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看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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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过五天就是“立夏”了。从“立春”、“雨水”、“惊蛰”、“春分”、“清明”、“谷雨”一路走来，春天已接近尾声。若问这个春天有多少种花曾经开过，你与谁曾经相约去看花?春天的记忆里，又会留下怎样的痕迹呢?

        “走，看花去！”于我，是近十年才有的事情。年轻的时候忙于考学、就业、生存，哪有心思关注花开花落。直到女儿满两岁，礼拜天要带她去公园、绿地玩耍，才注意到春天的济宁接续有花儿开放。印象最深的是人民公园，初春的湖畔和山石间，迎春花最先吹起黄色的小喇叭，然后是杏花、桃花粉墨登场，石拱桥西首有一棵百年紫藤，每年的清明节前后，一缕缕、一串串开满淡紫色的花，引来许多蝴蝶和蜜蜂上下翻飞、盘旋。待到五一前后，苗圃的东墙下有一株树龄超过三十年的“十里香”，粉白透黄的小花朵，开在春夏之交的暖阳里，简直像一幅唯美油画，那芬芳馥郁的香更是沁人心脾，摄人魂魄。那时的女儿天真可爱，会摆出各种姿态与花儿合影，会追逐蝴蝶、蜜蜂开心地疯跑，也曾被月季花刺扎过小手，被蜜蜂蜇过额头，免不得一场大哭，我这个看孩子的大人顿觉失职，赶紧买来棉花糖、棒棒糖哄她不哭，并且说服她回家不要告诉妈妈、姥姥，女儿举着棒棒糖满眼泪花地望着我，点头一一答应。然而，孩子毕竟是孩子，回家后经不住问，不消半小时全家人便都知道了，我这个粗心爸爸免不得被嘟噜一番。其情景，就像当年热播的动画片《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待到下个礼拜天，女儿早就忘了疼痛，早早地醒来叫我：“爸爸，走，看花去！”后来，女儿上了中学，再也不会叫我去看花，即便去，也是和她的小伙伴们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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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外地看花，起初是偶遇，不是专程去看花。记得第一次去杭州是2005年的三月，走上西湖白堤，映入眼帘的除了一湖春水绿如蓝，除了游弋于青山绿水间的画舫游船，除了宝石山上秀美高耸的保俶塔，就是那一树杨柳一树桃了。西湖的柳比别处的要翠绿、婀娜，西湖的桃花更比别处的妖娆妩媚，真是桃红柳绿映西湖。之后，每次去杭州，必然选择春天，好像要去赴西湖桃花的约会。

        与苏州相遇，则是2006年的秋天，不仅被苏州老城区的古香古色惊艳，不仅被江南园林的匠心雅致惊艳，不仅被婉转动听的吴侬软语惊艳，也被那满城的桂花幽香惊艳，“桂花月子落，天香云外飘。”国庆节期间的苏州，正值仲秋，那大街小巷、运河两岸、古镇水乡，到处是丹桂、香樟，氤氲着一座甜香馥郁的城市，让人在满城花香里梦醉。

