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何怀念（4）

第二场酒宴

林然的离开，陈澈的愤怒，给了文希和何念靠近的机会。

而那些起承转合的故事，也终于有了可以守住秘密的固定观众。

这次的主角，还是文希，却不再是当初那个文希了。一年多以前的文希，是个暗恋五年无果的痴情女，时间可以让所有的忠贞变成笑谈，那些狼狈又青涩的记忆全部随风而逝，如今的文希，是个流连风月的老司机，在接踵而至的亲密关系里尽情汲取成就感，并以可观的速度见证着那颗逐渐冷却而变得麻木的心。在这一段乱七八糟的情史中，终究还是会有一个特别的存在，那就是老周，最后一个被文希迫害的男人。

何念忍不住吐槽：“你这次是爱上大叔了？和那位暗恋多年的小哥相比，更喜欢谁呢？”

文希翻了一个利落的白眼：“很明显，都不喜欢。我的心严重萎缩，已经装不下任何人了。其实生活是没有大团圆的。现实的恶心之处就在于，有很多已然烂尾的工程，还在没完没了的续写着新剧情，而那些看似圆满的故事，又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成烂尾工程。无论好坏，生活都给不了你一个痛快的结果，只要还活着，就必须忍受持久的折磨。”

“我厉害吧，在阅人无数之后，都可以去当哲学家了。”

“恩，在下真是佩服。”何念拿过酒杯，喝了一口手中的夏威夷之恋，艳红的酒色和有点酸涩的刺激感完美融合，犹如小情人含情脉脉的凝视，略带挑逗的抚摸。她们俩此刻在一个驰名中外的同性恋酒吧里，不顾何念声称自己取向不明会出事的玩笑，文希执意来这里，大概只是因为这里的鸡尾酒很好喝。文希点的是天使之吻，低浓度的白兰地混合摩卡，味道香甜，确实像是柔软美好的初吻，带着眷恋让人流连忘返。

“再讲讲老周吧，总有点特别的地方能吸引你，我很好奇。”

“如果一定要说，那就是因为老周太傻太呆了。我见过那些给你一堆甜言蜜语，转身又会找别人的男人，见过那些做过各种浪漫举动关键时刻却不见人影的男人，见过那些同时撩很多妹子，朋友学习工作都比恋爱重要的男人。习惯了逢场作戏，所以见到老周这样的反而会吓一跳。他根本不会说那些动听的话，却总是在我需要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所以，我这辆车决定把他作为终点站，也算画上一个圆润的句号。”

“我和小情人们去过高档餐厅，也吃过路边摊，去看过电影，也逛过公园，唱过KTV，也曾在大街小巷里散步，结果你知道吗，老周竟然带我去茶馆喝茶。”

那间古朴的房间里，有精致的紫檀木雕刻，刻的是一只只腾云驾雾面露凶光的麒麟。气氛有点诡异啊，文希忍住笑意，说：“我平时很少喝茶的，提神的饮料只有咖啡，听说过的茶叶也只有碧螺春和龙井，而知识来源嘛，好像是小学时代的课本。”

“哈哈”老周轻轻的笑了起来。不管是谁，笑起来好像都会变美。大叔也不例外。

“现在是冬天，还是喝红茶吧，暖胃。这里的茶叶需要醒一下，之后还要洗茶，稍等哈。”

看着老周流畅的沏茶倒茶，文希双手托腮，漫不经心的问道：“这茶叫什么名字？”

“金骏眉”“哇，这个名字不错耶，很文艺。”变得开心起来的文希，很自信的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一边砸着嘴，一边对满脸无奈的老周说：“我有点渴，恩，不错不错，没想象的苦，还有点甜。”

“像你喝的这么快，还能品出味道来，真是很有品茶的天赋啊。”

“那必须的，我天赋异禀，无所不能。”

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周已经坐到文希身边了，所以准备扭头继续吹嘘的文希，看到的是不断放大的老周的脸。这是一个细腻又绵长的吻，唇齿交错间还带着残留的茶香，没来得及闭上眼的文希，眼前闪过旋转不停的房顶与吊灯。有点浪漫，文希轻轻合上了眼睛，贪婪的享受这份难得的安宁。

其实结局已经来了。

“老周，认识你是我的幸运，谢谢你让我体验到被宠爱的感觉。我还是个天真的大学生，而你已经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不想耽误你，我现在没办法真心喜欢任何人。这是实话，不想给你发所谓的好人卡，因为你真的值得比我好得多的人。要幸福啊，再见。”

“然后呢”说话间，何念不自觉的用舌头点了点浮在杯子里的冰块。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一对中年男子在昏暗的灯光下窃窃私语，仔细辨认的话，还能看到他们放在桌上紧紧相握的双手。

“何念，我想出国读博，五年都打不住的那种。”

“……”何念无可奈何的发现，自己的人生特别讽刺，每过一年，身边亲近的人就会开始谋划出国，像个失控的诅咒，国外真有那么大魅力吗？

大概是何念的严肃脸有点吓到文希了，文希带着促狭的笑容，慢慢的说道：“林然她天生热爱探险，是去国外尝鲜的。可我呢，只是想逃避而已。从去年到现在，我好像被困在同一个地方，没有长进，没有自由。那些和我接触过的人，都或多或少的改变着我，我开始循环播放A喜欢的歌，喜欢B爱吃的菜，聊天时会用C常用的表情，他们给我潜移默化的影响，有时候会让我特别讨厌自己，甚至忘记了自己原本的样子。我想离开这个地方，真的，何念，你是这里面美好的那部分，可我在这里肮脏的记忆太多了，我想脱胎换骨，我想重新开始。”

“我曾经用五年的时间专心的喜欢一个人，这次也能花五年做好同一件事，等我发上几篇顶会的论文，再想想怎么把自己嫁掉吧。”

光影凌乱，不知道此时紧握的手，下一秒会不会松开。

“如果你已经决定了，我就支持你。诶，以为会留下的人，打算远走高飞，当年许言闹着要出国，如今却没走成。真是天意弄人啊，想见到的人远在天边，不想见的人赖在周边。”

“哈哈，你不会还在记恨他吧？”

“开玩笑的，现在已经不太介意了。甚至，有点能理解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