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晴茫然的看向四周，周围的景象是大学时的图书馆。
难道这又是梦吗？
眼前有一个身影，他拿着一本书正说着些什么，雨晴想要凑近些，却被书桌隔开：
“......好像在一个沼泽里越挣扎越下沉，而我爱你，就是想把你也拖进来，却希望你救我……雨晴，村上的这句话说的对吗？”
他的声音不大，语气平缓，雨晴摇摇头，只顾看着他，他身影模糊不清，像是极远，又像是近在咫尺。
“敬文？”雨晴小心翼翼的问，像是害怕自己的声音会令他消失。
那身影把手中的书放下，望着雨晴，雨晴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却始终看不清楚他，
“雨晴...该走了……”
手机铃声将雨晴惊醒。
她睁开眼睛，眼前的场景变换成自己的房间。天方破晓，温煦的晨光随着被微风吹拂的水青色窗帘而微微摆动，窗外传来鸟儿零零碎碎的啁鸣。
“喂？”雨晴接起电话。
“晴晴，今天休息吧？”张敏的声音急切，仿佛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大事发生一般，雨晴知道她永远只是大惊小怪。
“你不是知道吗。”雨晴轻叹一声，才刚过六点。
“你听我说，赵叔你知道吧？就是那个咱楼下挺胖的那个，小的时候还给你糖吃？他给你介绍了一个非常不错的相亲对象！对方是在一家五百强公司里的小领导，薪资待遇非常可观，而且呀，他还在市中心有套房子，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回来看一下？”
“妈，我都告诉你多少遍了，我不想相亲。”雨晴坐立在床上，用手轻揉着额头，睡意不断涌来，她感到头脑有些昏沉。
“哎呀，你这姑娘！再不相亲你什么时候才能结婚啊？都三十岁的人了，你怎么就不知道懂事呢。”
“我自己的事我会处理的，就不忙您操心了。”
“我不操心谁操心啊，要不是你爸走得早，他非...”
“好了妈，我要挂了，您赶紧去买菜吧，晚了可就没有新鲜的了。”
“菜我早就买完了，你挂那么忙做什么？你今天又不上班，是不是又找个借口躲着我？”
“没错，妈，要是哪天你给我打电话不再谈给我介绍对象的事情，也许我们会好好聊上一番。”雨晴笑着说“拜拜，您继续忙吧。”
“哎，你这姑娘——”
雨晴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起身拉开窗帘的一角，看到阳光从对面的楼上反射着光芒，微微有些刺眼，天空湛蓝，飘着四朵洁白的云，远处的天边有几只鸟儿在结伴而飞；楼下有三五位刚买菜回来的大妈。雨晴深吸一口气，顿时觉得思绪清醒了许多。
她整理好被子，到厨房煮上咖啡，随后洗簌完简单整理了下妆容，咖啡此时恰好煮沸。她端着咖啡，在书架上取来露易丝·格丽克的《月光的合金》，坐回床上把书放在腿上，随便翻着读。
没多久，她扔开书，望向床脚墙上挂着的一幅画，那是透纳的《诺勒姆城堡日出》，画中柔和的色彩令她升起燥意的心稍微感觉到些平静。她非常喜欢透纳的风格，客厅里还挂着《楚格湖》《雨，蒸气与速度》。这些都是她从网上买来的精致临摹版，他把最喜欢的一副挂在寝室，每当内心生出莫名的烦躁，以及突然安静下来的空气像是突然充满重压时，她总会望着这副日出，望着画中那只在水里觅食的小鹿。这让她能够感受到些许平静。
这间公寓对她一个人来说宽敞不少，在厨房边的另一间卧室常年空着，上一次在那间卧室留宿过的刘叶也都已辞职好几个月。屋内的色调多是乳白色，家具极少；只在客厅里有一套沙发，一张茶几，一张落地书架，加上四个放物品的橱柜，除此之外别无其他，整间房子看起来空空荡荡。雨晴不看电视，就在该放电视的位置上放了书架，并购置了一些外国诗集和散文集放在上面。
雨晴离开床，站在窗前眺望，远处的天空与云的色彩，湛蓝与洁白之间由阳光在其中交相映照，宛若梦幻，如童话里的天空那般美好。雨晴出神地望着，伤感像老朋友突然从心里冒出，她回头看向房间，空空荡荡更让她骤然感觉到孤独，伤感更甚了。
她轻叹一声，穿好衣服下了楼，照旧开车来到人民公园附近的慕文书店。把车停在公园来到书店前，看着门匾上如天空般蔚蓝的慕文两字，雨晴的内心稍稍安定下来。这间书店并不大，只有约两百平米，书架摆放在里面靠近墙的一侧，在窗户边有三张四人桌，供客人读书喝茶。
在雨晴的印象中，这家书店的人数彷佛永远都是刚刚好，几个小孩在漫画区坐在地上看着漫画，三四个中老年人在书架前边读边寻着书。店里的装潢偏复古，墙上的贴纸以及书架木头的质感，都让人觉得仿佛这家书店与这座现代都市的格格不入。店主姓孟，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矮瘦男子，他眉目端正，带着一副黑框眼镜。此刻正读着书，见雨晴进来，轻笑着示意。
店里播放着轻柔的钢琴曲，听曲调是偏向古典曲风。书店里没有规定随身的包应该放到哪，雨晴于是背着包来到柜台，要了一杯咖啡，随后径直走向新书区，随便翻看了一下，最终取来一本新书坐到窗前的木桌上读着。
没多久，店主送来咖啡，雨晴左手撑着脸颊，仔细品读着书。在这里，时间如汩汩而流的小溪一般缓缓流逝，雨晴感受宁静和轻微的满足，窗外的阳光仿佛变得更加明媚，世界在霎那间充满美好。
钢琴曲静静散落在书店的角落，时光悄然间划过，不知不觉以至中午时分。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我们可以坐这吗？”雨晴从书里出来，抬头看去，见一个青年和一个年龄与青年相仿的女孩站在跟前，开口的是青年，他白净的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
雨晴看向其他书桌，见都坐满了，于是对青年点点头，嘴里轻声道：“嗯。”
青年身形高瘦，穿着黑色卫衣，腕上带一块卡西欧的运动手表，女孩穿了件浅色外套，头发扎成马尾状，一脸默然，彷佛对周围的一切都毫不在意，只专注于手中的复习资料。
“非常感谢！”青年注意到雨晴手中书，随即问“你喜欢村上春树吗？我也是，他的大部分书我都读过，我最喜欢的是他的《奇鸟形状录》，这是他的新书吗？”
雨晴感到奇怪，看着他点了点头。
“在新书区吗？我也要看。”说罢，他便起身便去新书区找书，接着很快回来。
“真倒霉，都被借完了。”他尴尬的笑着。
“你拿我这本读吧。”雨晴微笑道：“正好我也该回去了。”
“你这就要走吗？”青年连忙问道。
“对。”雨晴拿上包，伸手把书递给他。
青年接过书，神色有点失落，但还是连声道谢。
这时，女孩突然开口道：“你忘了你陪我来这是干嘛的？好好复习，再看小说如果高考考不好，看爸妈怎么收拾你！”
“看来我只能等高考完才能看这本书了。”青年一脸为难“对了，还没请教你的名字？”
“孔雨晴。”
“我叫林威，这是我姐姐，她叫林玉，林黛玉的林玉，只是缺那个黛。”林威打笑道。
雨晴礼貌的笑笑，和姐弟俩道别后，在柜台付了帐离开。
“你刚才在那个女人面前怎么表现得那么活泼？”林玉头也不抬的问。
“我，有吗？”
“很明显。”
“我一直都是这样好吧！”
林玉转过脸望着他的眼睛说：“你知道她最少得二十五岁吧？”
“不是吧...”林威不敢置信“看她也就刚二十多岁的样子。”
林玉白了他一眼，摇摇头道：“真是个傻蛋。”
“喂！”
傍晚时分，天边一轮红日静悬在空中，飞鸟在公园的树木上嬉戏逐飞；提着各式各样包的人朝家走着，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电动车的鸣笛声不绝于耳。
“妈，没必要都买下来吧，我们可以自己到书店看啊？”林威提着满满一包的复习资料与林玉一起跟在一位衣着时髦，四十岁左右的妇女身后。
“那多不方便，这家书店这么偏僻，路也不好开，况且在家还能安安静静的学。”赵雅按下手中的车钥匙，停在不远处的红色奥迪A4应声开锁。
“看样子我们以后连家门都难出了！”林威朝林玉小声嘀咕。
“我反正无所谓。”林玉摊摊手。
“你们爸最近工作忙，他让我好好督促你们，所以你们这段时间就在家认真学习吧。”赵雅接过林威手中的包放到后座。
“系上安全带，小威。”她发动车子。
“妈，没事的。”
“系上。”赵雅斩钉截铁道。
林威不情愿的系上。车子行驶了三个红绿灯路口，最终驶入了“悦澜湾”小区。这是全市最贵的小区之一，毗邻市区重点高中华苑中学，林威和林玉就读于此所学校。林威的父亲林正康是位商人，为取一个好的寓意，就把房子买在了第八层。一百五十平米多的房子朝阳而居，划分了门廊、客厅以及五间寝室，一间书房和厨房，另外还有两间宽敞点的用作健身和存放杂物。赵雅不会做饭，更不会收拾家务，平时的活计就落在了雇用的沈阿姨身上。
“沈阿姨，开始做饭吧。”刚进家门赵雅便对沈阿姨说道。
沈阿姨五十多岁，脸上布着两条明显的笑纹。
“都回来了。”她笑着迎接，接过赵雅手中的包。
林威道了声好便回到自己的房间，枕着双手躺在床上，双眼看向房顶发愣。眼前浮现出在书店见到的雨晴，她认真读书的模样，脸上礼貌的微笑，以及她的声音，还有她离去的背影。他回想起第一眼看到雨晴的时候，她正在读着书，和煦的阳光恰好洒在她的侧脸，在那一刻，时间仿佛停滞，她坐在那的模样像是凝成了一副极美的画卷深深的铭刻在他的脑海里，于他的心底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他想着想着，嘴角的笑容愈来愈大。
众人吃过饭，林正康方才回来，他四十多岁，正值壮年。一副阔脸不怒自威，浓厚的眉毛下一对炯炯有神的双眼，体型高胖，穿着一身合体的黑色西装。
“孩子们呢？”他换下鞋，坐在沙发上问。
“吃完饭就跑自己房间了。”赵雅放下遥控器，坐到林正康身旁轻轻倚靠着他：“饿了吧？最近工作还这么忙吗？每天都这么晚回来。”
林正康揽住她，声音带着疲惫道：“我吃过了，最近业务多嘛。”
“你就知道忙工作，也不知道好好陪陪孩子，他们马上就要高考了，你也不关心关心。”
“不是有你嘛！他们学习上什么样了？”
“自己去问吧。”
林正康来到林威及林玉的房间询问学习上的状况，听到答复后，满意的点点头，最后又再三嘱咐了几句才放他们回去。林威回到房间松了一口气，打开电脑，播放音乐，接着点开网页，呆坐在电脑前望着干净的初始搜索页面久久不动，终于，他在键盘上打上孔雨晴三个字，犹豫了一下，按下回车键。网页弹出毫不相关的内容，他失望的关掉网页，静坐在椅子上听音乐。
2
雨晴永远是团队里来的最早的人，甚至是整个楼层里来的最早的。九点钟上班，她七点多就已到公司。
在餐厅用完早餐，来到自己的卡座，她打开电脑，随后拿出自己携带的书戴上耳机等待上班。这家公司是一家中等规模的建筑设计公司，她入职已经七年，原本勤勤恳恳的她本应该晋升成一名管理着十几人的团队长，却由于她自己一口回绝而不了了之，至今仍是一名普通员工，好在公司为了表彰她优秀的工作成果，时常会奖励不少奖金给她。
雨晴心里清楚，其实自己喜欢独自一人在公司，坐在卡座上，周围没有恼人的喧哗，也没有其他人打扰，左边的窗外有时还会是美丽的晨曦，或是淅沥的小雨，不管是什么，她都感受到来自心底的平和以及些许来之不易的自由感。
“就知道你会这么早来。”不知何时，薛兰出现在眼前。
雨晴摘下耳机，注意到她头上戴着一顶新款的紫色渔夫帽，衬托着她白净且圆润的面容显得颇为富态。
“早，新帽子？”
“怎么样，好看吗？”薛兰原地转了一圈，做了一个浮夸的表情，并用手轻轻调整帽子。
“很不错。”
“我昨天在万象汇买的，让你不来，那里还有很多新上的首饰呢！”薛兰把手中的包放在雨晴的桌上，身子轻椅着卡座继续说“也不知道你周末都在干什么，对了，你今天没有安排吧？”
“没。”雨晴如实答道。
“好极了，今晚你陪我一起去个饭局，我一个闺蜜来了，我来招待招待她。”
