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熟了(下)

  眼看小女儿年龄越来越大，老张的心里也很着急。老伴开始埋怨他护犊心切，告诉他女大不中留，早晚要把孩子嫁出去，说的老张坐不住了。

  又有人来说媒了，老张这次上了心。这次是一个女儿大十来岁的男人，老实巴交，不善言辞，父亲早年过世，和年迈的母亲相依为命。因为家里穷，人又过于老实，不会经营生活，婚事就耽搁了下来。老张的心里又打起了小九九，老伴儿不依了“送走吧，孩子早晚有离开我们的一天，你照顾了她一时，还能照顾她一世?如果现在不给她找个人家嫁了，将来你我撒手而去，你叫她咋办？现在她嫁出去，还有婆婆相互照应，等有了孩子，孩子大了，就可以照顾她了。”老张思来想去，终于狠下了决心，看那个人还行，嫁就嫁了吧！

  当麦稍开始泛黄时，老张把女儿的婚期定在了五月。老伴儿张罗着，儿子儿媳大女儿女婿也跑前跑后地忙活，只有小女儿整天没事儿人一样，只顾傻呵呵的笑。婚期越来越近，老张的心里隐隐感到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儿将要发生。

  日子终于在担心和猜测中如期而至，小女儿那天头上插了花，穿了新娘的礼服，兴奋的两眼放光，做着花车和婆家人走了，一点儿都不管身后老张阴沉的快要挤出水来的那张脸。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一上午过去了，没什么消息从那边传来，应该没事儿了吧？老张的心稍稍放松了一下，觉得自己多年来的担心是那么多余。

  太阳渐渐西斜，老张担心女儿，又不愿意在家听老伴的唠叨，一个人走出家门。麦子马上要熟了，麦稍微微发黄，一阵风吹来，金色的麦浪传来阵阵淡淡的清香，老张脑子里却是化不开的忧愁，小女儿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咋样了？婚后会不会不适应爹娘不再身边的生活?会不会收到别人的轻视？忽然，从那边慌慌张张跑了一个人，看样子是冲着他来的，走进了一看，是小孙子。“爷爷，爷爷，出事了”，孙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慢慢说，你着急啥？”“姑姑，小姑姑出车祸了，”老张一听，撇下孙子往家跑，一眼看见老伴鼻子一把泪一把地哭。原来，小女儿来到婆家以后，拜了堂，吃完饭，送亲的娘家人都回去了。小女儿一看没了熟悉的人，慌了神，趁着人们忙酒席的时候，跑出了家门，她哪里知道路，在村后的国道上出了车祸，婆家人发现以后出去找，找到已经晚了，小女儿已经停止了呼吸。婆家人商量后，把她送回了娘家，就这样，喜事变成了忧事儿，老张心里无味杂陈，老泪纵横，仿佛永远流不尽对小女儿的愧疚。

  小女儿下葬后，老张仿佛一下子老了很多，常常一个人对着满地的麦子发呆，如果，自己当初及时给女儿看病，如果女儿小时候就教会她一些生活的尝识，而不是因为缺陷天天惯着她，如果当初不那么狠心把她嫁出去，如果......

 从那以后，老伴儿经不起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忧伤，一病不起，一年后也离他而去，老张更是变得郁郁寡欢。

  又是一年麦稍黄，可是老张，又该情寄何处呢？恍惚间，他又仿佛看见，那个粉嘟嘟的小人儿向他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