        偶遇油菜花海，是在南京大学读在职研究生的时候。2010年春天，论文开题之后，我和王卫东应安徽的同学邀约，驾车去了皖南，一路青山绿水，车窗外不时掠过大片大片的油菜花田，令人心旷神怡。尤其是抵达池州的石台县，一条窄窄的公路蜿蜒于山谷之间，秋浦河一路相伴，时隐时现。赶往牯牛降风景区的途中，汽车冷不丁驶入一片开阔地，秋浦河一下子宽阔了许多，河两边方圆几百亩尽是金黄金黄的油菜花，远望青山如黛，云雾缭绕，在山间升腾，秋浦河清澈见底，那河水绿得亮眼，宛如阳绿的翡翠，白的云、绿的山、金黄金黄的油菜花海，倒映在河床之中，像油画的调色板，恍若置身仙境。“水如一匹练，此地即平天”、“千千石楠树，万万女贞林”，诗仙李白曾经五次到过秋浦河，醉心于这里的旖旎风光，写下了《秋浦歌十七首》，秋浦河便成了一条诗意流淌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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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约专门去看花，始于最近几年。第一次，是去菏泽看牡丹。警校毕业二十五年，相邻几个市的同学相约，利用双休日去了菏泽，在高速出口聚齐，十七八个中年人，男女各半，前呼后拥去看花。曹州牡丹园的花事已近尾声，花株间到处是飘落的花瓣，偶尔也有若干晚开的品种，硕大的花朵在绿叶间灿然。女同学们忙着合影留念，男同学的心思不在看花上，交谈的仍然是与工作相关的话题。临近中午，天空飘起小雨，大家忙撑起伞，在花丛间的小径游弋，眼睛里满满都是别后重逢的亲切与欣喜，心里默默流淌的，是芳华不再、时光流逝的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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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三月，到南京参加一个培训班，南大研究生班的同学老田召集接风小聚，有意安排在玄武湖旁边的饭店，约了大家先去鸡鸣寺看樱花。从地铁“鸡鸣寺”站出来，对面就是樱花大道，正是樱花盛开的最佳时节。鸡鸣寺的樱花，清一色为白中透粉的早樱，花瓣薄如蝉翼，满树繁花纷纷扬扬，重重叠叠，如浸染了霞光的白云，沿路蜿蜒铺展，与古朴庄严的鸡鸣寺、厚重拙朴的明代城墙形成强烈反差，更衬托出樱花的柔美秀丽。微风一吹，洁白的花瓣雪花般轻轻飘落，拂过游人的脸颊，触动人内心里的软。晚宴席间，因了这鸡鸣寺樱花的铺垫，大家喝起酒来温婉了许多，不像读研时那么豪迈，我这个山东汉子才得以清醒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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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文朋诗友相约看花，又是另一番情趣。今年春节，散文家梅雨墨先生到山东邹城陪父亲过年，我约了济宁本地的作家张建鲁、李木生、孙继泉、张呈明等人，在济宁城南的太白湖小聚。正月初三上午，天气晴朗，暖阳如春，我们在景区东门聚齐，梅雨墨先生签名赠送他的最新散文集《飞雪千年》，邹城作家张呈明带来了《一抹乡愁》。把书收好，大家先去观赏湖畔的春梅，一树一树红梅、青梅枝头蓄满骨朵，娇嫩的花蕾微微透着红意、青色，如串串玛瑙，如繁星点点，在初春的天空中自由铺展。虽然梅花尚未盛开，但丝毫不影响大家的兴致，李木生老师已经六十七岁，精神矍铄，步履矫健，与湖畔一树青梅合影，越发显得清隽傲然。浅水湾里的残荷、芦苇，与远处的碧水、高高的蓝天相融相映，早春的风拂过湖面，带来丝丝春天的气息，那是万物复苏萌动的气蕴，湿润中暗含勃勃生机。著作等身的张建鲁，是现任的济宁市作家协会主席，一边观赏春梅、湖景，一边与梅雨墨、孙继泉交流着创作心得，几个文学青年侧耳旁听，张主席不忘送上关心与鼓励。大家在望湖阁前欣然合影，相约待到满湖荷花盛开之时再次相聚。湖畔聚餐，大家推杯换盏，交谈甚欢，木生老师意犹未尽，邀请大家一起到他家书房喝茶，把他的著作签名赠与大家。夕阳西下，在他家小院依依惜别，蓦然看见他家窗前一株白玉兰正悄然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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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三月底，因了一个樱花主题征文活动，到安徽合肥的长丰县参加笔会，与来自内蒙石的刘志成、高彩梅，上海的苏岚烟，湖南的范诚，山西的淮占科，安徽的梅雨墨、梅一、刘宏江等二十多位作家、诗人相聚在长丰。笔会之后，相约去义井乡的樱花小镇看樱花。举办方别出心裁，邀请了淮南市的楚风文化茶舍、五知堂琴行，在樱花树下弹奏古琴、表演茶艺，樱花林还在成长之中，尚未形成气候，大家品茗、抚琴、赏花，不仅仅是樱花，还有热情绽放的桃花、油菜花、海棠花，花丛中大家纷纷合影留念，兴致勃勃，情谊满满。散文家刘志成、梅雨墨现场赋文，并激情四射地朗诵；来自上海的苏岚烟，系北宋名家苏辙的后人，传承了先辈的才华，现场挥毫泼墨，赋诗作文。一个原本平常的花会，因有了丰富的内涵，让人不忍分别，流连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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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学、朋友聚会赏花，是热闹的，重在于聚，聚的是情谊，赏花成为其次。一个人赏花，才是你和花之间的单独私会，正如一个人走路，才是你和风景之间的单独交流。