雨晴面露难色，正想理由拒绝。薛兰直截了当说道“这次你甭想跑掉，再说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就是吃个饭嘛，也许会有帅哥哦。”
雨晴仍为难着，薛兰扔下句“就这么说定了！”便走开了。
雨晴想着她最后那副贱兮兮的表情，内心思索着。她实在不想去什么饭局，也不想认识她的闺蜜。但念着薛兰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照顾自己，她也算是自己极少的朋友之一，于情于理都应该答应她。
经历了这个小插曲，雨晴有条不紊的将今日的工作完成。刚下班，薛兰便跑来拉着雨晴朝地下车库去，生怕她一个不留神会让雨晴跑了。路上，她不停的聊着聊那，想让雨晴以后多出来聚聚，雨晴忍受着她的烦人，嘴上只好答应。
见到薛兰的闺蜜是在“万象汇”门口的广场上，她瘦瘦矮矮的，扎成马尾的头发染成苦亚麻色，肤色有些黑，看起来像是有些营养不良，她今晚画了淡妆，雨晴瞧出她带了假睫毛。在她身旁还有一位二十多岁的男子，穿黑色棒球服，内着淡蓝色格子衬衫，皮肤白净，头发理的很短，看起来十分精神，给人干练的感觉。
“你好，我叫王美雪。”她主动向雨晴介绍，又指着男子说“这是李兴。”
“我叫孔雨晴。”雨晴有些局促。
薛兰与她简单寒暄几句之后，四人朝商场内走去。薛兰和王美雪走在前面有说有笑的聊些什么，雨晴慢慢走在后面，仔细观看周围的景象。此时已是傍晚六点多，整座城市已是灯火通明，好似要急切的送走白昼，迎接更为美妙的夜晚。雨晴看到广场上有两处围满了人，有人在那里唱歌。抬头看去，商城上巨型的广告显示屏不断变换着，周边的霓虹线条像一条条扭动的蛇一样装饰着整个大楼，有时变换成粉色，有时变换成蓝色；两种颜色都很美，粉的让人觉得如糖果般甜蜜，而蓝的则让人觉得深入到骨髓的忧郁。雨晴深吸一口气望着这一切，心里不禁为眼前的景象痴迷，却又感觉自己坠入了一场虚假的梦幻，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如同在儿时着迷的万花筒，望时觉得绚丽绝伦，拆开一看却只不过是镜子与图案。
“天气慢慢变热了，我刚才看到有个人穿起了T恤。”李兴忽然开口道。
雨晴回过神，方才注意到他一直跟在自己身旁。
“是吗?”雨晴随口道。
李兴微微一笑：“你是兰兰的同事？”
雨晴点点头，她注意到李兴说话时神情拘谨，眼神飘忽不定。
“我和兰兰以及美雪是大学同学，我也在这座城市工作，也许等哪天有空我们可以一起出来玩呀。”
“你不是和美雪一个城市吗？”雨晴问。
“不是，”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道：“你不是误会了我和美雪吧？她有男朋友的，我们就是普通朋友关系。”
雨晴“喔”了一声。
李兴继续说着什么，雨晴看到前面的薛兰回过头看向自己，并和王美雪挤眉弄眼的笑着，雨晴想起早上她对自己说的那句“也许会有帅哥哦”。
吃的是火锅鱼，薛兰点了一份四人套餐。这家店的装潢简单，棕色的墙面上悬挂着一只船舵，面积在这间商场里算大的。此时店里坐满了人，门口还排着长队，幸亏薛兰早早预定好，否则此刻也只能在门外坐等着。不知是否是刻意，李兴主动坐在雨晴身旁，薛兰和王美雪坐在对面。
“喝酒吗？”薛兰问。
“好啊，雨晴觉得呢？”王美雪看向雨晴。
“今晚还是算了吧，明日还要上班，我就不喝了。”
“多少喝一点吧，没关系，喝不完我帮你喝。”李兴说。
雨晴略微诧异的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好，那就先一人一瓶啤酒吧”薛兰含笑看着两人“李兴能喝，你就来两瓶。”
点完餐，四人呆呆坐着，王美雪玩着手机，雨晴也拿出手机来想要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尴尬。
薛兰泯着茶眼神一直在雨晴和李兴身上转悠，她忽然开口道：“李兴，你还在那家IT公司吗？”
“对，姑且干着吧，虽然有点累，但待遇方面还是不错的。”李兴刻意用力挺着腰，来掩饰他微微弓起的背。
“听说你现在被升为高管了？干得不错嘛。”
“只是管理几个团队，没什么的。”
“管理几个团队？嗨呀！真是的，谦虚什么。”薛兰突然问雨晴：“你不是对IT感兴趣吗，可以多问问李兴啊，这小子懂得多。”
雨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记得自己从未说过对IT感兴趣。“还好吧。”她说。
薛兰接着说“雨晴，你最近在看什么书啊？看得那么迷，叫你出来玩你都不来。”
“你喜欢看书？”李兴问。
雨晴点点头：“没看什么，一些诗集之类的。”
“我平时下班的时候也会看上一些，不过大多是一些小说之类的，诗集倒没怎么读过。”李兴说。
“小说我也喜欢，只是太吸引人了，而且又不容易看完，平时上班的时候难免会想其中的情节。”
“我也是啊，除了看书之外，电影你喜欢吗？”李兴问。
“看得不多。”
“为什么呢？电影也有很多非常优秀的作品啊，那些镜头语言、叙事手法以及呈现出的小说不能相比的专属于电影的独特魅力，真的强烈推荐你看一些上个世纪的经典电影。”
“上个世纪的电影，太老了吧！”薛兰插嘴道。
“不会啊，如果说画质方面，那肯定是现今的电影最好，主要是技术原因嘛，但若是论电影的优秀程度，比如反映时代及人性的优秀作品，那还是些老电影最佳。”他问雨晴“你听说过英格曼·伯格曼吗？”
“好像只在书上看到一些。”雨晴表示出感兴趣。
“喔，那我强烈推荐你看一下他的电影，那真的是大师啊！”谈到电影，李兴便变得十分兴奋。
“喂，别聊什么电影了，你没看到人家对电影不感兴趣啊。”王美雪忽然说道，她仍旧看着手机，头也没抬。
“哦，是嘛？”李兴的热情一下被浇灭，他对雨晴尴尬的笑笑。
“多谢推荐，我有时间会看一下的。”雨晴冲他微笑道。
李兴望着雨晴的眼神重新焕发光彩，他点点头，脸上有些红晕。
火锅和菜很快便上齐了，点的是清江鱼锅，薛兰举着酒杯说道：“欢迎美雪大美女到来，以及感谢兴和晴你们俩百忙之中抽出空来，来，干杯！”
“不是真的干杯吧？”王美雪打趣道。
“话是这么说嘛，大家随便就行。”
雨晴浅饮一口，随即放下酒杯。薛兰往火锅里放入小白菜、菠菜、金针菇等素菜，又放入加工过的鱼丸肉丸等，接着将牛肉卷，羊肉卷稍稍放入一些；开着大火，锅里很快便咕噜咕噜的翻腾起来，香气悄悄溜进鼻内，牵动着的食欲令人蠢蠢欲动。
四人调完蘸料回来，蔬菜已经可以吃了，少顷，又举杯几次。
“雨晴你结婚了吗?”王美雪问，薛兰正咬一口夹来的青菜，心想美雪不是明知顾问嘛。
“还没有。”雨晴放下筷子。
“是不想结吗？有没有看中的了？”她接着问。
“你问这个干嘛，来来，先吃东西，都饿好一会了。”薛兰说。
李兴停下夹菜的筷子，留意雨晴的神情。雨晴眼神掠过三人，尴尬的笑笑，说：“不是，只是还没有遇到喜欢的。”
“你喜欢什么样的？说出来我帮你寻寻，不是我多事哈，就是觉得咱们都三十的人了，你还独自一人，实在不忍心啊，放心，姐肯定帮你找个又帅又有钱的，咱家李兴也不错嘛！”她说完大笑。
雨晴才知道为何薛兰会叫自己参加和她朋友的聚会。
李兴满脸通红，雨晴望着王美雪，嘴角上扬强做了个笑脸，抽出纸巾把嘴擦净，起身对薛兰说：“实在抱歉，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做，我就先回去了。”
“别呀，雨晴，坐在再吃会儿，吃完咱一起去Ktv唱歌呢。”薛兰急忙挽留。
“不了，”雨晴对薛兰抱有歉意的笑笑“下次吧，再见。”然后拿起放在座椅后面的外套及手包，对李兴和王美雪说：“我就先走了，你们玩的开心。”
剩下三人面面相觑，薛兰责怪道：“你没事瞎说什么？”
“说实话啊，她不都三十多了？今晚叫李兴来也不是想让两人多接触接触？真是的，怪我干嘛。”
出了商场，整座城市已经进入夜幕，街灯整齐排布的发着光，道路上车辆熙熙攘攘，各式的车辆发着或冷或暖的灯光照在地面上，车后刹车灯的红色不时亮起，给了这闪耀着五颜六色的绚丽夜景添了一份炙热的红色。
雨晴看到方才唱歌的人已经换成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他不敢抬头看观众，一直低头看着手机上的歌词，雨晴长叹一口气，分辨出他唱的是陈奕迅的《好久不见》，也许是因为紧张，这位青年有些抢拍和跑调，但总体下来还算是好听。
雨晴将外套裹好，尽管此时已快入夏，但夜间的凉意仍可称得上冷；她戴上耳机，漫步在来往繁忙的路旁，远远望着整座城市：小区的公寓上零零碎碎亮着灯，形成一幅点点状状的图案；车辆在道路上一闪而过，仔细看还能看出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开的，还是四五十的中年人，是男还是女；行人不断从身旁经过，他们有的背挺拔，有的背影佝偻，腰身或粗壮或纤细，有的三两成群有说有笑，有的独自一人，神情落寞；空中夜幕散发着幽蓝色彩，望不见星星，只一轮勾月静静悬着；雨晴看着自己的影子被灯光投射在脚下，拉长变了形，想着这么长时间，自己仍是形只影单，她只好加重音乐的音量。长叹一声。
说起来，那天的夜晚和今天很像，夜幕也是如此幽蓝。空中的星星却比今日要多的多。
那晚，雨晴刚结束在自习室的学习，走在回宿舍的小路上，小路除了去教学楼的人，平时基本没人走，这天又是周六，路上空无一人。路灯的灯光呈昏黄色，草丛里一群群夏虫鸣个不停，月亮像一颗暖暖的炽灯，将整个夜空照亮，诸多的繁星各自闪耀，彰显自己的光辉也不遑多让。这一切都说明那一夜是个极美的夏夜。
周围的风景令雨晴心情愉悦，她怀抱着书本，哼起歌，她感觉这条小路在这一刻仿佛只属于自己，她情不自禁将歌唱出来。唱的是周杰伦的《星晴》。霎那间，时间仿佛突然变得缓慢，夏虫有节奏的叫声被放慢了下来，灯旁飞蛾扑扇的翅膀，迟缓的一扑一扑几乎能够看到轨迹。
他就这样出现在这条小道上。
雨晴看到他，停下了唱歌，两人相距不过二十米，她为也许被他听到的自己的歌声感到羞怯，紧抱住书本，她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他像是突然出现的，带着浅浅的笑容，从他白皙的脸庞上很是耐看，他有一双温柔明亮的双眼。当两人走到彼此相距只有五米时，兴许在那一刻，缘分和巧合发挥了全部的魔力。两人恰好同时走进这盏路灯照耀的距离，地面上被路灯映照的金黄；恰好一阵微风，驱散了恼人的燥热，带来怡人的凉爽；恰好她望向他，他也望向她；只一瞬，两人感受到了彼此，似是相识多年，期盼相见而悄然间遇到，带着喜悦和些许的慌张，彼此的亲切穿越了数不清的日夜和年复一年的岁月终于到临在两人的心间。彼此间相视一笑，就能感受到无尽且温馨的情感。
他主动开口，雨晴做出应答，几句之后，他说出自己的名字：
“袁敬文。”
“我叫孔雨晴。”
从那之后，两人见面的时间逐渐频繁，许多次在同样的夜晚里，他们一同骑着校园的单车行驶在平静无人的道路，不骑车，便相约漫步；有时在操场上，两人依偎着望着空中的星星低声交谈，在黑暗中两人的背影相互温暖彼此。
他喜欢读书，爱好读西方的经典名著，雨晴也主动开始读起来，他兴奋的列出各种书单，并为雨晴讲解西方文学的发展历史；大多数时候雨晴都是静静聆听，看着他热情高涨的，从脑海里搜索知识滔滔不绝地讲出来的模样。他会陪雨晴周末的时候去自习室学习，那时雨晴准备考取教师资格证，他拿着一本书，坐在雨晴对面读。雨晴喜欢有他的这种陪伴。
此刻，眼前又是同样的夜晚，路灯，道路，行人。只是时光已悄然不同。
雨晴耳机里的歌曲换了一首又一首，等到达公交站牌上了车时，她掏出手机看到未接的两通语音电话和七条道歉信息，都是薛兰发来。
雨晴长叹一声，没有立刻答复。
3.
