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米瑞莎的路上一路好天气。
哐哐作响的巴士开了五个小时,才从十八弯的山路,开到了如梦如幻的沿海公路。
这里的气温濒临40°,巴士却没有空调。大喇喇的开着所有的窗子,头顶上帮助空气流动得更快的老式摇头风扇,耳边呼啦而过片刻不停的风声,和发动机的声音混合在一起。
竟然也不是太热。
在人群中,你总能闻到南亚独特的那种香料味。几乎是从机场一出来,便能立刻被这股裹挟着香的热浪所淹没。这种香浓重中散发着一种热情,一种令人心潮澎湃的热情,无声地和你说欢迎。
于是整个行程中,我都企图在香料店、杂货店甚至纪念品店找到这个味道,但都失败了。斯里兰卡人并没有往身上统一涂抹什么,不过是历史悠久的咖喱饮食习惯让这里自带了香气。
巴士的票价低廉,五个小时的车程,穿越半个斯里兰卡,居然只要人民币十几块钱。
与价格相当的,就是这里的座位,非常狭小,正常款式的巴士车,一排竟容下了五个位置。左边两个右边三个,中间的过道拥挤地站满了人。
除了乘客,还有头顶花生、玉米、炒干货的小贩。
他们从某一站跳上车,从车头兜售到车尾,再从车尾兜售回来。然后从行驶的巴士上跳下,借着惯性往前小跑几步,张望着等待下一趟生意。
这里的天极高极蓝,大朵的云飘在空中。一整路,随时往窗外望去,每一眼都像车窗框住了一幅幅精修过的画,美得心生动容。
被大自然造物所感动的心情,与被人被事所感动的心情大有不同,那是一种你享受此刻却带不走任何,只能屏住呼吸不敢眨眼,明白即使把这画面尽可能多地转换成相机里的一张照片,也还原不了那种美的感觉。
在这种时候,人变得渺小,进而笼罩着人的事也小起来,好像海纳百川的宇宙会将好的坏的一并消化,人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好好的活着。
去米瑞莎需要在马特勒转一班车。
马特勒有个著名的海上寺庙。车在路边停下来,正好就在寺庙边上。海上寺庙和大马路之间,是一段距离不太长的步行桥,横跨在海上。我们远远看了一眼,便离开了。
实在是太热。
热得好像所有东西都在反射太阳的光芒,眼睛都睁不开。路边的小店放着斯里兰卡语歌曲,听起来很像印度语,恍然之中,似乎踩在印度的大地上。
来往的女性,包着头巾,穿着色彩靓丽的长裙,皮肤黝黑。地面滚烫,天空很高,天和地之间的距离被拉得无限大。
幸好换乘的另一趟巴士就在对面。过了马路便能上车。
一上车就更似印度了!被各种颜色和佛教挂饰填满了的巴士,广播的歌曲更加欢快,似乎下一秒,我们便要出发前往宝莱坞了。
在《孤独星球》这本著名的环球杂志中,米瑞莎被誉为“只愿长睡不醒的梦”。主要源于米瑞莎的码头,有很多出发印度洋的船只,前去观鲸和海豚。在晃荡的船上,四周是一望无际的大洋,和蓝得发酥的天,远方的鲸鱼喷吐出一米高的白色水柱,时不时扑棱出海边的小海豚,让人产生“不如就死在这里罢”的想法,如果米瑞莎是一场梦的话,来看过它美的人都不再愿意醒来。
同时,米瑞莎拥有平缓的沙滩和奔腾不止的浪,两者相结合,使它成为得天独厚的冲浪圣地,即使不会游泳也能体验一把挑战大海的快感。
于是一到民宿马上与老板娘定好冲浪的上课时间,以及第二天早上五点就出发的观鲸之旅。
斯里兰卡人十分慵懒,节奏很慢。白天热的时候,是不愿意教人上冲浪课的,一定要等到傍晚,临近日落时分的这一个小时,不热,舒服,太阳一落山就能下班的那种,才乐意教学。其他时候,他或者自己冲浪,或者坐在沙滩上自己搭起来的那种小木屋,里面摆满大小材质各异的冲浪板,和朋友喝茶聊天。
