拖鞋,流里流气地笑着,“国清,又在这照镜子呢?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你家的大黄狗被人毒死了。”

“在哪?”

马材,“在南路吃垃圾,被人下了药,已经被人家骑摩托车带走了。”

我撒腿跑向南路,隐约间听到罗军的说话声,“狗肉该熟了,今晚往醉里喝。”

出了村口就是南路,我没能看到陪伴我几年的大黄狗,我的喉咙哽住。

父亲骑着自行车从街上回来,在村口停下来,“国清,你不在家写字瞎跑什么?”

“爸,咱家的狗不见了!”

他把自行车停在树下,围着南路看一圈,然后立在村口久久不动。身侧是夕阳的余晖,把他嘴边的胡渣照成了金红色。他凹陷下去的面颊显露出长期的饥饿状,就连身上的衣服,也已是破了许多窟窿。

虽然他只是一个别人店铺里的木匠,虽然他骑着老式的自行车,虽然他三年没有穿一件新衣服……但我爱这样的父亲。

“跟我回家!”他推着自行车在前,瘦小的我默默在后。

晚饭又是白煮面条。我想念奶奶做的红烧肉,突然就对碗里的挂面没了兴趣。父亲滋溜几声,就着辣心的蒜瓣,干光一碗。

知子莫若父,父亲怎会看不出我的心思,“去你奶奶家吃吧,回来的时候问你爷爷要十块钱,下个月发工钱还他。”

上次问爷爷借钱都还没还,爷爷说再借钱就别去他家。这话我没和父亲说过。心中决定还是吃面吧。“不去,奶奶家也不是每天吃肉,马材和罗军今天吃肉呢,我听见他们说吃的狗肉。”

父亲放慢咀嚼的动作,“你听清了吗?”

我点头。

他把筷子用力地放在有着豁口的瓷碗上,起身出门,到马材家门口把门踹开。堂屋里,四个青年人正在喝酒,下酒菜正是一盆香气扑鼻的狗肉。

父亲紧咬着牙板,用粗糙的手指着那盆肉,“你们瞧不起我孙平水!”

然后他把桌子掀了。

马材面子上过不去,与我父亲推搡,另外三人尽可能的稳住他俩的情绪。激怒之下,马材承认盆里的肉是我家的大黄狗,但大黄是被孙希富宰的,狗皮还藏在孙希富家门前荒废的猪圈里。

吵着闹着,一伙人在猪圈里翻出那张狗皮。父亲疯了似的揪住孙希富的衣领,“孙希富,你老实人也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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