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 - 草稿

乍寒的初秋，安然裹着单衣坐在教师宿舍里。这是教工宿舍四楼的一间简装白坯房，新装修的墙壁反着潮气，如果身体不小心沾到墙壁就会被糊上一层白粉。不足二十平米的小房间里放着三张单人床一个三开门铁质衣柜，靠门的那面墙边放着一张带抽屉的桌子，桌上放着这房间里唯一一件值钱的电器，豆腐块一样肥厚的29寸的彩电。其实，这会流行超薄电视机，像这种掉下来能把地板砸塌的坚实货早就被淘汰了，可是安然所在的忠县一中虽然教学成绩优秀远近闻名却是第一年着手改善单身教师宿舍，之前她们还住过阴暗潮冷的废弃旅馆里，所以能住在这里她们也都是满意的。空气里传来当当当当敲击铁器的声音，安然知道这是下晚自习的老师们回宿舍的脚步声。忠县一中的这座教师宿舍楼楼梯是悬在楼外的一架六层高二十米左右的铁质楼梯，台阶与台阶之间是镂空的。透过这些空隙能清楚的看见楼梯正下方空地上杂乱摆放的破旧自行车和各个楼层老师们在露天的楼梯口自己拉的简易晾衣绳上挂着的各色衣服。第一次安然将这一百一十斤的体重碾压在楼梯上的时候，能清楚的感受到整栋楼的颤动，一瞬间她头皮发麻，汗毛倒竖，扶扶手的指节微微发白，嘴唇紧抿，她鼓励自己小心翼翼的踏上去，向上在向上，千万别往下瞅。终于她来到四楼楼梯口，松了口气轻轻地笑了，只是无意中她低头一撇一阵眩晕。吓得她紧走几步，离弦的箭一般窜进了宿舍里心跳登登的跳成一团。以后走的多了她慢慢习惯起来，但是她从来不往下看，更不肯向上多走一层。宿舍里住着的除了安然还有苏智芳和李晓。她们三个都是去年来的女教师安然和苏智芳一个教语文一个教数学，李晓教思想道德。这年初夏安然在学校里骑车的时候翻到了，摔折了腿，所以现在她的腿还微微有点跛。在讲台上站的久了腿还会肿的穿不上鞋子。现在她坐在床上，光着那只受伤的脚，脚踝处肿胀青紫。她在琢磨今天的相亲的事儿。二十七岁的安然长相十分一般，因为养病她比之前白胖了不少，看上去真有点像是个包了皮的鸡蛋，肉嘟嘟的。今天她的相亲对象是她妗子的娘家侄子米刚。一大早安然的妹子安贞和她的妹夫解元就陪着安然来到米刚家里，米刚身才颇高，长得也十分俊俏，把167的安然映的小鸟依人。米刚家没有什么豪华的摆设三室一厅的楼房布置的比较温馨，客厅沙发后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副龙飞凤舞的毛笔字，看起来并不像名家作品。让安然吃惊的是他家人不少，七大姑八大姨好像都来了。相比米家的隆重，安然这边似乎表现的就太简单了，只来了安然安贞解元三个人，那两个之所以跟来还是因为安然腿还没好不能走太远的路，于是解元开着他的旧桑塔纳来帮忙，今天安然穿了一件白运动T恤白色裤子,衬得她又丰满了几分。进了米家米妈殷勤备至，又是端茶又是剥香蕉，不住的寒暄着。显得十分亲热，安然几个只能不停的抬起还没坐热的屁股配合女主人。忙活了一会儿，米刚的大姨说，咱们几个在这屋说话，叫米刚和安然去里屋聊聊互相了解了解。安贞解元忙说行。于是安然和米刚两个人坐到里屋聊起天来。米刚果然是个外面儿人，说话十分谦和有礼，很有绅士风度。聊了一会儿，安然米刚就走了出去。然后又是一阵寒暄，米妈妈坚持留饭，安然看了看天色太早了婉言谢绝。米家簇拥着送出门来，果然十分周到。上了车坐在副驾驶的安贞转过头来，脸上挂着诡异似笑不笑的表情。这表情里的内容复杂难懂。安贞开口问怎么样？安然摇了摇头，安贞说，我跟解元看了这个男孩长得挺好，家庭条件不错，看不上你也是应该的。说完上下的打量着安贞，你看看你现在多胖多丑，是个男人也不能要你，你还是减肥吧！安然一听不乐意了，抢白道，他看不上我，我也看不上他正好两相宜。安贞和解元听了这话都觉得十分奇怪，追问她你怎么不乐意呢？这小伙儿个高人帅待人接物也十分有风度挺不错啊！