“终于可以休息喽！”林威结束了一周的学习，刚回到家便把书包随手一扔，扑倒在沙发上，林玉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径直回自己的房间。
“瞧你那副样子，把书包捡起来！”赵雅在门旁换鞋。
“yes sir！。”他学着电视里的口气说，然后起身拿起书包“母亲大人，我饿了。”
“今天沈阿姨有事不在，在抗一下，等过一会你爸回来，咱们一家人一起去饭店吃，林玉呢？”
“回房间了，我去瞧瞧她。”
林玉的房间在林威房间的对过，此刻她正躺在床上，拿着手机左右滑动，时而打几句话，看样子正和谁聊着什么。
“干嘛呢？”林威突然出现。
“没干嘛。”林玉回道。
“聊天呢？男朋友？”林威衣服贱兮兮的表情。
“跟你有关系吗？”林玉板着脸道。
“好了，不关我事。妈说等爸回来，咱们一起去饭店吃。”
“好啊。”林玉依旧看着手机。
“你看起来不太高兴啊，是不是有心事？”林威拉过书桌的椅子，靠近床边坐着。
“没有。”
“真的假的，有什么事你就说嘛，我绝不会告诉别人的。”
“没有。”
“真的?”林威狐疑的看着她。
“你不要这么无聊好吧！”林玉不耐烦道。
“好好，我不无聊”林威站起来走到门旁又折回来，手摸着脑袋说：“那个，明天你去不去书店？”
“哪个书店？”林玉看向他。
“就是上次咱们去的那个，好像叫‘慕文’。”
“不去。”
“那我只好自己去了。”说完，林威就往回走。
“你不是去找那个女人吧？”林玉突然问。
“当然不是！”林威回头看她，脸色不自然。
“那就好，最近你学习可不在状态，我还以为你得了相思病呢。”
林威干笑两声，走出去关上门，赵雅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正坐在沙发上边玩手机边看电视。林威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愣，望了一会儿，他的思绪就随同幻想一起，去了远方。他睡了过去。
林正康回来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刚一进门他便看到在沙发上恬睡的赵雅，他把电视关上，又把赵雅身上那快要掉落的手机拿起放到桌面上；来到儿子和女儿的房间，见他们都睡的香甜，林正康便回到书房，从书架取来《世界文明史》的卷三“凯撒与基督”读着。
时间一点点流逝，春季温度怡人的傍晚很快来临，此时，林正康正拿着手机发送消息。
“你回来了！”赵雅路过书房时注意到他。
“回来有一个多小时了，孩子们醒了吗？”林正康把手机一扔。
“我去叫他们准备准备，今天咱们去哪？齐轩斋？”
“对，我在那订好了包间。”林正康起身把书本放回原处。
“也不知道换一家。”赵雅白他一眼。
接近六点三十的时候，他们准备好了出发；林正康依旧一身肃穆的西装，赵雅着一身黑色长款吊带针织裙，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看起来雍容典雅，一点也不像生过两个孩子；林玉穿了一件黄色卫衣，显得青春活力，林威则十分随意的穿了一身休闲牛仔。
齐轩斋称自己是百年老店，外表装饰古朴，若不是有高达六层的规模，俨然便是一副古代的酒店模样。一进门则全然是另一幅景象，大厅装饰的富丽堂皇，正中央一盏直径约两米的吊灯高高悬着，米白色的墙壁上游走着数道金色的线条座作为装饰，墙边整列排布的凸起四根柱子，都是为欧式古典风格，从靠近入门的第一根起，为多立克式、爱奥尼克式、科林斯式、罗马式象征着发展历程。桌子为圆桌，上面盖着米金色欧式桌布，配套的座椅骨架呈大理石白，坐垫及靠垫则为葡萄紫色来彰显高贵。
此时，一楼基本上已经坐满，热气腾腾的菜传来诱人的香气，同时传来的还有他们的喧哗声。大堂经理一路小跑过来迎接，原脸上露出讨好的神情与林正康交谈，随即带路走向三楼订好的包间。之前家里聚会，林正康总是会选择这里，所以林威对此非常熟悉。
相比于家庭宴来说，这间包间显得宽阔不少，包间是同楼下相同的装饰风格，一样的金光灿灿。等餐时，林威玩着手机，他用手机找来一本村上春树的小说看着；林玉看着一部动漫，赵雅用手机刷着短视频，林正康不停的用手机打字。
“聊什么呢？”赵雅问林正康。
“没什么，工作上的事。”他把手机非常随意的扔到桌子上。
赵雅遂不在意，她把手机递给林正康“你看这个视频，真的是笑死人了！”
“真的搞笑。”林正康粗粗看了一眼，接着桌面上的手机震动几次，他拿起来，继续打起字。
“工作上这么忙吗？”赵雅收起笑容。
林正康点点头，随后起身说“我去趟厕所。”
林威也站起来说：“我也去。”
赵雅无心再看手机，痴痴坐在那想着什么。
厕所在出门楼道的西北角，林威走到男厕门旁忽然听到林正康的声音。
“你非得是今天？今天我和家人们聚餐的！”他像是打着电话。
“别胡闹了！明天我去你那，好了，不要说了，我要挂上了。”
随即门被打开，林正康撞见在门旁的林威。
“你在这干什么？”
林威见他脸上带着慌乱，感觉到莫名其妙：“上厕所啊。”
“喔，那你快上吧。”林正康走出来在镜子前洗手。
林威刚要进去，听到林正康忽然说“小威，你没听到什么吧？”
“什么？”林威回头看他。
“没什么，对了，你最近缺零花钱吗？”
“缺啊...”
“来，爸给你.”林正康掏出手机急忙划着屏幕“一千够吗？不，两千？”。
林威不明所以，点点头道：“两千够了。”
“好。”林正康举着手机给林威看到账的提示，接着他说“这事可不能让你妈知道，嗯?”
林威点点头，不该让妈知道什么？
上完厕所回来，林威看到桌面上已经放满了菜品，有鲍鱼汁扣鹅掌、驰名蒜香骨、辣汁银雪鱼、美极大明虾、蜜汁烧鸡翼、香烧琵琶鸽等，又有鲜菠玉子豆腐、白花紫菜卷素菜。一眼望去，花花绿绿的摆盘加上芳香诱人的菜品真让人赏心悦目，食指大动。
林威坐下，林正康对林威使了个眼色，林威不太懂父亲的意思，只好拿起筷子东夹西夹，以此来弥补在学校每日只能吃食堂的苦。
少顷，赵雅开口说：“正康，我有件事想和你说一下。”
“什么？”林正康撇了一眼正狼吞虎咽的林威。
“其实没什么，就是等两个孩子高考完，我也想找个工作，每天上上班什么的。”
“家里又不需要你去工作，每天在家待着喝喝茶，看看书不好吗？”他夹了一只虾。
“太无聊了啊！你整天都在工作，孩子们还要学习，我只能看看电视，玩玩手机，我周围的朋友都有自己的工作，我也得找个工作！”赵雅诉苦道。
“我看你就是闲的，算了，你想工作就去工作吧。”他继续说“你想做什么？”
“你那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吗？”
林正康的脸色变得不自然：“怎么想去我那？”
“哎呀，妈是想跟你一起嘛！”林玉突然叫道。
林正康嘴里干笑两声说：“好，我到公司看看有没有你可以做的职务。”
赵雅喜上眉梢，连续给林玉及林正康夹着菜。
“小玉你最近学习怎么样？”林正康用纸巾抹去嘴角的油腻。
“就那样呗。”林玉边看着手机边漫不经心的夹着菜。
“可得好好努力啊，不能懈怠，高考是决定一辈子的大事！”
“知道，知道，你别总问我啊，你也问他啊。”林玉指向林威。
“我很努力啊，没看我都不出去玩了，整天忙着学习。”林威说。
林玉干呕一声，表示对他的反驳。
“我明天还想去书店一趟。”林威接着说。
“去书店做什么，家里不是有学习资料吗？”赵雅问。
“我觉得在书店学习，效率会高一些，我喜欢那里的氛围。”
林玉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情望着林威，林威没理会她。
“好吧，等学完了给我打个电话，我去接你。”
“不用，我累了就在周围逛逛，我自己回家就行。”林威说。
“那怎么行，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孩子想自己坐车看看风景嘛，小威那么聪明，也不小了，自己回来可以的，你不用担心。”林正康说。
赵雅只好作罢，林威对林正康眨眨眼睛笑笑。等众人吃完出来，外面不知何时起了风，空中乌云密布，不见一丝星光，回到家时，时间已接近八点。
4
翌日，林威早早起床，发现外面淅淅沥沥的飘着小雨，他挑了一件黑色的棒球服，内里着棕色格子衬衫，仔细的吹好将头发吹好，又打上父亲的发蜡，最终取来伞打声招呼便出门搭车前往书店。
还不到八点，书店才刚刚开门，林威看到店主正清理着靠街的玻璃，店里面暗淡无光，没有开灯。林威走过来，在门口用力的跺几脚除去雨水，又把伞向一旁甩几下方才进门。
“早上好。”孟姓店主开口说，他笑的很温暖“没预料到会有客人这么早来，让你见笑了。”
“现在可以看书吗？”林威问，他将伞扎好放入包里。
“当然可以，请问要喝点什么吗？有咖啡、牛奶、茶。”孟店主把手中的抹布扔进水桶，提着水桶朝柜台走着。
“麻烦来杯牛奶。”
“早上喝牛奶好。”孟店主洗干净手，取来两包鲜奶“正好我也要帮我女儿热上一杯，这杯就算送您的。”
“那怎么行。”林威笑着推辞。
“毕竟您这么早来，肯定是喜欢我这家书店。”忽然，林威看到店主眼神变得伤感的环视书店“你就不要推辞了！”
林威道了声谢，走到新书区，一眼看到摆在高处的《猫头鹰在黄昏起飞》，正是上次见雨晴读的那本；他拿在手中，脸顿时红起来，上次他看到村上春树四个字以为是他的新书，却没想到这是另一位作家对村上的访谈录。他来到靠窗的桌子坐在上次雨晴坐着的位置，翻开书开始读着。
孟店主将牛奶倒入玻璃杯中，又将杯子放入微波炉加热，随后他将书店里的灯全部打开，并把促销的广告纸牌放在门旁，书店正式开始营业。
***
雨晴端着咖啡站在窗前，望着这座被雨淋洗的城市，春雨绵绵，平添了几分韵味。远处的道路上，车辆熙熙攘攘，楼下的行人撑着颜色各异的伞缓慢的走着；雨晴呷了一口咖啡，给微微感觉到凉意的身体带来一丝温暖。
房间里很安静，雨晴能听到隔壁在做早饭、谈话的声音，菜碰到油发出的滋滋声，碗筷相碰的叮当声，听她母亲的训斥，好像他家八岁的孩子还没有起床，想必应是昨夜玩游戏玩得很晚。
雨晴伫立在窗前许久。她喜欢雨天。晴天很美好，可以让人心情愉悦，但面对晴天时总会有一种辜负美好的自责感，仿佛这种天气不出去和朋友一起尽情玩耍，便是对这种天气的浪费；阴天又太显阴郁，乌压压的阴云仿佛也飘上了自己的心头，让人变得冷漠；只有雨天与雪天，可以感到一股真正的放松，这种天气不用担心有什么事情要做，反正外面的天气如此，只去做让自己感觉到轻松的事情就好。
觑一眼时间，已是八点。雨晴收拾完整，带上耳机，拿着伞出门。刚一出门便迎面感觉到一股凉意，天气尚未变暖，雨晴裹紧身上的卡其色风衣等电梯，电梯开门，里面站着隔壁的沈阿姨还有不认识的年轻些的男子。
雨晴道了声早上好。
“这么早出去呀。”沈阿姨和那男子手中都提着菜走出电梯。
雨晴“嗯”了一声，微笑点头示意，等电梯门缓缓关上，雨晴才感到轻松。
“那是邻居？”年轻男子问。
“没错，就住在隔壁，你别看她打扮的年轻，她已经三十多了，至今还没结婚呐，一到周末人就出去，肯定是被哪个大款给包养了。”沈阿姨一脸鄙夷。
“看着不像呀。”
“这年头啊，人不可貌相...”
