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一件小事

       六月盛开在渐浓的夏日气息中。日光倾城，渗过树叶间的罅隙，交织的明亮光线把你的双眼迷离在一片午后的蝉鸣中。教室里落满灰尘的风扇咿呀的摇曳起来，讲台上老师的声音被炙热的阳光蒸发的模糊不清。在一阵破鸣的下课铃声后，你伸展了身体，用瓶身凝满了水珠的矿泉水拭去了鼻尖细密的汗滴、满脑袋沉闷以及昏睡了一堂课后脸下的印记。

       下节什么课？

       你若有若无的轻声吟语，在蝉鸣声里显得柔弱无力。你好像突然间又想起什么，回头张望着，出了神。四下很安静。像是沉入了另一个遥远的光年。所有声音只剩下绵长的盲音，所有色彩都归于空虚的苍白。

       你的目光失焦了许久，直到一滴汗珠顺着你的脸颊缓缓滑下，带着一点细腻的凉意，你才近乎无意识的伸手擦汗。望着手臂上黏腻的汗液。若有所失。

       风扇人在头顶不停的转着，鼓出的热风让原本就燥热不安的你更加烦闷难忍。你独自走出了班级，融入了一片凝聚着的热浪中。即便是在如此炎热的夏季，男生们也不会将体育课浪费在篮球外的其他事情上。你望着烈日下烤得发烫的球场，开始努力回想那些若有若无的杂乱情绪。太阳的光晕炫目，你什么也想不起。

       一个人时，路总会变得很长，尤其在这样炎热的日子，假期就像天气预报里说了很多遍的降雨一样，迟迟不肯来，你忽然又想起去年暑假里一个个空虚烦闷的下午和滋滋作响没有信号的电视机屏，便不再去盼望那个遥不可及却又短暂易逝的暑期。

       在整个世界被烤得昏昏沉沉时，香樟却愈发的青翠繁盛。你穿行于它们在这苍白刺眼的明亮世界中投下的一道暗影间。叶间漏下的阳光在你脸上映下斑驳的碎影，你感受着这些在你眼际间流淌的光线，想起一个叫做“流年”的词汇，并无端的从心底升起一阵难过。在这样一个苍白世界里，唯有你独自行走在这一道暗影中，漫无尽头。而流年如同一阵尖锐的蝉鸣拉长了所有记忆。年年夏天，年年夏天，所有莫名的思绪，柔化的想念，以及极其细微敏锐的视觉，听觉，触觉，像叶间透过的阳光一样，在你心间投下同样斑驳的浮光掠影。

        你不知道这样的夏天还会持续多久，教学楼上还挂着“欢迎考生参加高考”的横幅，而明年，就会轮到自己被这样一个充满讽刺的字幅迎接。夏天，会不会在那时死去？你这样问着，一时找不到答案，目光便没了中心，游离在路边的草坪，操场上的篮球架，以及球场四周的铁丝网上。一束光突然从微微晃动的香樟叶间射下来，在你面前穿过，打在了草坪上。于是你又想起老师曾在黑板上画下的光线入射与反射角图，提到过你已经忘记名字的物理学家，他的画像好像挂在很少有人去的最后一栋教学楼的某个角落里，落满了灰尘。男生们似乎很看不惯这些伟人画像，因为用篮球去砸班级外挂的高尔基的脸，而被集体罚到办公室站了很久。那里光线很差，在盛夏明媚光景的衬托中阴暗的就像欧洲遗留下来的古堡，你清楚的记得这一点，是因为你也曾经上课说话而在那里站了一个下午。和他一起。老师都上课去了，只留下你和他，你隐约记得他抬起头望着你露出微笑，你也忍不住笑出了声，门外折入的光线映在他的右边脸上，和左边的黑暗形成了一个奇特的对比，这光与影的巨大反差使你盯着他看了好久。你不知道时光是怎样在这安静的画面里偷偷溜走的，只觉得那个下午出奇的漫长。

       你这样漫无目的的想着，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杂乱无章的思绪，总有一些关于夏天，关于阳光，关于香樟的奇妙感觉，像一只抓不住的蚊子，游离在你的大脑四周，嗡嗡作响。

       一阵欢呼拉回了你的思绪，男生们赢了比赛，兴奋的拥在一起。他也在其中，汗水从他湿漉漉的头发和脸上一滴滴洒下来，在空中闪成一个个明亮的光源，又迅速落至地面，蒸发得无影无踪。就像你心底里美妙玄幻而又朦胧的爱情，它偶尔微微染红你的脸颊，偶尔又轻轻浸湿你的眼眶。你甚至都不确定它是否真的存在。可这样盛开的青春年少，又让你不得不承认它的存在。或者存在过。

       这时，他忽然停下了欢呼，用左手挡在额前，看清了刺目阳光中站在香樟阴影下的你，于是，嘴角扬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你竟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幸福，并开始喜欢这样一个燿燿生辉的盛夏季节，阳光便不再那么刺眼，四下也不再那么苍茫。你注意到脚边绽放的一片小花，在阳光的照耀下，充满了盎然的生机。你，或者他，亦或者每一个盛夏里肆意成长的青春，也在同一片蓝天下，张开了双臂，迎风起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