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椎间盘

序:开放后,在“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号召下,许多人开始丧尽天良地赚钱。一夜之间,大街上的小诊所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连以前不对外的部队医院也开办小门诊开始赚钱。

下面是一个病人讲述的故事:

那年冬天我腰疼,丈夫说附近海军医院开了一家诊所,有个推拿军医可以去试试。

推拿军医是个中年男人,长得肥头大耳,说话粗门大嗓,,我看他脱掉白大褂就像三国里的张飞。我进门时他正在喝酽茶,鼻头沁着汗珠,一口大蒜味。他三言二语地问了问我的病情,就叫我坐到诊床上,说我是腰肌痉挛,抻一下就好。

于是,他和他的助手一左一右抓住我的肩膀,压住我的膝盖,没等我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听他喊声一二三!猛地把我压下去。我只觉得腰椎像突然断裂一样,疼得我顿时大叫起来,这下腰再也直不起来,动辄痛得冒汗。

军医“张飞”直说糟糕,我怔怔地瞧着他涨红的胖脸,突然觉得好像走进了屠宰场。我直着腰进来,现在只能弯着腰出去,只好叫辆三轮车,撑着上身趴在三轮车上回到家里。

这下可好,花钱看病买个彻底卧床不能翻身,成了一具活着的木乃伊。

我想那个军医大概也就是个卫生员。丈夫去找他交涉,几番争执求告,看在军民一家的名分上他才上门探访。瞧见他走进来我又一阵恐惧,仿佛看见屠夫闯进家来。

这回他小心许多,给我做牵引按摩忙得满头大汗。本来我憋着一肚子气要熊他,可瞧他那身圣洁的白大褂又不好意思开口。心想也许卧床一段时间会好的。

谁知躺了一个月仍然动弹不得,遂去海军医院造影,才知道是椎间盘严重突出,非手术不可。

海军医院大楼外观尚可,住进去才知道病房也可以像避难所,床位拥挤且男女混合。

十床小伙是个服役兵,阑尾刚开好刀。

十一床小媳妇是乳腺炎,也开了刀。

十三床是我,不知上帝何时在冥冥之中给我安排好这一刀,这该死的椎间盘!

住进病房连着四晚“钻隧道”一样的黑暗,灯泡坏了没人换。

下半夜一个漂亮的小护士扭着小腰进来,叫我一手举着电棒给她照亮,一手伸直胳膊让她抽血。电光幽暗照不清血管,她扎瞎一针又扎瞎一针,撅着小嘴还要扎,疼得我扔掉电棒不干了。她只好扭着小腰回到值班室,等天亮再来扎,我好象是一具无痛感的教具橡皮人。

医生说椎间盘术后要躺一个月,半年内不能弯腰使力,不能抱孩子,这样的痛苦损失真是一言难尽,越想越恨哪位冒充医生的“红脸张飞”,把活马当作死马医,搞得病人开刀,他却躲一边喝老酒去了。

为了不再出现第二匹死马,我要起诉他。可起诉书这玩意儿我不 会写,翻开一本杂志想找找,思想却无法集中,脑子里想的是锋利的手术刀、剪子、和坚硬的咬骨钳。我仿佛看见自己趴在手术台上,后背豁开一个血糊糊的大洞,咬骨钳恨恨地咬着我的椎板,令人不寒而栗。突然灯泡又坏了,我躺在黑暗中,血汩汩地流着、、、、、、

“不!我害怕!我要转院!”我抓住丈夫的手杀猪一样地叫起来。

丈夫哭丧着脸说:“地方医院没开展这项手术,你又不能动,怎么转院。”

“这部队医院怎么会这样混乱?”我留着泪无奈地说。

“这是因为恐怖分子扰乱人心” 阑尾炎小兵捂着刀口站在床边嘻笑着说。这几天他复活了,刚来时好似唐僧落入女儿国,对面的小媳妇喂奶时他把头闷在被子里,整天脑袋冲墙,差点得斜颈。

这时细腰护士端着瓷盘走进来,举着刀片说:“十床出去!十三床备皮,明天手术。” 说着麻利地揭开我的衣服,在我背上毫不留情地刮起来。

刮着刮着她哎呀一声,我顿感刺痛。她自嘲地说:“反正明天开刀,划个小口没关系。”说着冲我媚眼一笑。

我只好也笑着说:“我是只待宰的祭祀猪,就差系上红布条去上供了。”

这一夜,我听着窗外淅沥的雨声总觉得是女人在哭。

早晨,一个满脸冷霜的护工扔给我一件破旧不堪的病服。我穿着袖子脱落,露着两条胳膊的病服,像个时髦的歌女,可惜不是上舞台,而是上血淋淋的手术台。

我哆哆嗦嗦地躺在拖床上被护工拉出去,装进电梯运上楼。丈夫被拦在门外,我像进屠宰场一样哀哀地望着丈夫,直到被推进森严的手术室。

(这个病人其实就是我的一个知青战友,当年她求助与我,我找到那个推拿医生 ”张飞” 和他的领导交涉,后得到赔礼道歉,并在住院部给于免费手术治疗。那时不合规范的小诊所就是这样遍地开放,直到如今什么女子医院,曙光男科医院还都光明正大地存在,并且被作为医保定点医院。而且每星期就有人走门串户,把一本内有黄色内容以性保健刊物的名义,塞在你家门把上,骗你没商量。)

该死的椎间盘_第1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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