地下车库的寒意更甚，雨晴双手揽住腰，低着头快步朝自己车子走去，上了车才感觉好些，发动车子，系上安全带，一顿熟捻的操作，雨晴将车子驶进道路。雨水轻轻拍打着车窗发出吧嗒吧嗒的细微声响，路上的车辆比平时少了许多。
就这样在雨中开车，感觉也很好，雨晴思忖。
远远望去，城市的高楼隐匿在一团水汽当中，整座城市变得朦胧，街上的人们撑伞快步而行，只能看清伞的颜色，分不清年龄性别，这样也许都找到了一处可以躲藏自己的机会，丢掉面孔和表情，尽情的呼吸着夹杂着水汽的潮湿空气，自由漫步着，想快便快，想慢即慢。
最终，雨晴还是朝书店驶去。自己第一次去这家书店是什么时候？雨晴努力回想，记起是来这座城市的第一年，那是夏天，她想到人民公园看看，却意外发现了在街道一隅的慕文书店，一进门，看到店里的装饰，又看到书店规模不大，她便升起要在这读过一个下午的念头。从此之后，这个地方就成为了她除家之外，最亲切的地方。
“喂？”雨晴接起电话。
“晴晴，我在你门口，你人跑哪了？”母亲张敏的声音响起。
“你怎么来了？”
“瞧你这话说的，我来看看你不行吗！”
“我在外面。”雨晴有些无奈。
“这才几点你就在外面？”
母亲的语气让她感到恼火“对。”
“和别人一起吗？”
“自己，你等一下，我马上回来。”
雨晴挂上电话，望着前方叹息一声，到了下个路口，她调头折返回家。
刚走出电梯，雨晴便看到张敏。她手中提着斜挎包站在自己门前，身穿暗红色的涤纶外套，微微及肩的头发染成乌黑，梳得一丝不苟。
“你为什么不提前打声招呼？”雨晴沏好茶，递给张敏。
张敏坐在沙发上，左右观望这间房子。
“上次我来看你，这房子里就什么都没有，这会儿还是一样，我不是叫你买了吗？能不能对自己好点！”张敏接过茶呷了一口。
“我对自己很好。”雨晴折回去给自己煮上咖啡。
“这能叫好！对了，你赵叔给你安排的相亲你什么时候有空？”
“妈，我还要说多少遍，我不想相亲。”雨晴不耐烦道。
“你还以为你多大啊，二十？傻姑娘，你都已经三十了啊，不相亲你是不打算结婚了？我告诉你，女人也就二十多最好，三十顶头了，不趁着自己还有相貌赶紧找个男人，再老可就没人要了！”
“你不至于为了催我相亲，专程来的吧？”雨晴清洗完手，坐回沙发上面对着张敏。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你张阿姨有事来这，我就搭了个顺风车过来，明天就回去。”她继续说“姑娘，你感觉在这大城市能行？我在这看到的几乎全是年轻人，你张阿姨告诉我年轻人在这种大城市里住着厕所一样大的房间，每日吃泡面，晚上还要加班到九点，姑娘，不行回咱老家吧，妈也好照顾照顾你啊。”
雨晴沉默着，当初是为何来到这里？这里举目无亲，没有朋友，有的是这座像巨大机器一样的城市，以及被充当燃料的年轻人。
张敏见雨晴愣着，叹息一声，站起来走到《楚格湖》旁看着。
“你还与你大学时候的那个联系过吗？是叫袁敬文吧。”她忽然说。
雨晴的思绪被拉回来，她低下头沉默不语。
“没事与他联系联系吧，当初你们多么要好。”
“他已经结婚了。”
张敏一怔：“喔，这我倒没听说。”
雨晴默然。
咖啡在玻璃壶里咕噜咕噜的翻滚，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雨滴被风吹来敲打在窗户上发出唰唰的声响，邻居家放着电视，能隐隐听到广告在推销着某种保健药品。空气中刚有要升温的迹象此刻全都归于冷淡。
5
“哇！那只像蝙蝠的鱼真的是在飞呢！”雨晴望着玻璃另侧缤纷绚丽的水下世界。
如童话般绚丽的蓝色包裹着她，她像个孩子似的指着各种各样的鱼大喊大叫，满脸苦笑的袁敬文，宠溺的看她说：“那叫蝙蝠鱼。”
雨晴回头：“文盲，那叫蝠鲼！”
袁敬文灿烂的笑着：“是嘛。”
“哇，这只水母好美！快来看，它就像是在水里的会浮动的颜料，还是晶莹剔透的！”
“真的很美。”
参观完海底世界，两人又来到隔壁的游乐园，一直玩到下午，筋疲力尽了，便一同来到咖啡店，在靠窗的位置坐下，雨晴要了杯奶茶，袁敬文要了杯咖啡。
“海底真的是太美了，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来海底世界，也是第一次来游乐园，敬文，谢谢你带我来这里。”雨晴满脸幸福的望着他。
太阳西斜，阳光像一道金辉洒在桌面上，街道上的游人带着开心满足的笑容随意的走着。
“雨晴”袁敬文低头啜饮一口咖啡，看向窗外又看向雨晴“你有打算毕业后去哪吗？”
“我还没想过，你去哪呀？”雨晴撒娇道“我能不能随你去？”
“其实...今天出来玩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袁敬文抬头望着雨晴的眼睛“我要去美国留学，德克萨斯州。”
“什么？”雨晴怔住。
“这是我父母的决定...我抗争过...但...”袁敬文不忍伤害到她，小心翼翼的将这句话说出。
雨晴微张的嘴巴，仍然不能接受。她感觉到此刻的自己与刚才兴奋不已的自己撕裂开来，并与整个世界之间隔了一层透明的膜，方才还觉吵闹的咖啡店，此刻杳然无声。
“对不起，雨晴...”
雨晴低下头，像是失了魂：“喔。”
“雨晴？”
雨晴抬起头，方才闪烁着光芒的眼神此刻已是暗淡无光。。
“你没事吧？”他关切的问。
“我没事， 你去就好了呀，只不过是你去留学而我还在这里，我们又不是断了联系，你在那好好学，学成再回来，我等你。”雨晴努力做出几个笑脸，装作轻松模样。
雨晴记得那日午后的阳光异常灿烂，也许太过明亮连桌面都感觉刺眼。
“我要去三到五年，毕业了也不知还回不回来，爸妈希望我能够在国外发展。”他挣扎着，终于说出这话。
**
“雨还没停。”张敏站在窗前。
雨晴合上书，起身把咖啡杯放入洗碗池“我带你去市区找个餐厅吃饭？”
“去餐厅干嘛，你不想吃妈做的菜啊？”张敏接着问“家里还有菜吗？”
“冰箱里还有一些剩下的。”雨晴坐回沙发，翻开书继续读着。
张敏打开冰箱，拿出两根胡萝卜，半个卷心菜，半捆豆角，一团豆腐。
“你就吃这个，有肉吗？”
“在上层。”
张敏拿出冻成冰块的猪肉，自言自语道：“有胡萝卜豆腐，可以烧个汤，胡萝卜再炒个丝，卷心菜和豆角各炒个肉。”
“晴，想妈做的菜了吧！等妈给你好好做上一顿，可惜就是菜少，不过不要紧。”
将菜切好，准备炒肉时“咦，这什么油？玉米油？这油好吃吗？”她接连问。
菜做好时，天色已经黑下来，雨晴将灯打开，收拾餐桌。
“你这屋太空荡了。”张敏喝了一口汤，她用筷子指着书架的位置“这应该放个电视，再放几个柜子。”
“我又用不到，这样就挺好的。”雨晴夹一口胡萝卜丝。
“姑娘”张敏伸长脖子，将脸凑近雨晴“你怎么想的？”
“想什么？”
“结婚呢！你不会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吧？”
“我不知道。”雨晴埋着头吃饭。
“别那么挑，遇到合适的就聊聊嘛。”
雨晴沉默不语。
俄顷，张敏又问“有没有单身的男同事？”
“没有。”
“好吧。”张敏咂咂嘴，不再说话。
两人沉默着将饭吃完，刷过碗后，张敏说了句累了便先去客房休息；雨晴回到自己的卧室，窝在懒人椅上望着窗外；从雨晴的角度只能看到漆黑的夜空，以及不停飘落在玻璃上的雨珠，雨晴望着，思绪渐渐飘远。
那是与袁敬文相恋一年，距离毕业还有一年半的那个雨夜。
“这什么破电影！”雨晴和袁敬文互相笑着。
“你饿吗？”
“吃了爆米花我还不怎么饿，我想喝奶茶。”雨晴说。
“好，咱们去喝奶茶。”
袁敬文在商场第二层的奶茶店要了两杯奶茶，雨晴接过来，两只手握住。
“天气有点冷呢。”
袁敬文把奶茶放在一旁，握住雨晴的手哈气并轻柔的搓着取暖。雨晴不好意思，但又十分感动，不忍破坏这一刻。
“好点了吗？”他问。
雨晴满脸红晕的点头。
出了商场门，外面暴雨如注，夜幕中，整座城市隐匿不见，只有街道上的霓虹透过暴雨映入人的眼帘。
“几点了啊？”雨晴焦急的问。
“接近九点。”
“咱们还能回去吗？不该看电影看这么晚的！”
“应该可以搭个车，你在这等着，我去路口找个车回来。”袁敬文把给雨晴后就往路边跑。
“傻瓜，那么大的雨哪还有车啊！”雨晴在后面喊，袁敬文却已跑过去了。
雨晴站在那，看不清袁敬文的身影，只好原地等着。过了一会儿，袁敬文还没回来，雨晴急得原地踱步，心里担心着他，又过了一会，雨晴正想也跑过去找他时，袁敬文如落汤鸡般回来，他脸色发青，嘴唇微微发颤，望着雨晴苦笑着摇头。
“没找到空闲的车，都有客人。”
“傻瓜。”雨晴被他的举动深深感动，她丢下奶茶，扑过去抱住袁敬文。
“看样子我们是回不去了。”少顷，两人坐在商场的角落。
“你这样肯定很不舒服吧！”望着袁敬文湿漉漉的衣服，以及仍旧滴着雨水的头发，雨晴关切道。
“我没事，待会就干了，今晚回不去你会不会受处分啊？”袁敬文问。
雨晴抿着嘴唇，双眼噙满泪水，她只觉得从心底升起一股通遍四肢的暖意，望着袁敬文迟迟说不出话，最终说了一句：“我爱你。”
“啊？”
“我爱你，傻瓜！”说着，雨晴吻上袁敬文的嘴唇。
她捧着袁敬文的脸庞，注视他并深情切切地说“不回去也好，你会一直爱我吗？”
6
又是一周，早晨五点半，雨晴关上闹钟，起床开始准备开始新的一天，煮上咖啡，洗簌后，接着整理好着装，在化妆台花费二十分钟后，雨晴六点三十分准时坐在餐桌上读着书喝咖啡。
手机震动两下，雨晴瞥一眼，见又是李兴。
“这世间最美的景色，便是当晨曦洒在你脸庞的一刻，早安。”
雨晴望了眼窗外阴沉沉的天空。
自从送张敏回去的那天开始，李兴有了自己的微信，加上后每天早晚必发来问候，一开始雨晴以为他会适可而止，可都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他还是锲而不舍。
雨晴回复道：
“谢谢！不过还是别再发这些问候了吧，有时真的挺烦人的。”
消息瞬间被回复：
“啊，实在抱歉！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一点，如果我这样做困扰了你，还请原谅，我以后不再发了就是（委屈）。”
雨晴回复：
“谢谢，你很贴心，但不必如此的，也祝你早安。”
过了一会，对方回复道：
“（笑脸）今晚有空吗？听说新开了一家西餐厅不错，也许我们可以去尝一尝。”
雨晴没有看回复的消息，她将咖啡杯清理干净便出门上班。等到了公司，坐在自己的卡座上，她随即播放了一首歌曲，回复道：
“谢谢，可下班后我想回家，不想出去。”
李兴回复：
“没关系的，你什么时候想去我陪你一起，周末可以吗？”
“那时候再说吧。”
