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草和尼龙袜（一）

这里要讲的是人类对烟草认识的历史。从英国那场荒唐的研讨会开始，到“危害警告”被强制印上烟盒，吸烟是否有害这个话题争论了几十年。这段警告文字，今天，我们在任何一个香烟盒上都能看到：吸烟有害健康。

一

故事要从1947年开始讲，这一年初冬，英国统计局向卫生部发起了一项警告，他们发现：一种未预料到的流行病正慢慢在英国浮现。在这之前的20年间，肺癌发病率几乎上升了15倍。“这是一个应该研究的问题。”

15倍？这是一个不容忽视的数字，卫生部即刻作出回应。1947年2月，卫生部要求医学研究委员会组织专家在伦敦郊区召开会议，研究肺癌发病率快速上升的原因。面对这个宁人费解的问题，专家们众说纷纭，有的认为诱因是“空气中的烟雾和污染”，有的认为是流感、缺乏阳光、X射线、筑路焦油、感冒、汽车尾气。总之，专家们凭着想象力得出了五花八门的答案，实难让人信服。这样荒唐的会议自然解决不了问题，反而让委员会更感到迷惑：肺癌上升的诱因到底是什么？他们委派奥斯汀·布拉德福德·希尔(Austin Bradford Hill)，这位著名的生物统计学家来制定实验以鉴别肺炎的诱发因素。实际上，当时希尔的工作并不受到人们重视，预算少得可怜，但希尔和他的助手多尔仍然全身心投入到实验设计工作中。

让希尔先忙活一阵。我们把目光转向大洋的另一边，美国。1948年夏天，纽约医学生恩斯特·温德尔(Ernst Wynder)在外科实习时特别注意到一个病例：一名42岁的男子死于支气管癌。他的细支气管沾染了焦油，肺部被煤烟熏黑。他曾是吸烟者。主治外科医生并没有得出什么结论，就好像他对他所看到的一切熟视无睹。但是温德尔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病例，肺部的煤烟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与其说是他注意到了煤烟与癌症之间的联系，不如说是煤烟睁眼瞪着温德尔，告诉他显而易见的真相。

回到圣路易斯之后，温德尔马上在学校申请经费研究吸烟与癌症的关系，但是学校告诉他这种努力是“徒劳的”。他写信给美国卫生局局长，得到的回复是：这证明不了什么，同样的相关性可以从饮用牛奶中得到……。意外的是，温德尔的导师，伟大的肺外科医生艾瓦茨·格雷厄姆这时候表示愿意加入这个研究。然而，他也认为温德尔的想法是异端邪说，他加入这个研究是为了一劳永逸推翻这种相关性假设，在研究过程中同时教给学生实验方法让他在未来能查明肺癌的真正风险因子，而他自己就长期烟不离手。历史真是讽刺，同年，他们的“病例对照研究”得到了结果，这个结果完全出乎格雷厄姆的意料之外：数据明白无误显示了肺癌与吸烟之间的关联。这个研究发表在《美国医学协会杂志》上。

在温德尔和格雷厄姆发表了他们研究结果之后不久，希尔和他的助手于1948年9月在《英国医学杂志》上发表了他们意义深远的论文《吸烟与肺癌》。他们得出的结论与美国这边的结论是相似的。在两个大陆（不同人群）之间开展的研究得出相似的结论，这更说明吸烟与肺癌相关性的强度。

那么，吸烟与肺癌之间的关联就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了么？或许人们会这么认为。但事情并非那么简单，他们的研究有着无法回避的问题与偏差。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