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临 | 语言学的光荣与梦想

被「好莱坞科幻片」套路久了,以为这部也不例外。12艘外星飞船「降临」地球,语言学家艾米·亚当斯临危受命,成了拯救人类的英雄。

套路还是那么个套路,不过为什么是语言学家?

1.

「降临」的黑色飞船,自然让人想到「2001太空漫游」的黑色石碑。若干万年前,人类的祖先猿猴看到石碑,恐惧不已;今天的人们看到黑色飞船,恐惧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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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船悬浮半空,直入云霄,不降落也不攻击,**人类在其之下却陷入被凝视的宿命。
**

2.

它们来地球的目的是什么?

为弄清这个问题,美国军方找到了艾米·亚当斯。艾米在高校教授语言学,听众寥寥三四人,并且也不怎么用心;她独自一人住在郊区,房子够大,不过周围没有邻居。

这是一个孤独、绝望又普普通通的女性。不过,感谢外星人的到来,她的生命从此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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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米的任务是弄清上述问题。 为弄清这个问题,她必须首先能够与其交流,而交流的基础是语言。

3.

语言是本片的主体,对于一部科幻片来说,多么不同寻常。这就是「降临」的魅力,没有打斗场面和华丽特效,却富有理趣,或者说哲理的韵味。

影片原著是美籍华裔科幻作家姜峯楠的「你一生的故事」,姜峯楠曾多次荣获雨果奖与星云奖。导演丹尼斯·维伦纽瓦觉得原著名字听起来太像生活喜剧,而非科幻电影,所以改用了「降临」。

也许因为这么一层关系,电影很有东方韵味,外星生物「七肢桶」隔着透明玻璃与艾米相望,它们周围是白色的雾,而它们的语言是黑色的墨,山水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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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黑色石碑是高等文明对远古人类的启示,七肢桶也是比当前人类更高级的生物。说实话,七肢桶有点像乌贼,但乌贼喷出的只是墨,而七肢桶喷出的是「一个句子」。 它们的语言是一种非线性语言,没有开头,没有结尾。

4.

预见未来,在科幻电影中并不罕见。但「降临」告诉我们:想预见未来?去学一门语言。

电影和原著中都有一个关键的理论——「沃尔夫假说」。这个假说认为,语言可以影响使用者的思维。七肢桶的语言是非线性的,因而它们的思维就是非线性的,所以过去现在未来,对它们没有意义。预见未来,或许就像从南到北,下了趟楼。

姜峯楠应该是学问深厚的语言学家吧,可惜不是,他是个写代码的IT男。不过这也不难理解,IT男和写写酸诗的文艺青年,思维方式一定不同。

5.

为什么我写得这么混乱?因为影片的逻辑本身就很混乱。外星人到来时,艾米的女儿到底有没有出生?如果没有,艾米为什么经常陷入对女儿的「回忆」?

有人说「这是一部一旦剧透就很无聊的电影」,虽然我不这样认为,但是也要尽量延宕谜底揭开的时刻,影片的剧情设计同样如此。

直到进行过半,导演才和盘托出,他采用了「前叙」手法,将未来的事情放到现在说。对于一个探讨非线性思维的作品,使用「前叙」很有黑色幽默,不过这也是无奈的选择:我们只能利用时间的线性来说明其非线性。

正是在分析七肢桶语言的过程中,艾米学会了这种语言,她的思维方式不自觉随之变化,因而获得了预见未来的能力。女儿出生又去世都是将来要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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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七肢桶到地球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起初,艾米破译的结果是「提供武器」,这一句话差点引起中国、俄罗斯等国对七肢桶作战。但事实上,它们想说的是「提供帮助」,帮助是十二张拼图,或许还有预见未来的能力。

七肢桶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它们也在衰亡,并且「三千年后需要人类的帮助」。

影片的宿命色彩更加浓重,强如七肢桶也陷入某种困境,艾米更是如此。即便预见了未来女儿的悲剧,她依然选择了与物理学家伊恩·唐纳利结合,并生下女儿,然后又目睹她的死亡。

预见未来,不意味着能改变未来。正如俄狄浦斯为了逃避神谕远走他乡,但最终还是杀了父亲,娶了母亲。

艾米既然预见了未来,为什么不改变?虽然她叨叨了很长一段催人泪下的台词,但或许只是认识到了自己的无力,所以才选择向死而生。

那么,七肢桶来地球又有什么意义?既然它们「知道」(而非预见)了自己的危机,人类又能提供什么帮助?

7.

这就是「降临」的漏洞,阻碍它成为神作。如果命运可以改变,艾米理应拒绝与伊恩结合(母女情是个不太站得住脚的理由);如果命运不可改变,那么七肢桶来地球就没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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