雨晴回复完消息便把微信退了，她翻看着书，听着耳机传来的英文音乐。
**
“来了，一如既往的早啊。”孟店主饮了一口暖茶。
林威道了句早安，朝书店环顾一眼。
“牛奶？”孟店主问。
林威点点头，朝柜台走近些，内心犹豫了一番，最终开口：“孟大哥，我想问一个人？”
“什么人？”孟店主疑惑道。
“呃，怎么说呢，就是周末的时候会来读书的一个女生，说是女生好像不太恰当，她大概二十多岁的模样，很瘦，看起来很文文弱弱。她的名字叫孔雨晴。”
“雨晴...”孟店主把早热好的牛奶端过来“还没有其他特征？”
林威谢过，内心沉吟着喝了一口：“对了，她应该很喜欢喝咖啡！”
“咖啡，二十多岁，文弱女生，周末...哦！你问的是她啊。”
“你知道是谁？”林威惊喜道。
“知道，她几乎每周都来。”孟店主呷一口热茶，坐在柜台上接着说：“我名字记不大清，也不太方便问，好像是有一个晴字；她算是我这里最忠实的客人了，几乎每个周末她都会在我这书店坐上一天，没错，她每次来都会要上一杯咖啡，你问她干什么？”
林威变得不好意思，支支吾吾的说：“上次她帮过我一个忙，就是想谢谢她。”
“喔，她上周没来，你知道的，想必应该有事情吧。不过今天也是周末，说不定她会过来的。”
林威谢过，心想她上次没来是纯属有事情，不由变得愉快多了。他到新书区取来《猫头鹰在黄昏起飞》坐在窗前读着。这两个周末，学习的压力变得越来越大，老师们的督促，周围同学们的努力都给他自己带来无形的重压，每天被安排满满的日程，除了睡觉以外，其余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学习，每个人首先关心的也是学习。甚至林玉也一样，她最近话很少，终日看书，回到家中也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玩手机或继续学习。林威在这日复一日的忙碌中，唯一给他慰藉的就是雨晴的身影：那日坐在窗前，明媚的阳光倾洒在她美丽的秀发和睫毛上，手托着腮，另一只手翻看着桌面的书，咖啡在一旁冒着热气。
林威对这幅场景记忆犹新，他甚至可以看到她脸颊上透明的茸毛，以及残存在她眉眼间的些许倦意。这一幅画面像一张定格照片一般，永远存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更无法忘却。正如此时，她在有些昏暗的书店门旁悄然出现，身上穿着深蓝色格子衬衫，斜挎着一款黑色的手包。将一缕被风吹乱的头发挽好，她走进门。
时间的长河在这一刻的林威眼中变得平缓，脑海中的身影与眼前人相重合。
“一杯咖啡。”雨晴对着店主说。
孟店主抬头认出她，满面笑容说，故意提高声音说：“您来了，先请就做，咖啡马上好。”
雨晴道声谢，回头看见正注视着自己的林威。林威羞的满脸通红，但还是对她微微一笑。雨晴不明所以，她并没认出林威，回报了个笑脸后便去书架处寻书。少顷，她拿来《穆旦诗文集》，坐在林威后排读着。
孟店主将咖啡端来，走时轻轻碰了下林威，并冲他眨眨眼睛，一副我懂你的神情。林威悄悄做了几次深呼吸，转头对雨晴说：“嗨！好巧，又见到你了！”
雨晴望向他，面露困惑。
“就是两个周末前，在这个书店，我和我姐姐，你叫孔雨晴，我叫林威，记起来了吗？”
“哦，对，你好。”雨晴隐隐记起他来。
“我还向店主打听你呢，店主说你几乎每个周末都回来。”林威起身反坐在座椅上，面朝雨晴。
“打听我？”雨晴不解“是有事情吗？”
“没事，就是...”林威意识到自己不该将这件事说出来，顿时支支吾吾，摸着脑袋不知道该说什么“呃...就是想谢谢你。”
“谢我？”
“没错，谢谢你，谢你那天把座位让给我和我姐。”林威感到自己的心脏跳的飞快，说完这话，他望着对方的反应。
雨晴感到有趣，微微一笑：“那天我正要走而已，不必记在心上。”
林威也学着她傻傻的笑：“我能坐在这吗？”
“请随便。”
林威坐到雨晴对面，把牛奶和书拿过来，随后他把自己正读的书示意给雨晴看：“我见你那天读这本书，我也拿来读了。”
雨晴抬头：“我就读了前面一部分，你觉得这本书如何？”
“很不错啊，都是关于村上春树的访谈。”林威将书拿在手中转了转。
“嗯。”雨晴低下头看书。
“你应该很喜欢看书吧？听店主说你几乎每个周末都会来。”
“还好吧，也不是每个周末都来。”雨晴说，“有时觉得店里人多了我就只好离开。”
“你不喜欢有很多人吗？”
雨晴轻轻抚弄了下头发，望向窗外又望向林威说：“人多了感觉到会烦躁，总觉得到吵闹，我还是喜欢现在这种时候，店里没有多少人，音乐的音量也刚刚好。”
林威点点头：“我也是。”
“你姐姐没有来吗？”雨晴问。
“她不太喜欢出门，晴姐，我这样叫你可以吗？晴姐...”
雨晴少见的开心的笑了，脸庞上浮现出两个浅浅的酒窝：“还没有人这样叫过我，你多大啊？”
“我嘛，你猜？”
“十七？”
“不”林威做出狡黠的笑容“我刚过完二十二岁的生日，所以，我已经朝三十去了。”
雨晴脸上的笑容有些暗淡下去，她摇摇头，无奈道：“好吧。”
“我说错什么了吗？晴姐。”林威连忙问。
“没有，你很有趣。”雨晴呷了口咖啡。
“那我叫你晴姐可以？”
“你爱叫便叫吧。”雨晴笑着看向窗外，道路上车辆熙熙攘攘，行人不多，有几个遛狗回来的大叔慢腾腾的走着。云层悄悄散去，太阳的光芒不甚刺眼，雨晴忽然意识到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笑得这么纯粹。
“所以，你是二十二岁？”雨晴问。
“当然！”林威双手撑着桌面，伸长脖子凝视雨晴的面容“我知道这么说很不礼貌，但我还是想猜一下你的年龄，看你眼睛和鼻子，你应该比我小，有二十？”
雨晴笑容可掬，左手撑着脸颊，翻过一页书：“看人的年龄，是看眼睛和鼻子吗？”
“那你不管，我是不是猜中了？”
“没有，你大错特错。”雨晴对视他“巧了，我也刚刚过完生日，不过是我的三十岁生日，照你的话说，我已经朝四十去了。”
林威想起林玉说的话：“我不信，你甭想骗我，怎么看，你也得是二十岁呀，最多二十一。”
雨晴笑着，望着窗外深呼吸一口：“好了，不要再取笑我了。”
林威看到她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遂觉得自己开玩笑开得太过：“抱歉，我不该瞎说的。”
“没什么。”雨晴将微微有些凉的咖啡饮了一大口。
“晴姐，我能问一个问题吗？”林威有些羞于开口似的，小声说道。
“什么？”
“你...有没有结婚啊？”
“你为什么问这个？”雨晴停止读书。
“呃，好奇。”
“我已经结婚八年了，有一个四岁大的女儿和一个两岁半的儿子。”雨晴一脸正经地说。“他们跟我老公在家，待会他们就来找我了。”
林威愣住，错愕不已，张着嘴巴不知该说什么。
雨晴瞧着他，说：“没想到吗？”
林威合上嘴吧，咽了咽口水，依旧说不出话。
雨晴突然用手遮住嘴巴笑得花枝乱颤，对林威说：“我开玩笑！你不是真的信了吧！”
林威瞬间变得脸红耳赤，忙喝了口牛奶遮掩。
“对不起，只是你的样子实在太可笑了，我没忍住。”雨晴依旧笑个不停。
“什么叫你没忍住？”林威很难为情“不带这么取笑人的吧！”
“抱歉，只是...”雨晴深呼吸，试着让自己的笑停下来“只是你的样子，再说了，你不也骗我来着。”
“我骗你什么了？”
“你说你刚过完二十二岁生日，这不是骗我？”
林威搔搔头，脸上的羞红尚未褪去：“好吧，咱俩算扯平了。”
“什么事这么开心呀？”孟店主脸上堆着笑，凑过来问。
“没什么，就瞎聊一些事情，哎，店主您多大年龄啊？”林威问。
“我三十，三十四了。”
“哇，也不是很大嘛，对吧晴姐？”林威嬉皮笑脸的说道。
“没错。”雨晴说“店主看起来不像。”
“不像什么，是我看起来比较老吗？”
“不是，晴姐的意思是说您看起来像十七岁，可您却说自己已经三十多岁了。”
“呀！”孟店主摸摸自己的脸“真的吗？”
林威和雨晴相视大笑着。
“你们笑什么？”孟店主一脸莫名其妙。
“没什么，您赶快去招呼客人吧，瞧，这么来了几位看书的弟弟妹妹。”
孟店主只好回到柜台。
“真不害臊，人家一看就二十多岁了，你还管人家叫弟弟妹妹。”雨晴道。
“我也二十多岁嘛！”
店里的客人渐渐多起来，靠窗的座位都落座了读书的人，孟店主在柜台忙活着煮上热饮，音乐播放到了鲁宾斯坦演奏的肖邦的夜曲集。
林威看向周围，对低头读书的雨晴说：“人多起来了，不如我们出去散会步吧？”
雨晴抬头环视一周：“也好，去哪？”
“旁边的公园怎么样？”
雨晴没有异议，两人拿起自己的东西在柜台与孟店主道别并付过账，出门朝公园走去。公园就在隔壁，总面积二十多公顷，公园入口处有几个中年妇女用三轮车摆的小摊，出售些饮料、小吃。
林威快跑过去，买了两根玉米，回来递给雨晴一根。
“谢谢。”
林威咬一口，大口嚼着，点着头对雨晴说：“快趁热尝尝，真好吃，我都不记得上次吃煮玉米是什么时候了。”
雨晴咬一口，细细嚼着。从公园入口处进来，一条宽阔的砖道进入眼帘，路两旁长着嫩绿茂密的草丛，有些还带着初晨的露水，此刻在阳光下折射着光芒，看起来晶莹剔透不胜夺目；边上一排排按照规律的距离种着粗壮的梧桐，枝桠上生出嫩叶，看起来让人赏心悦目，远处的小坡上的花灌木、黑松、火炬树的葱郁模样，五颜六色的让整座公园有了如画般的风景。
“你没来过这座公园吗？”雨晴问。
“路过几次，但从没进来玩过。”林威说“你呢？”
“来过几次，只是粗略看看。”
“你看，那里有一群人在跳舞。”林威指向靠近湖边的一处宽阔区域，二十几位大爷大妈在音响播放的音乐中，醉情舞蹈。
“叮咚”，雨晴觑一眼手机，见是李兴发来的消息，遂不再理睬。她顺着林威手指的方向看去，说：“挺有趣的。”
“有事情？”林威问。
“没什么，就是一个朋友发来的消息。”
“喔。”林威看向别处胡思乱想着什么。
两人走入朝湖边的小道，在树荫下的长椅坐下，林威帮着把吃剩的玉米丢进垃圾桶里。树旁生长了许多不知名的小花，小孩拳头大小的花瓣五颜六色，在盎然的绿草丛里美丽盛开着，在明媚的阳光下，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风景不错，为什么我以前从没来过。”林威颇为懊恼似的说道。
“也许是为了这一刻能够好好观赏？”雨晴说。
林威摇摇头：“不懂。”
“以前你若是来过，极有可能是走马观花一趟，只匆匆看些游人，看跳舞的大爷大妈，或者是看向这个湖泊，而很少有可能坐在这，去看这些毫不起眼的花草。以后再来，心里只会更不在意，只因你知道自己曾经来过，以后也想来便来。”
“喔”林威似懂非懂的点头。
“你为什么来书店看书，你不是应该好好学习准备高考了吗？”雨晴侧头问他。