        2015年迁来新居，毗邻任城翠湖湿地公园和森林公园，两个公园虽然面积不大，却风景雅致，春夏秋三季花开不断，特别是春天，简直就像一场花事的音乐会，你方唱罢我登场，时而清雅，时而浓烈，时而浅吟低唱，时而引吭高歌，把一个春天渲染得五彩斑斓。在这里，最早宣告春天到来的不是迎春，而是白玉兰。立春刚过，毛绒绒的花苞就在枝头蠢蠢欲动，待到阳光乍暖、东风始吹，一夜之间便悄然绽放，如一树树玉蝴蝶，惊艳了早春的天空。惊蛰一过，迎春、山桃、杏花、丁香、榆叶梅、紫叶李次第开放；春分时节，紫荆、桃花、梨花、海棠、紫玉兰、郁金香接续盛开，争芳斗艳，春天的花事渐入佳境，春意越发盎然了。农历的二月十二，春月渐圆，古为花朝节，又称“花神节”，是百花的生日，“百花生日是良辰，未到花朝一半春。”花朝节月下赏花，花的姿色更加娇艳醉人，公园、绿地、广场健步走的人们一下子多了起来，慵懒了一个冬天的市民纷纷脱去冬装，走出家门，月光下，花香里，步履轻松，眼睛里透着欣喜、闪着月亮，人行芳菲里，风驻春枝头，一切都欣欣然，仿佛年轻了许多。“春分”紧接着“清明”，花事如交响乐章，渐渐奔向高潮～～在任城森林公园的北坡，成片成片的碧桃开了，环山步道两侧和山间漫坡的复瓣晚樱开了，一丛丛一簇簇，花朵挤挨着花朵，姹紫嫣红，浓艳欲滴，如花的海洋，重重花浪铺天盖地，美不胜收，把个春天姿意泼墨、渲染。“谷雨”前后，牡丹、芍药相继盛开，春的压轴戏隆重登场！雍容华贵的牡丹，让这花事的交响乐显得更加厚重，中老年人尤其喜爱，一早一晚常常遇见身着旗袍的阿姨围着迎风怒放的牡丹拍个没完。

        此后的日子，天气渐渐炎热，不久就要迈入夏天了。回首整个春天，有名的无名的，木本的草本的，传统的西洋的，品种繁多的花儿竞相绽放，把春天的每一个时日匠心妆扮，惟恐错过这分分秒秒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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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节，我常常心里怀着无限美好，对每一棵开花的树，对每一朵无名的花，注目欣赏，生怕错过，读懂花的心思花的美丽。谁说花草树木没有情感？从一定意义上说，它们和人类一样，生命就是一个过程、一个轮回，每一个生命的绽放都值得尊重，每一次美的奉献都令人感动。我喜欢一个人去走走看看，或清晨，或傍晚，或月下，或雨中，唯有一个人赏花，才是你和花的单独私会，那美好属于你和花共有，正如中学语文课上老师讲的“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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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些年，济宁看花的事越来越盛行，赏花的地方也越来越多了。“走，看花去”，不再是文人墨客独有的雅兴，渐渐已成为寻常百姓家的乐事。单说春天看花，城南太白湖景区的春梅、黄瑞香、二月兰、海棠、月季、牡丹，城东廖沟河公园、杨家河公园的郁金香、樱花，洸府河畔圣德滨湖花园的蔷薇，城北戴庄荩园的流苏，均已成为家喻户晓的赏花品牌。当然，还有济宁周边的一个个特色小镇、美丽乡村，嘉祥县纸坊镇的千亩杏花，泗水县泗张镇的万亩桃花，邹城市香城镇老龙湾的百年梨花，曲阜市陵城镇的海棠特色小镇，等等，常常会引来城里人下乡，乡下人进城，蜂拥去踏青、看花，扶老携幼，人头攒动，那场景，不亚于元宵节看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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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几年，我也曾陪父母去杨家河公园看郁金香，去森林公园看桃花、樱花，去太白湖看荷花。去年春天，弟弟妹妹接了父母，去戴庄荩园看流苏，去森林公园看牡丹。今年春天，已经长大懂事的两个侄女联手，陪年迈的爷爷奶奶去太白湖看海棠，去廖沟河公园看郁金香。从家庭微信群里，看到乘坐轮椅赏花的父亲，看到步履蹒跚的母亲，心中五味杂陈，感慨万千。三年前陪父母看花的情景在脑海中浮现，那时的父亲行走还很自如，而今却举步维艰，只能靠轮椅代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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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惟愿花开时时有，不负光阴不负卿。奢望时光能够倒流，让我青春长在，让我父母不老，每一年的春暖花开，双休日接上二老，站在家门口响亮地叫一声：“爸，妈，走，咱看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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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见林    2018.05.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