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着被蹂躏无数的灵魂安眠

火车缓缓停在了站台,终于只能听见同一个车厢里远远近近传来的浅浅鼾声,窗外站台上久久才响起的一声叫卖声,以及列车员用传音器说:“还有最后一个,软卧,XX,软卧,XX”,只是我动荡的心依旧动荡。

这一路颠簸了七个小时了吧,一次又一次被噩梦惊醒,睡觉时从没搁过枕下的手机搁在了枕头下,围巾帽子外套还有那个每天都背着的双肩包都搁在了身旁,翻来覆去好几次,列车上薄薄的被子被转了个来回,唯一不变的是手中紧握着师父送的一串念珠。

梦里,我从噩梦中醒来,忽而觉得眼疼,手边拈来一个镜子,镜子里那个右眼下一块面肌裂开了一道大口的瘦弱女子把我狠狠的吓住了,脑子里的念头竟不是害怕而是羞。

画风突变,林荫道上跑着一个着急的捂着右眼的瘦女子,身后一直追着她的是手撕文稿的似疯了般的梁锦玉,可瘦女子的腿似乎被什么东西束缚了,怎么跑都还在原地。她感到害怕,是害怕身后的锦玉,因为这是同她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半年而从未过如此模样的锦玉。

忽而,身后熟悉而又陌生的锦玉不见了,右手没放下过的瘦女子用左眼看见了她高中那些同窗的伙伴们,还有她心念着的大傻逼,只是为什么陪了她三年的大傻逼欢快地拉着她的左手转了两圈后投入了一个男生的怀抱,那男生颇为眼熟,却说不上名。

然后,瘦女子和奉小语,曾小贱人出现在一个凌乱的闺房,曾小贱人指着角落里的一条条夹心牛奶巧克力味的阿尔卑斯说:“这是一次偶然机会得到的,我买的很多很多,老板之后就都给我送这个味道来”,瘦女子眼巴巴的望着,可是她想起自己的最后一颗牙也掉了。

她又看见了她爸爸,只是为什么他是个劣质器材制成的机器人,她还瞧见了她每周都联系的奶奶,奶奶瞧见她的孙女比自己还瘦,就皱眉用手里的台式电话播了1,来的人是她小姑和妹妹,妹妹闹着要小姑送去学校,只是为什么没有人关心她的眼睛,他们好像从没看见过她……

身子感受到巨大的动荡,我在迷糊中挣了眼,突然看见了自己过去的一天。清晨四点听见寺院里的打板声,跌手跌脚起来被零下五度的寒意侵袭,也急急穿好衣服赶去听师父打鼓唱钟,只在钟楼外默默伫立,却没了上楼的兴致,因为传来的已不是宏学法师沙哑的唱钟声。上早课念诵了一个半小时佛经,南无阿弥陀佛在脑海回荡,我拉了拉蓝色外套,小殿的门就那样敞开了一个半小时。

偏殿内,我说很久没有运动,害怕自己以后会得癌症。师父说,哪生出来净诅咒自己的想法,不过未来可能多数人会得眼癌。后山,师父递过来一串念珠说,108子,阿弥陀佛。还递了一个可以当围脖口罩发箍的万能小东西说,清晨山里凉。

推门进客堂,一群师兄们点着灯低头串念珠,桌上有零零散散的各色水晶珠,木珠,银花瓣儿,小银帽儿,线团团……跌手跌脚过去帮忙,看念珠新奇,就给串了个4×27的白色念珠儿,以撰金文的黑色水晶珠和银花瓣做坠饰,忙活了老半天给串了最后的佛头,呀!一阵欣喜。也不顾什么午斋时间一个人守着客堂的串好的没串好的念珠。斋后,师兄们又进来忙碌了,突然德明师兄说,哎呀,这个不行啊,银花瓣儿太大了点,会勾住毛衣。一个师兄说,那都得拆了,三串都是一样,还有这个手链,线太细没有弹力,看我这样串,绿油油的跟个绿精灵似的,多养眼啊!说罢,便开始返工。嗯……都是我串的,我问的时候都说可以,怎么没人来指责我的过失呢。于是,一个人默默的拆拆拆,再串串串,莫名鼻子一酸。德明说你能行吗?我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地点头。扎上最后一个节,再也忍不住就冲了出去。

刚跑到五观堂旁,被楼上一声平缓的“韦雨,你在那等我一下。”给止住了脚步,抬头望去,是师父。他拎着一袋苹果递过来说,这是供养佛的供果,你拿去在车上吃。瞬间眼泪奔流而下,借口收拾行李跑回了自己的寮房。调整心态,跟师父告了别,又去客堂跟师兄们告别,一开口就哽咽了,德明师兄不知所以,问我说这孩子是怎么了。唉,又是玻璃心在作祟。坐在从寺院出来的便车上,看北京五环六环灰蒙蒙的天,他们的好都要牢牢记住,不开心的都忘了罢。

便车里的好心姐姐送我到苏庄,离天开寺最近的地铁站。一个人拎着沉沉的行李箱,身上只有几个一块的硬币。好不容易站到郭公庄,结果转车又转回了苏庄,fuck.这是在折磨我吗?脑子混混沌沌,想起来自己没吃午饭,从起床到现在一直没喝水,给傻薇消息说如果我丢在北京,那你就是最后一个收到消息的人。

几经周折终于见着了北京西站,一下车一个跟我年纪相仿的小伙过来说身上没钱了能不能借十几块钱买票回家,用微信转账,回家再还我。啥也没说就给他转了,颜值不行的人就看眼缘了,能骗钱回家的孩子估计也不容易。后来啊,跟梁锦玉合会也折腾得我够呛,总之,就是我在二楼描述了老半天我所在的位置跟那的地形,后来问值岗的武警才知道她在负一楼。唯一缓缓宝宝心累的只有时不时走过的武警部队,养眼也暖心呀!

听着急冲冲的脚步声与行李箱咕噜咕噜的轮滑声,我释然疲惫了一天的身心终于可以放下了。安顿好一切,六个床都是大学生,这一路会很安静美好啊!点开微信里火车站那个男生的头像,果然已是个陌生人。看到宏广师父给我发消息,是一张张在山上笑得傻傻的照片,嗯……我不要随年纪增长而少了傻笑。拗了好一阵子,要到了景老师的地址,保证不给她寄腊肉,哈哈。有事没有多给她和师父写写信吧。静静将师父送的佛珠绕在手腕,整平疲惫的身躯,揣着被蹂躏无数却依旧相信真善的灵魂,伴着车厢的哐当哐当声,浅浅地睡去……

似是听到哪里传来的一声,这是郑州。突然脑子里蹦出一段话,初学佛的人从觉得生活各种不顺,走过克服内心的障碍的路后,一切都会变得平坦。那些无稽的梦靥都是归家的迫切带来的玩笑吧。现在是凌晨四点,郑州。往后是许昌、漯河、驻马店、信阳、武昌、长沙、衡阳……还有很长很长一段路,一声警哨划破郑州的夜,火车继续哐当哐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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