那时的安然年轻气盛，又被激起好胜心毫不留情的张口说到，他就上到初中，现在的专科文凭是自考的。况且他也没有正式工作，就是在法院里打个杂，一个月就三百块钱。当时安然刚工作一年，工资一个月八百块，她觉得自己能养活自己就有些看不上米刚。殊不知米刚家业殷实，父亲还在忠城做个小官，哪里是安然这样出身农村无背景的小白身能比拟的？米家单靠祖荫父德也够保他们生活无忧而安然不过是只单打独斗的麻雀，须得一粒米也要自己寻。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并不能互相欣赏，这次的相亲就这么算了，只有安贞偶尔提起米刚还是唏嘘。                                    此刻安然坐在床上胡思乱想。周围同龄的姑娘基本都有了对象，忠城民风古朴，二十大几还嫁不出去的女娃娃大家都会急吃白列的给她张罗出去，过了二十八岁仍不能嫁掉基本就只能降价处理了。这是安然最不愿意接看见的，所以她得赶紧为自己找个婆家。怎么才能找个好婆家呢？她打起了全校未婚男老师的主意，孙林家条件据说不错，同来的李丽娟还曾经托人给她自己做媒，不过被孙林直接了当的拒绝了，孙林说了要找个漂亮的女人做老婆。明摆着嫌李丽娟长得不漂亮，可孙林长得也不英俊。安然照照镜子端详了端详镜子里的自己，果断说孙林看来是不行。纪宁，成怀英几个也都有对象了。哎呀怪自己下手太晚了这些家伙悄没音儿的都嫁了。正胡乱想着，宿舍的门吱呀开了，苏智芳回来了。志芳身材高大皮肤微黑一双小圆眼常含笑意眼窝深陷鼻尖微微上翘她虽然不是很漂亮但是颇有异域风情，这姑娘比比安然小一岁，是北省师范大学毕业的研究生，心气很高，所以找对象也挑来捡去似乎总不合意。她家在忠城亲戚不少，能给他介绍的对象的自然也不少，所以到忠城一中的这一年多来她几乎每个星期都去相亲，安然常开玩笑说志芳把忠城的适龄青年都相遍了。其实忠城巴掌大的六流县城能有多少适龄男青年？相亲自然是轮番上阵。志芳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跟自己见过面的小伙子们和自己同事亲戚朋友们喜结连理，就她还单着。如今婚姻市场上僧多粥少，姑娘们都用尽了浑身解数。乞丐们抢起饭来形象全无，女人们抢起男人来也你死我活，哪怕没有好男人，姑娘们也都抢红了眼。忠城一中的姑娘中间流传着一句话如今我有车（自行车）有房（宿舍）有工作，就缺一样床上用品~老爷们儿。这话出自谁已经无从考证，不过大家都深以为然。最近有人给志芳介绍了个军人，俩人还没见过面。房门又是一响李晓回来了。李晓是微胖的姑娘中等身材，肤色不黑不白，细细的眼睛长得倒也还算讨喜，她是个十分聪明有条理的姑娘，宿舍的物品总是特别齐整，尤其十分善于记补课费和晚自习费。显然跟安然这样不爱收拾而且也算不过螃蟹腿来的人不是一国的。三个人都很随和能互相包容所以也都相安无事。安然和谢志芳见过李晓的男朋友王君,他身材不高,面色黝黑,常年戴一副金边眼镜,脸上还有点麻点，应该是青春期留下的痘印。这两个人是高中同学大学恋爱,在一起好几年了。如今两家都有谈婚论嫁的意思，估计也就这一半年事儿。今天李晓一进来就一反常态，平时她容易失眠所以一进宿舍总是忙不迭的收拾好上床睡觉，早上也不愿意早起，能多赖一会儿床就多赖一会儿。这会儿她回来只坐在床边发愣，眼圈发红。安然她俩见情况不对，都问怎么了？开始李晓还有点喏喏的不愿意说的样子，安然他们也不强求，只安慰道有什么事儿想开了说开了就好，千万别在心里憋着。李晓并不是个藏得住心事儿的人，于是就跟他俩说道:今天我跟王君出去，吃饭我发现他心不在焉的，还老看手机，我问他是不是有事儿。他的眼神就有点闪烁说没事。我一看就觉得不对劲儿，也没再问。我看他见我不追问似乎松了口气一样，就更觉得他有问题，吃完饭我趁他去洗手间的功夫打开了他的手机看到了他前女友给他发的消息。你们猜写的什么？“什么？”没等安然反应上来苏智芳就脱口问到。