林威变得窘迫，眼神躲闪着：“主要是不想在家...”他叹息一声，接着说道：“我姐整天待在自己的房间不出来，我妈每天就看看电视，玩玩手机，她也很少出门，我爸呢倒是整天在外忙着工作，很晚才能回家。我觉得在家太没意思了。”
“还有，最近我感觉我爸变得很怪，上次我们一家人吃饭，我撞到他和别人打电话，他看到我突然变得很慌乱，接着问我缺不缺钱，还要我对我妈保密，我都不知道要保什么密。总之，我要是在家里，也就像我姐一样，在自己的房间里待上一天。”
“算了，不说这些，学习我还应付的过去，辛亏以前的底子够好，不说我了，晴姐，你为什么每个周末都来而不选择在家呢？”
雨晴出神的望着湖面，少顷才说：“我也不想就那样在家待一整天，有时就算在外面哪怕什么也不做，也比在家强了太多。”
“你自己住吗？没有和朋友什么的。”
雨晴摇摇头，苦笑道：“我三十了，周围哪还有单身的朋友和我同住。”
“那你自己住不孤单吗？”
雨晴站起来，慢慢走着：“你才多大，懂什么。”
林威起身赶上：“晴姐你忘了，我也二十多岁好吧！”
雨晴无奈的摇摇头：“随你怎么说。”
两人比肩而行，走在沿着湖边的小路上。湖泊不大不小，湖水呈绿色，一道道的涟漪煞是好看。
7
时近中午，两人找了一处凉亭坐下，风吹拂在脸上，带来些许暖意，旁边各色的草木随风摇动，馥郁芬芳弥漫整所凉亭。
“晴姐，你平时都读什么书啊？”林威问。
“读的比较杂，像西方的诗集方面比较多。”雨晴捋一捋衬衫，观赏周围的风景。
“你喜欢读诗吗？”
雨晴点点头：“诗很美，而且读起来并不费神。”
“我诗读的很少，也就在课本上背过几篇，看来我得好好补补这一方面了。”
少顷，林威说：“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
“你饿了吗？”雨晴问。
“对啊，刚才就饿了，没好意思说。”
“现在是饿的受不了了？”雨晴笑着打趣道。
“饿的不要不要的。”林威揉着肚子，装作自己已经饿的极为虚弱“晴姐，去不去吃？”
“还是算了吧，通常这时候我都是回家，再说我现在也不怎么饿，走了这么多路也有点累了，我想回家休息。”
“啊！”林威脸上掩饰不住的失落“好吧，那你明天还来书店吗？”
“我想会的。”雨晴起身，将包背好，道了声别正要离去。
“晴姐我能加你联系方式吗？”林威连忙问。
雨晴告诉他微信，林威添加上，备注晴姐，雨晴出了凉亭，林威突然想起什么，急忙问道：“晴姐，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雨晴回过头莞尔一笑：“我知道，林威！”
林威傻傻的笑着，等雨晴的背影消失在绿丛间，林威坐在凉亭看了好一会雨晴的微信，她的头像是一只用浅蓝色彩笔在纸上画成的水母。
“真可爱。”林威喃喃道。
雨晴驱动车子，行驶在回家的路上。少见的，她播放一首欢快的流行曲，嘴里跟着曲调哼着，她也不知怎么，自己莫名的感到开心。
驶入小区，雨晴停好车子，刚出电梯便看到自己门前候着两人。
“你们怎么在这？”雨晴问。
薛兰和李兴停下玩手机看向雨晴。
“你去哪了呀？给你发消息也不回。”薛兰上来便抱怨道。
“有事吗？”雨晴说。
“叫你出去玩呗！走，都等你半天了。”薛兰拉着雨晴胳膊便要走进电梯。
雨晴挣脱出来：“我刚在外面回来，有些累了，下次再去吧。”
“哎呀，我们都跑到你家门口邀请你了，你还要拒绝吗？走吧，正好李兴今天也有空，咱们一起去唱唱歌吃吃饭，周末嘛，不好好放松一下难道还要整天待在家里？”
李兴微笑着，眼神关切的看着雨晴：“去吧雨晴。”
“我真的累了。”雨晴说。
“正好出去玩休息休息嘛。”薛兰还要拉着雨晴朝电梯走。
“兰兰，可不可以下一次，我刚出门回来，真的很想休息休息。”
“既然这样，那你先休息一会，我跟李兴等着，你什么时候休息好了我们在一起出发，这样总行了吧。”
雨晴望着她一再坚持的神情，只好无奈的叹息一声：“你们先进门稍等下，我换个衣服，然后再跟你们去。”
薛兰开心的称好，接着对李兴使了使颜色。两人跟随雨晴进门，刚进门薛兰便开口道：“晴晴呀，这么长时间你这间屋子还是那样冷清，怎么也买点家电什么的。”
他俩晃着脑袋不停的打量，雨晴扔下句请坐，便回到寝室更换衣服。
“李兴，你别看晴晴这间屋子虽然看起来比较冷清，这可是文艺女青年最喜欢的风格，叫简约，这就是晴晴与其他女人不一样的地方，你呀，待会的时候多与她说说话，别老在那杵着，像个木头。”薛兰小声说。
“知道了兰姐。”李兴维诺道。
李兴走到书架前，见上面摆放了两三层书籍，其中诗集较多，还有散文与小说，大多是他没有听过的名字。他注意到墙壁上的《雨，蒸汽与速度》，走过去站着那观赏。薛兰用手机聊着什么，随后她来到李兴身旁说：“待会我老公忙完了会过来，到时候我和我老公一起，你跟晴晴一起，我们两人一起多多撮合你们，你可得有点眼力劲啊！”
“谢谢兰姐，哎对了兰姐，你知道这幅画叫什么名字吗？”李兴问。
薛兰只瞧了一眼，便摇摇头说不知。李兴站在那继续观赏，俄顷，雨晴换完衣服出来，李兴望去，见雨晴穿了一件橙白相间的短款外套，里面配了件米白色T恤，脚上一双白色运动鞋，整体看起来颇为青春活力，不禁让李兴看的愣住。
“走吧？”雨晴带上手机钥匙，没有选择拿包。
“真漂亮，唉，晴晴，我要是有你这么漂亮就好了，咱俩往那一站，我就像一个大妈。”薛兰无不艳羡道。
雨晴微笑着没说话，她只想快些出去玩完回来休息。
“现在快一点钟，我们先去逛街？”薛兰说。
三人下了楼，薛兰没让雨晴开车，遂和薛兰一起坐李兴的车。来到市区，道路略显拥挤，等到达“万象汇”商场旁边，已经花费了约有一个小时。等李兴停好车，薛兰拉着雨晴一家店面一家店面逛着，从商场第一层卖手表饰品等店，再到第二层衣物鞋子等，各个店铺的价格无不让雨晴微微感到咂舌；薛兰试了很多衣服，并且鼓勇雨晴也多尝试尝试，她主动给雨晴挑来衣服，并让雨晴换上，雨晴对薛兰喜欢的风格并没有多大兴致，她来到另外一家偏向欧美文艺风格的店面，挑选了好久，最终还是在价格方面望而却步。
李兴买来奶茶分给两人，并主动帮薛兰提其购买的衣物。
“晴，你怎么不买呢，都不喜欢？”薛兰问，三人找了一处可供休息的地方坐下。
“看中了几件，只是太贵了。”雨晴如实道，她吸了一口奶茶，感觉太甜。
“嗨，省那点钱干嘛！喜欢就买呀，走，是哪家店，咱们把它买回来。”薛兰说着便要拉着雨晴去。
雨晴赶紧说不用，“下次吧。”她说。
“真不用？”薛兰问。
雨晴确定的点点头。
稍微休息了一会儿，李兴提议到三楼的一家西餐厅吃牛排，雨晴心里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跟着去了。
店里播放着十九世纪浪漫派的钢琴曲选，李兴主动帮雨晴和薛兰拉开座椅，落座后他问：“雨晴你经常吃西餐吗？”
“很少吃。”
“那这一次可以尝一尝，服务生！”
一位二十多岁模样的女服务生问：“三位准备好点餐了吗？”
“我要一份七分熟的西冷牛排”他接着问雨晴与薛兰“喝酒吗？”
“时间还早，酒就算了吧。”薛兰说。
“来一瓶卡斯特·巴蒂。”雨晴望着菜单突然说道，她感觉到上午愉快的心情此刻消失不见，想喝些酒让自己不情愿的内心多少平复一些。
李兴望了薛兰一眼，薛兰冲他点点头：“好，雨晴想喝咱们就点一瓶。”
薛兰要了份七分熟的T骨牛排，雨晴要了份全熟爱心牛排。
“雨晴，你今天去哪玩了？”李兴问道。
“到书店看了会儿书。”
“我听兰姐说你经常去书店，不知道你常去的书店是哪一家？”
“小书店，偏僻且不起眼。”
“改天你有空了，我们可以一起去呀！读读书什么的。”
“或许吧，不过我习惯一个人去读书，如果有另一个人在旁边我可能会有些不适应。”她想起林威滔滔不绝讲话的模样，纳闷为什么自己对林威就没有这种感觉？
“两个人可以一起作伴嘛！”薛兰插嘴道，她拿着手机仍旧聊着什么。
雨晴默然，少顷，红酒被送过来，服务生帮忙把鲜红的酒水倒入高脚杯。
“三位请稍等，牛排马上就好。”她微笑着说完便转身离开。
“兴哥，你是本地人吗？”雨晴浅饮一口问道。
李兴见雨晴主动与他聊天，方才内心微微的失落顿时烟消云散。“我不是的，刚毕业就留在这里了。”
“喔。”雨晴望向店里的装饰没再开口，店里整体呈暗色调，地板和墙壁采用的木制风格，几根方正的黑色柱子精巧的摆放着，当作支撑；头顶上一盏盏吊灯对应着下面的餐桌，整体看去这座餐厅给人种简约的美感。
“雨晴你是吗？”
“嗯？”雨晴看向李兴“哦，我不是。”
“对了，电影你有没有看？”李兴问。
“什么电影？”
“上次我们聚餐的时候，我向你推荐的英格曼伯格曼的电影，还记得吗？”
雨晴歉意的笑笑“这段时间都没有心思看电影，以后有时间了我会看的。”
李兴更为失落：“好吧。”
牛排做好上来，三人碰杯。薛兰边吃边聊着手机，李兴的注意力则在雨晴身上，雨晴细细品尝不时饮一口红酒。
“雨晴你明天没事吧？不如你们俩一起出去逛逛。”薛兰插着一块焦嫩的牛排放入口中。
“雨晴明天有空吗？”李兴忙问。
“去哪？”雨晴嘴里嚼着牛排。
“我们可以来这，或者你喜欢去的那家书店，游乐园，对了，我们可以去电影院看电影，最近有部挺不错的影片上映，你觉得怎么样？”李兴小心翼翼的询问。
“我想还是算了吧，今天逛的有点累了，明天想好好休息一下。”
“别这样嘛雨晴，你们好不容易都有时间，明天就一起出去玩玩嘛，人家李兴也开口了。”
雨晴摇摇头，感觉稍微有些醉意，她望着李兴说：“实在抱歉，可...算了吧。”
李兴心里的失落更甚，他努力不让表现在脸上，他冲着雨晴微微一笑：“没事的，如果你什么时候想去只需要发个微信，我会来陪你的。”
雨晴低着头，无声的叹了一口气，遂看着李兴感激的点点头。
用过餐，李兴主动结了帐。出了商场，太阳已日渐西斜，地上的影子被拉的长长的。
“酒足饭饱，我们去唱K！”
“我实在是有些累了，就不去了吧。”雨晴说。
“唱完歌再回去嘛，又花不了多长时间，走吧！”说罢，她拉着雨晴朝路另一边“金光之韵”走去。
刚到门口，就看到一个男人快步过来迎接，雨晴认出他是薛兰的老公阚俊杰。他穿着一身合身的蓝色休闲西装，个子中等，身形微胖，白嫩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他走过来先朝着薛兰亲了一口，接着对雨晴说：“好久不见啊雨晴，房间我已经订好了，咱们先进去吧。”
他到李兴身边一只手亲切的揽着李兴，领着三人朝里面走去。
