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喜欢的过年时刻

我最喜欢的过年时刻_第1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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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把果盘里的糖果原封不动倒回包装袋的时刻。

七八岁,糖果里最好的是大白兔,不多,几颗,眼看着蓝白相间的糖纸淹没在屎灰色的话梅糖堆里,一不留神就被眼尖的小姐姐拣走了。十来岁,糖果里最好的是悠哈悠哈,公认的最佳吃法是嚼碎,然后把舌头上的糖碴子用力抿化,等到口水浸足了奶味,细细咽下,鼻尖涌入一股资本主义的香气。

去亲戚家,或者亲戚来,家里总是有一碟果盘,装在一个造型过时的琉璃盘里。每个进门的人都能看见,每个坐在果盘前的人都笑盈盈,每个人都挑东捡西翻个没完,但每个人都不吃。好像它就是用来看的,脸上写着年味,但大家都不用真的去吃它,脸上写着喜庆,只要摸摸就能传染好运。

Finally,亲戚们走后。外婆把果盘里的糖果蜜饯,一个个分拣归类,再原封不动地倒回包装袋,嘴上说着“呀怎么都不吃啊”,脸上却露出一丝喜色。

2.

眼巴巴看着长辈们想逼婚又找不到切入点的时刻。

长辈里,总有几个不太熟但异常热情的,几个不太有头脑但总爱高谈阔论的,几个没什么成就但处心积虑显摆的,还有几个不怎么说话但始终和和气气的。

但当和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四目相对时,下一句都似乎应该和交配繁殖有关。和其他小孩不一样,我乐得他们问。可是作为一个长辈,怎么能明问,于是他们只能旁敲侧击、声东击西、指桑骂槐,神色起伏之浮夸,前言后语之没有逻辑,比国产电视剧好看。

3.

把新出锅的一整条鱼端上桌却看上去不怎么好吃的时刻。

小时候的年夜饭,是从奶奶坐在煤球炉前炸春卷开始的,是从外公坐在煤气炉前煮赤豆熬豆沙开始的。现在的年夜饭,是从熟食店,噢不,是从餐厅包厢,噢不,是从私厨踏进家门的那一刻开始的。

小时候过年,饭桌上鸡鸭鱼肉,一样都不能少。肉,就得好几个,酱牛肉、糖醋小排、红烧羊肉、蹄膀腌笃鲜,少一样,怎么能算过年。鸡,必须用上好的草母鸡,沸水煮30分钟,关火闷30分钟,趁热白斩,骨缝里微微渗出血丝,肉最嫩最香。鸭,年夜饭怎么能只有一个汤,必须撞汤,虽然已经有了腌笃鲜和蛋饺汤,老鸭汤还是要煲啊,老鸭扁尖汤。鱼,一定要整条。不需要什么老虎斑老鼠斑,过去的上海没有什么笋壳鱼,过去的上海人也从来不吃多宝鱼。鳜鱼鲳鱼就行,红烧清蒸随意,一定要大大的一整条,头不能掉,尾不能折,找一个大大的鱼盘来装,放在饭桌正当中,好吃是其次,造型必须弹眼落睛。

今年的饭桌上,只有熏鱼和鳕鱼,南极深海银鳕鱼,老妈一个字一个字说,亲戚们一声好连着一声好。不是一整条鱼,但确实很好吃。可我为什么就是不喜欢这样的时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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