那个女的约他见面说忘不了他。也许是因为为人师表，安然他们嘴里从来骂不出不要脸的女人，骚货这种难听的话来。这事儿也是叫安然她俩吃了一惊。王君这人对李晓之外的女人似乎既没有抵抗力也没有原则。之前这俩人因为他那些前女友不知道吵过多少次架分过多少次手。每次他的前女友们一出现王君就会跟李晓分开，每次前女友们跟王君分手，李晓又刚好唤起了王君的怜爱，一直这样周而复始，好像是一个打不破的圆。私下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劝李晓跟王君分手再找一个，如今李晓好歹有个人人羡慕的工作。在忠城这个工商业都不发达的小地方似乎就县里一中的老师们工资高点，所以这里的男女老师都是香饽饽。而王君呢毕业两年多，一直也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如今还闹出这种事儿来。苏志芳听到这里气都涨到脑门儿上了，提高了声音对李晓说，“像这种男人真不知道你稀罕他什么地方？还舍不得散。如今他吃闲饭处处不如你都能这样对你，况且还没结婚，真结了婚够你受的。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吧。这番话说到这里，已经是毫不客气。李晓嗫喏着没说话，眼泪先掉了下来。唉！苏智芳恨铁不成钢，一扭头收拾自己床铺上床睡了。安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有心劝李晓吧，但心里却知道，劝也没用。这时候李晓也不梳洗一抬腿就上了床，和衣而卧。安然见她如此也就讷讷的回到自己床上躺下。一夜的无声无息，三个人各自想着心事，不知道过了多久就这样睡着了。第二天，安然醒来发现李晓背对着她俩似乎还没醒，志芳早都起来打扮好了。

        第二章  实习律师

接下来的日子，安然几个仍然忙碌的生活。这个周一，安然所在年级的女校长找她谈话。安然不免觉得奇怪，平时与这位女校长从来不曾打过交道啊？况且这位女领导也并不管理年级教学啊！会有什么事儿呢？下课之后安然来到校长办公室。她轻轻敲门，里面传来女校长威严的声音，进来！安然轻轻打开门走进来，杨校长您找我？在办公桌前低头看报的校长抬起头来。打量安然，上次跟米刚相亲失败以后，安然就开始减肥了。如今她的体重已经降下来10多斤，眼睛显得大了一些，白净的皮肤，细长的双腿身材匀称，嘴唇红润。虽然算不上一等美女但是看起来也赏心悦目。杨校长显然比较满意，笑容和蔼的对安然说小安你坐。说着她从办公桌后边转了出来坐到安然对面的椅子上满脸堆笑的说，小安啊有处着的对象吗？安然老实的回答没有。杨校满意的点点头接着说，我给你介绍个怎么样？安然点头同意。杨校咯咯的笑起来，既然这样今天晚上七点你来我办公室吧！安然说好，谢谢您为我费心。杨校更满意了说谈不上谈不上，然后两个人又寒暄几句，不过询问安然家兄弟姐妹几个，父母都做什么云云。安然都一一作答，看时间差不多她赶紧假托有课从校长办公室出来了。

吃过晚饭安然精心梳洗打扮一番。她洗了洗头又擦了擦脸，柔顺的栗色长发轻轻披在肩头，梳洗干净的安然看起来肤如凝脂吹弹可破。接着安然又换了件很显身材的藏蓝色七分袖蓬蓬短裙，小维领拉长了她脖子部分的线条，弥补了她颈项微短的缺馅。贴和的腰线更显的她胸部高耸细腰盈盈一握，裙摆轻轻搭在安然圆润微翘的臀部，尤其露出的一节笔直的大长腿，在踩上一双六七厘米的细高跟鞋，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六点五十安然走下宿舍楼梯，宿舍楼和教学楼离得不远，踩着高跟鞋的安然走的不快，她既不想早到也不想晚到。校长室的门禁闭着玻璃里透出白色灯光，接着安然当当当的敲门，是杨校长开的门，安然向门里望了望空无一人。“是我迟到了吗？”