果然是金光之韵，大厅里金光灿灿，墙壁，地板，乃至柜台全是清一色的金色；楼上传来有节奏的音乐，阚俊杰熟络的和柜台服务生打了声招呼，随后领着三人走入电梯，随着电梯的升高音乐的音量也越来越高，隐隐能够听到几个破音跑调的男声。光线变得越来越暗，各种低音声响传来，像是不停的敲击在人的心脏上。电梯停在五楼，房间是可以容纳五六人的中包。
包间的装饰和大厅类似，同样以金色为主色调，一张朱红色的沙发靠墙横着，尽管是在灯光忽闪的房间里也极为醒目，一盏金光闪耀的吊灯悬挂在正中央，吊灯下的茶几上放着十几瓶开好的啤酒，以及四叠小吃零食，三叠果盘；包间的墙壁上每隔半米便有一道两掌宽的金色繁复花纹装饰，在忽闪的灯光下好似流动着金光。
阚俊杰将吊灯关闭，只打开墙壁上的几处小灯照亮。薛兰径直走到点歌台处，李兴挨着雨晴坐下。房间里变得昏暗，耳边被各种音乐的嘈杂声音包围，雨晴却难得的感受到了内心的平静。也许是周围的喧嚣盖过了自己内心的烦躁。
薛兰点了一首《喜欢你》，随着温柔的前奏钢琴曲，屏幕开始播放k歌mv。阚俊杰拿着啤酒坐在李兴旁边，递给李兴和雨晴各自一瓶啤酒。雨晴接过来，手握酒瓶看着屏幕，薛兰对着话筒开始唱，她的粤语很糟糕，歌曲也大部分不在调上，但她唱的很嗨，并不停地示意雨晴也唱。雨晴笑着拒绝，阚俊杰拿话筒递给李兴，李兴也摇摇头，遂他们两人合唱起来。阚俊杰的调跑的更远，但他胜在声音响亮，将mv播放的伴奏也压过一筹。
一首唱罢，下一首是张国荣的《玻璃之情》，前奏刚刚响起，李兴便像个孩子一样连忙抢过阚俊杰手中的话筒，对着mv唱起来。他一开口，三人就惊奇的看向他，他的声线、音调完全与这首歌符合，只见他对着话筒，跟着伴奏深情的唱着每一句歌词，呼吸、颤音一切都恰到好处，三人被他那充满魅力的嗓音深深折服。
薛兰示意雨晴接过话筒，雨晴摇摇头想要拒绝，薛兰把话筒直接扔给她，雨晴只好拿起跟着李兴轻轻唱，李兴朝她微笑，雨晴很不好意思的轻声唱起来。阚俊杰一手拿着啤酒仰卧在沙发上，带着笑容看着两人。薛兰掏出手机对着两人拍照，闪光灯将整座包间照亮。雨晴停下唱歌，一脸诧异的看着薛兰，薛兰看着手机摇头，仿佛对拍出的这张照片有些不满，正要再拍一张忽然看到雨晴正看着自己。
“你们俩唱的多好啊！”她高声道。
雨晴皱起眉头，没有说话。
薛兰见雨晴生气，起身坐到雨晴身旁，又拉着雨晴坐着稍微离李兴远些。她对着雨晴的耳朵说：“怎么了晴，对姐给你们拍照生气了吗？”
“你把照片删了。”雨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
“姐跟你说实话吧，李兴这个男人不错，人本分，又知道疼人，而且混的不错，你呢又一直单着，所以姐就想撮合撮合你们俩，你看他唱歌也好听，人也不丑，虽然之前接过一次婚但又没孩子，你也不用担心。”
“所以你一直叫我出来，就是为了要撮合我们？”雨晴伤心道。
“姐就希望你们可以多交流交流嘛。”
阚俊杰这时候走过来坐到雨晴旁边，想要试着劝雨晴。李兴装作专心唱歌，却留意着三人的交谈。
“雨晴，你兰姐也是好意。”阚俊杰说。
雨晴不敢置信的看看两人：“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们那么操心干什么？”
“晴呀，你就说姐待你怎么样？这确实是你自己的事情，姐也是关心你们呐！”
阚俊杰附和：“对啊，你兰姐跟我说的时候我当时就觉得你们俩绝对能成！李兴我也认识了几年，真的是一个不错的男人！”
“晴晴，你感觉怎么样？”薛兰问。
雨晴觉得自己头很晕，耳边的噪音加上薛兰和阚俊杰的话语让她感觉更不舒服，也许是之前红酒的作用她感觉嘴里发酸，有点想吐。
他两人还在说着。
“这是我自己的事。”雨晴挣扎着说出，她现在只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
“什么？”薛兰没听清，揽住雨晴道：“雨晴，这件事也是你们两人的缘分啊！再说了，你都三十岁了，三十了晴！还要挑？”
“三十怎么了！这是我自己的事！”雨晴挣脱薛兰的胳膊，站起来大喊道。
阚俊杰和薛兰满脸惊愕的看着雨晴，他们完全没预料到雨晴会是这种反应。雨晴揉着额头，夺门跑出去。
李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不知所措的看着薛兰。薛兰关上音乐，让两人等着，她跑出去追雨晴。
雨晴感到心里烦躁极了，见电梯许久才能到，她直接奔入楼道间，一级一级阶梯跑下去。五层楼，她跑着跑着只觉得脚上发软，渐渐没了力气，眼泪不知何时涌上眼眶，她仍旧往下跑着，泪水悄悄流出来，在脸颊上留下一道泪痕。
跑出楼道，在刚进门的一群人中间跑过，她在门旁停下，大口喘息着，她此刻想要痛快的哭一场，但明白自己绝不能哭。她抬起头看向天空，试图让眼泪不要留下来。夕阳绚丽，几多云朵作为点缀，赤红与湛蓝与白灰水乳交融，天边一道宁静的美。
薛兰追上来，见雨晴在门旁站着，她走过去轻声说：“雨晴...对不起啊！姐做的不对...”
雨晴抽抽鼻子，尝试让眼泪停下，她望着天空的脸转过去看薛兰，眼眶通红。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担心我，我妈也担心我，可你们担心什么？怕我自己不能生活？怕我一个人会太孤单？怕我照顾不了自己？”雨晴歇斯底里道。
“李兴人是不错，可我知道他并不是和我相守终生的那个人。我也希望爱情，我知道我三十了，难道三十就不能在等下去？难道非得碍于别人的指指点点就随便找个人嫁了？我后半生都要根据别人的指点来生活？那我对我自己的人生岂不是太不尽责任了？”
她的声音逐渐小下去，变成喃喃自语一般，她流着眼泪继续说：“我知道我三十了，我也知道三十岁还没结婚实在是太晚了，可你们总不能拿我三十了当作理由来干涉我自己的生活。”
“雨晴...”薛兰愧疚地看着雨晴，她不知道雨晴会变得这么激动。
“我不想多说什么了，兰姐”雨晴深吸一口气，看向远方：“谢谢你的好意，只是我还想...还想再坚持一下自己，等我没有力气去坚持了，我会妥协的。”
“我想回去了，抱歉我又一次毁了聚会，请你转告李兴，说我不值得他的好，我配不上。”
薛兰跟在她后面想要送她，雨晴回头拒绝。薛兰看着雨晴纤瘦的身影在人群里走着，余晖将她的背影映照的金黄，风一吹好似她的身影便被风儿吹走，薛兰站在那，心里十分内疚与伤感。
“雨晴呢？”片响，阚俊杰走到薛兰身旁。
薛兰望着早已不知雨晴身影的远处“她回去了。”她回头看向自己的老公“我这事做的对吗？雨晴是真的生气了啊。”
阚俊杰揽住她，安慰道：“不要自责，你也是为了她好。”
“那李兴？”
“我去跟他说清楚吧。”
8
翌日上午，雨晴坐在桌前听李健的音乐，桌面上放着的笔记本正打开一张照片，是她和袁敬文在一家商场的合照。
袁敬文非常喜爱李健的歌曲，他曾很多次和雨晴一起坐在公交上听歌，坐公交不为了去哪个地方，只为了能够自在的看着窗外，享受着时光。公交一站又一站的经过，耳机里的歌曲也一首一首的切换，这趟公交坐完便乘坐另一辆公交到别的地方。
雨晴望着照片轻轻叹息，尽管她小心维护多年前属于两人的回忆，却仍是让时光偷走不少；许多的事情都以忘却，只有细微的感受幸存下来，特别是听这首《爱的四季》，雨晴感到仿佛又回到了那些炎炎夏日里乘坐公交闲逛的日子，仿佛他还在身边，会突然拽一下自己的头发，嘲笑自己嘴角残留的小吃。仿佛一切都没改变，可这只是那细微的感觉所带来的追忆。
雨晴朝左边望去，她期望这一眼能够穿过岁月与空间看到他的脸庞，却只看到墙上那幅《诺勒姆城堡日出》。
记忆里，他的面容已模糊不清，如今只能借照片才能记起他的模样，他那永远温柔的眼眸，以及他的睫毛。可惜的是他的声音已随岁月流失。
一首曲尽，雨晴摘下耳机，看了最后一眼照片，把笔记本关机放到一旁，坐回在桌前望向窗外，她试着回忆无数个和外面一样有着同样明媚阳光的日子。
手机响了一声，雨晴觑一眼，是林威发来的消息。
“晴姐今天有事吗，怎么没来书店？”
这一条信息将雨晴拉回到现实，雨晴方记起与他约定会来书店。
“你在书店吗？”雨晴回道。
“早早就来了，可你就是迟迟不现身（嘻嘻）”
雨晴望了一眼房间，回复道：“不好意思，我马上来。”
书店里的人数比昨日要冷清不少，林威坐在老位置，见雨晴来了，咧着嘴直笑。雨晴没有取书，径直到林威面前坐下，孟店主过来招呼，雨晴谢绝了咖啡，什么也没要。
“怎么不喝咖啡了？”林威好奇问，他穿了一件淡蓝色牛仔外套，手中拿着昨日读的《猫头鹰在黄昏起飞》。
“暂时不想喝。”
雨晴把包放到旁边座椅上，手撑着脸颊的坐着。林威看了会书，觉得有些不对劲，抬头望见雨晴侧脸看着长街发呆。
“晴姐，出什么事了吗？你连书也没拿。”他关心道。
“没什么，只是现在思绪很乱，想放空一下。”
“有心事？”
雨晴注视着他，随后点了点头。
“可以对我讲吗？”林威轻声问。
雨晴环顾书店，音乐正播放着The Everly Brothers的《Let It Be Me》她接着望向窗外：“你想出去走走吗？”
林威不解雨晴的意思，但他非常乐意和雨晴一起。与孟店主告别，两人走在街道上。阳光耀眼，洒在人的身上令人感到暖意，时间长了也会有微微的灼热感。路上的行人很多，大都是一些十几二十岁的年轻男女结伴同行。街边的商店播放着抒情的音乐，从这家到那家，曲曲不同。
从路旁看到公园里依旧一群大爷大妈不厌其烦的跳着舞。街道上车辆熙熙攘攘。在树荫下的行人道上走着，身旁时而会经过一些骑单车的人。
“我们去哪？”走了一段，林威问道。
“你今天有事情吗？”雨晴快步走在前面，
“没。”林威忙说，周围的行人及车子很多“晴姐你慢些，我有点跟不上。”
“不如我们坐公交四处转转吧。”她回头道。
“坐公交？”
“对啊，坐着随便去哪。”雨晴脸上带着热情洋溢的色彩。
“好吧。”林威表现的没有那么热忱。
“你不喜欢坐公交？”雨晴问。
“不是不喜欢，只是在公交上我会有点晕车。”
“哦，那还是算了吧。”雨晴脸上不无失落。
“不不，坐一会没事的，快，正好来了辆公交。”林威忙说道。
接着雨晴和林威小跑到站牌处，站牌那里有五六人同样在等着公交。
“这辆是去城外的。”林威看了站牌处的公交信息说道。
“没关系，我们再坐回来。”
公交上只有四人，雨晴和林威坐在后面倒数第三排。车辆发动起来，雨晴侧着脸看窗外不断被甩在身后的街道景象。车内几位乘客在交谈着，随着车辆行驶而一颤颤的玻璃，雨晴觉得内心诸多的杂念全都消散不见。也许噪音与平静是相辅相成。
“听音乐吗？”雨晴问林威。
车子忽滞忽行令林威很不适应。“好啊！”他回道。
雨晴从包里拿出耳机，用自己手机播放李健的音乐，她戴上一只，把另一只递给林威，林威接过戴上，播放的是《璀璨》。