安然不由的像校长室的墙上挂的那个老式钟表飘了一眼，指针也刚刚好指向七点钟。安然走进了校长室，和校长闲话几句家常。杨校长说安然啊我给你介绍的这位是我多年的老邻居家的儿子，基本是我看着长大的。性格好有能力现在是县里的一名律师。等会见了你就知道了，正说着电话铃响了。杨校长拿起听筒喂！嗯！嗯！嗯！没事小安已经在这里了，你们赶紧过来吧。嗯！那我挂了啊！放下电话杨校笑微微的说，我那个老邻居说啊家里临时有点事儿，会晚点到叫咱们等他会儿。小安你晚上没有课吧！安然摇摇头。那咱们就在等会。安然微笑着点点头，嘴上说着家里有些有点急事也是难免的，我不着急。心里却想着派头不小，还不守时。就这样安然和杨校聊了半小时的闲话才听见楼道里传来脚步声，接着杨校赶紧起身开门，门打开了，在白炽灯光下站着个身材高大的五十岁左右的女人尖尖的头顶头发浓密三角眼大嘴叉皮肤黝黑而粗糙她身后的阴影里站着一个男人。杨校长立刻抚掌大笑老姐姐你可算来了，我这就是我说的小安，杨校长指着已经站起来的安然说那女人打量了打量安然好像比较满意，而后跟杨校长和安然说这是我儿子张海波，说着把阴影里的男人让了出来。这是个细柳条大高个，皮肤极白五官虽然秀气但却有一股阴柔气质，看起来有点违和。叫他们两个小孩在这说话咱俩去隔壁唠个家常。说着杨校长拉了那个女人就离开了。只留下安然和素昧平生的张海浪。张海浪客气的说您先坐，说着他自己坐到了安然的斜对面，然后欠身对安然说今天家里有事耽搁了时间叫您久等实在抱歉！安然说没什么反正我今天晚上也没什么事儿等等也不要紧。说着张海浪伸出了他的一双玉手，这真是一双极其细致的白手跟安然的手一比较，好比一个上好的骨瓷小盏和一个粗磁大碗。并且安然注意到了他的一个大拇指指甲明显被熏黄了。两个小指都留着一厘米长的尖尖的指甲，指甲里边十分干净，但是安然却还是止不住的恶心。她最受不了男人留指甲，为了防止自己失态，安然立刻抬起头来，碰见他打量自己的一双细眼又是一惊，看他你一对黑紫色的熊猫眼圈，安然觉得很倒胃口，她自顾自想象着这个男的平时是怎么在牌桌上消磨时间烟雾缭绕中吊本捉五小慧吊。眉开眼笑的跟牌友们说荤笑话，说不定还召妓。要不这一对儿黑紫熊猫眼怎么来的呢？这时候的张海浪还在喋喋不休的讲述自己工作繁忙而劳累，经常得加班到深夜。安然试探的问了一句，您原来大学学的什么专业？张海浪干笑了两声说到，哈哈，我呢其实是学体育的啊。毕业之后父亲托人给我安排了个律师的工作。哦！安然装的十分感兴趣的夸了他两句，您真是个特别有上进心的人啊。做律师需要的资格证都是自学得来了的吧。张海浪明显的一僵，呵呵。正不知道怎么接下去，空气里突然传来手机震动的声音，张海浪掏出手抱歉的对安然笑笑说。您先稍坐片刻，我接个电话，说着开门去了楼道。办公室里只剩了安然一个人。然后是楼道里克意压低的男生。过了一会儿，张海浪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电话。他站在门口，对坐着的安然说既然这样我们就互留个联系方式吧！方便了解。安然心里一阵的不舒服。哪有相亲不问女生的意见，自己就做主的呢？不过想到了老娘殷切的眼神，还有领导杨校。她默默的点点头先处处吧。也不要因为一开始的印象不好就不给人机会，试试也是好的。就在这会儿杨校和张海浪的妈妈回来了，听见张说先了解了解笑的合不拢嘴。安然和张海浪交换了电话号码以后就各自回去了。第二天晚上下班，张海浪给她打来电话问她有没有晚自习，安然说没有。张海浪说那咱出来吃顿饭吧！安然说那好吧。张海浪说你出来吧来学校门口，我就要到了。安然踩着高跟鞋一扭一扭的走到学校门口没有见到人。她就站在那里等着，大约过了十分钟，远处驶来了一辆半旧的黑色豪爵摩托车。那辆车子径直驶向安然，并在她面前停了下来。车手长腿支地，又摘下黑银相间的头盔。讲真的安然还是觉得有点好笑的。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