欢快的吉他随着一闪而过的街道而响起，林威注意到雨晴脸上的很复杂，有开心又有感伤，她一直望向窗外，注意到林威正在看自己，她对林威微微一笑。
“好听吗？”她问。
林威点点头，坦白说，他并没有听的多么清楚，耳边的噪音太多，加上耳机并不降噪，他只能隐隐听出大致的曲调。
两人安静的坐着听歌，公交上的乘客上了又下，窗外的风景换了又换。
“你知道吗，这是我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在这座城市里闲逛。”雨晴忽然回头对林威说。
“晴姐你在这多长时间了？”
“快有七年了。”她有些感伤道。七年，长吗？却也不短，为何这七年什么也没改变？
“七年都没有在这座城市里逛过？”林威好奇问。
“说没有闲逛也不对，只是从来没有真正想要了解这座城市。”她又望向窗外“说来真是奇怪，我在这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内心却没有一丝亲切感，像是我很清楚的知道我不并属于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又说：“然而我却对我只短暂生活过几年的另一座城市念念不忘，那座城市夜晚的街灯，无人的街道，路旁的花草，以及那片明亮的夜空，这一切仿佛就如昨日，仿佛我从未离开过。”
“那里有你喜欢的人吧？”林威问道，他感到一股说不出的悲伤突然涌上心间。
雨晴一怔，随即低下头默然不语，也许是片刻，但林威觉得过了很久，雨晴抬起头对他说：“不好意思，我不该对你说这些的。”接着她像是突然才意识到自己多么不应该在一辆公交上：“下一站我们就下车回去吧。”
林威望着她没有说话，两人沉默不语。下一站到了，林威和雨晴从公交上下来。绕过这条街道去往回程的公交站。道路两旁只有茂密的树木和一两栋孤楼，道路上车子许久才驶过一辆，阳光有些灼热了。
“晴姐，可能我没有经历过，不懂”林威小心翼翼的看着站在一旁的雨晴，轻声道：“但我知道人不能总活在过去，我们应该向前看，不是吗？”
雨晴望向他，眼神随即又看向别处。
林威叹息一声，继续说：“如果一直揪着过去不放手，那我们就辜负了此刻的人生。”
雨晴不言不语，抬头看着天空，好一会儿她回过头对林威说：“小威，谢谢你。”
林威点点头，走到离她近些站着。空中飞过几只叫不出名字的鸟儿，只觉得它那棕色的羽毛在阳光下煞是好看。天气开始变热了，临近中午，明媚的阳光将大地照的刺眼，一位骑着三轮车的大爷擦着汗从两人身旁经过。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等到了书店，分别与孟店主打了声招呼，又做回原处。雨晴要了被咖啡，林威要了杯奶茶。
“晴姐，你还好吗？”林威接过孟店主送来的奶茶，看雨晴出神的摆弄着吸管。
“我在想你说的话”
接着雨晴抬起头注视着林威说道：“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以为可以凭靠自己走出来，所以我没有选择逃避，反而一次次去面对，我还试图留下那些回忆，我甚至还记得那些细节，那些欢笑的原因，但每当我一次又一次的翻起过往，我的内心就遭受到一次次的刺痛。”
“以至于现在我想回忆过去的时候，会下意识的想要逃避，但我仍逼自己去面对，我真的以为我可以靠自己走出来...”
她继续说：“到现在已经过了七年，七年间早已物是人非。他已经结婚生子，而我却仍旧念念不忘...我真的觉得自己很可悲...”
“自从和他分手以后，我觉得像是丢失了什么，我感觉自己不再完整，我经常会感到焦虑，害怕突如袭来的孤独，我试着用读书和工作来帮我治愈，可效果总是仅限于当时，却并不会帮我痊愈...可能我没有办法放下过往的原因，是因为我的那一部分迷失在了那段时光里。“
眼泪从雨晴的眼眶里流出，林威有些不知所措，但他看到雨晴流泪，他内心也十分难过，他想要安慰她，却不知该如何去做，瞧雨晴楚楚可怜的模样，他突然伸出右手握住雨晴的左手。雨晴没有反抗，反而感激的望着他，这一眼增添了他的勇气，他将心中所想的说出：“如果你的那一部分不是迷失了，而是属于那段时光呢？而更好的那一部分在前方等着你？”
雨晴沉吟半响，最终道：“或许吧。”
手握的久了，林威羞的连忙把手拿开。
“你想去吃饭吗？”雨晴忽然问。
“你想吃我们就吃。”林威冲着她微笑着说“想吃什么？”
雨晴沉吟着，说：“想吃一顿火锅鱼，”
时间尚早，两人乘了车来到附近一家口碑还算不错的火锅鱼店。店面位于道路南侧，距离书店有两个路口。林威坐在雨晴车里面观望，车内弥漫着一股洗发水的清幽的芳香，物品被摆放的很整洁，其实也没什么物品，只有放在一旁的抽纸，和插着的充电线除此也无其他。
一进门，看到店里昏昏暗暗，没有一个客人。林威喊道有人吗，方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女服务员过来招待，她先将店内的灯光打开，随后过来解释说现在时间还早，他们也刚刚上班。
“现在营业吗？”雨晴问。
“当然。”她将两人领到落座，雨晴点了一份双人套餐。
林威用服务员送来的茶壶帮忙清洁餐具，清洁后帮雨晴倒好茶。店内足够宽敞，约有三十张桌子，此刻只有他们两人坐着，没有其他的服务员，也没有播放音乐，店里十分安静。
“小威，真的很谢谢你。”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人很好。”雨晴轻叹一声：“对待人的伤心，别人总是过于轻描淡写，甚至会觉得你太过矫情，你不一样，你是真的理解，所以我很感激。”
“你愿意跟我聊聊他吗？”林威抿着嘴唇，试探性的问。
雨晴看看他，有些犹豫，随后点了点头，她的目光移到别处，陷入回忆里。
“我和他是在大学相遇的，那是一个夏天，”她缓缓开口：“我在自习室学到晚上才回，从那到寝室有一条偏僻的小道，平时很少有人走，我喜欢这条小道，因为它足够安静并且令我感到轻松。随后我就遇到了他。他像是突然出现的，让我感到意外。他微笑着朝我走来，他的笑让我非常亲切，就像是认识了很多年的朋友。”
“仅这第一眼，我便对他产生了好感。接着他主动介绍自己，我们互留了联系方式。慢慢的，我们之间的交流多起来，他陪着我去自习室学习，去食堂吃饭。他性格很好，温柔，体贴，有时也足够幽默。我只记得他的笑容很灿烂，很真实。”
“后来，我们之间的感情变得更深，他陪着我度过了从那之后的整个大学时光，我们一起去各种地方玩，一起逛街，一起看电影，晚上的时候我们会在路上骑着自行车聊天，有时也会坐在操场或是教学楼前的阶梯上，相互依偎着，互相倾诉着心事。”
说到这，雨晴突然停住，她脸上甜蜜的神态突然凝固住，随后消失不见。
“我们一同度过了两年多的美好时光，他爱我，我也爱他。临近毕业时，他突然告诉我说要去美国留学，我的大脑登时一片空白，他之前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事，我感觉他背叛了我，令我猝不及防，就像一个人突然跑过来打了我一巴掌。他的这句话也如同这一巴掌，将我们之间的感情打的四分五裂，再也没有可能重圆。”
“他说这是他父母的安排，他没有选择。我沉默着，我爱他，我希望他能变得更好，所以我支持他。随后我笑着说我没事，但我知道我的内心已经支离破碎，再难拼凑了，如同被一张锋利的网格猛然割过。”
“临近毕业，他走了。在前一夜，我们还如同最亲密的时候一样，两个人在校园里散步，他想要做出承诺，我摇摇头表示不必。他值得更好的生活，不必再牵挂着旧人。”
“你也值得更好的生活”林威轻声说：“也同样不必一直牵挂着。”
雨晴怔住，许久才长叹一声道：“如今放不下的人只有我。也许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并不是想要走出那段回忆，而是一直揪住它，不肯放手。”
服务员将火锅及菜送来，林威控制着火候，不一会儿就从锅里就咕嘟咕嘟翻个不停，诱人的香气不断传来。雨晴仿若无神般将蔬菜放入锅里，用长筷将菜压到锅底。等菜差不多了，她夹了一块鱼肉以及一些蔬菜放到林威的碗里。
林威连忙道：“谢谢晴姐，我自己来。”
“没事，你多吃点，好长身体。”
“晴姐，我帮你调些蘸料？”
“不用了，你要吃就去吧。”
林威也没去，两人坐在那慢慢吃着，服务员百无聊赖的在柜台打盹，店里此刻仍旧没有其他客人。
“晴姐，那种感觉是什么样？”林威忽然问道“爱情。”
雨晴吃着蔬菜，片响后道：“感觉很安心，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个人喜欢你并且爱你；过程很甜蜜，现在想想也很快乐，记得当时总喜欢对他任性，喜欢看他用尽办法哄着自己。不再感到孤单，自己仿佛分成了两个，一个在他身上，另一个的我时时牵挂着他。到后来应该算是有默契了吧，一举一动就能大概知道对方想要什么。总之，比较复杂，也比较简单，也许就好像是突然有了一块无比绚丽璀璨的水晶球，每日为他着迷为他付出，却随着时间的流失，这颗水晶球的光芒也一点点暗淡下去，最终没有了光泽，成了一颗普通的水晶球，但自己却仍旧不舍得扔掉这颗水晶球，因为时常记得他当初的美好。我想这可能就是爱情吧。”
“真的吗？到最后都会失去光泽。”
“我想是的。”雨晴叹息道。
林威听后片响不语，他夹了几颗鱼丸放入锅里，并给雨晴夹了一块鱼肉。
“那如果，我有了喜欢的人，我该不该去追求？”他又问。
雨晴笃定的点点头：“如果有，请一定要把握住。”
“如果两个人不合适呢？”
“没有什么合适不合适，有爱情就是有爱情，没有也就是没有。”
两人一共没吃下多少便准备离开，林威抢着要付账，被雨晴拒绝。
“这次我来，下次你请我。”
“好！”林威十分高兴，期盼着下一次两人共同进餐。
出了门，阳光依旧，时间静好。
“我送你回去？”雨晴说。
“不用了，我坐公交就行，家没有多远。”
“那你注意安全。”
“晴姐，你也是。”
目送着雨晴开车离开，林威心情愉悦的走向站牌去等公交。雨晴回到家中，将笔记本拿来，点开图片，她和袁敬文的诸多合照纷纷跳出，她仔仔细细浏览一遍，最后全部选中点击了删除。随后她又找出所有和袁敬文相关的东西，有当作礼物的补妆镜，也有两人购买的情侣t桖、手表等，都被她装进大大的纸盒里，随着和他相关的回忆一起永远的放置在床底下。
做完这一切，她坐在床上深呼吸一口气。
“刚开始总是有些难的。”她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