饮品是这个世界多么奇妙的发明啊。明明是一口气便能喝完的流质液体,咖啡茶啤酒,却神奇地放慢了时间,拉近了人和人之间的距离,填补重要时间点之间的间隙,让生活像这些液体一样流动,发光起来。
冲浪体验是前所未有的。
一来需要非常好的地理环境,跟着浪在漂,如果有礁石或者断层,撞在石头上,被浪带入深海,都非常危险。二来不会游泳的我,很多水上项目都只能望而却步。也不是没学过游泳,次次都遭遇滑铁卢,也不觉得自己是个笨蛋呀,甚至连潜水都会了,也还是没学会游泳。
这里的地形,平坦的沙滩向海里蔓延几十米,走了很远海水也不过淹到肚脐眼,洁白的浪花有规律的往沙滩滚动,几波小的浪之后是一波大的浪,大的浪有助于从冲浪板站起,小的浪是冲浪板往前的动力。
先在地面学习基础动作。
教练根据身形为我们选择合适尺寸的冲浪板,趴在板子上学习如何将自己的身体撑起,如何在浪来一刻用腿的力让自己站立并保持平衡。整个活动中最重要是就是平衡力,手掌、双脚、膝盖,任何一方的受力都将改变冲浪板的平衡,所以每一步动作都必须力道精准,将身体与冲浪板合为一体,才能在浪中像一艘帆船一样前进。
与自然有关的大多数活动,都需要我们顺着它来。除却破坏生态便会遭报应这种老生常谈,小事中也时时在证明这个道理。例如晕船时,你只需要顺着船在海上飘动的轨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跟着浪动,便会大大减弱晕船的感觉,而非固执在飘动中维持一个孤立的稳定。
同理冲浪,抱着笨重的浪板往海里走去时是艰难的,教练会教你在浪来之时把板的头往上抬一点,浪就顺着板子滚了过去,可爱又洁白的浪花似乎从大老远就大喊大叫:“啊啊啊,要撞上啦让让啊!”
而人在大浪来袭时,侧个身子,就能给浪“让路”。
整个冲浪的过程就是在尝试中不断去平衡,不断失败。摔进水里,重重跌在地上,呛一大口印度洋的海水,或者从头到尾都没能站起来,趴在板子上便被冲到岸边。
落日的余晖洒在海边上沙滩上,一大片,金灿灿的,眼前所见都变成剪影。略有余温的海水从身上流过,带着暖意。终于成功站起,与浪一起冲到海边时,远处的教练都鼓起掌来。
次日,凌晨五点钟。我们坐在两边通透的Tutu车里,穿过刚刚苏醒的街道,绕过热热闹闹的海鲜早市,到达码头时阳光已经相当好了。
船缓缓的摇晃进印度洋深处,海水变得越来越蓝越来越清澈,天空很高很远,除了这艘船,这个世界好像别无他物,被无边无际的深蓝包裹着。
这个季节来看鲸鱼,基本上都是前来避寒的欧洲人,四周都是白人面孔,或坐或立,安安静静的。比起热带国家斯里兰卡,欧洲这个词自带一股来自北冰洋的寒风,白皮肤的人,简约的设计,黑白灰的装修。于是天气一冷,他们便逃也似的飞往热带国家,再不济也去一趟地中海,像不在南方、就在飞往南方路上的小燕子。
我们盘腿坐在船头,静静地感受这片蔚蓝。阳光刺眼,我眯着眼睛。前方的海水被照耀得发白,头顶这朵白云成了右侧海水的遮阳帽,被挡住大太阳的海水更蓝了,晶莹剔透。
大约一个小时,船长停下发动机,缓缓向几艘同样悄无声息停着的船靠近,我们看到一大群小海豚翻滚着前来,又翻滚着离开。一只连着一只从水里冒出,再消失在海洋里。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海豚,在阳光反射下发亮的可爱小动物,配合这广阔的海域,大自然的造物感一下让人十分动容。
我们继续前往更深的地方寻找蓝鲸。
蓝鲸是独居动物,不太能在固定的区域见到。船长有着寻找它的丰富经验,所以会紧密捕捉平静海上的任何一点情况。有时候是突如其来的一股水柱,有时候是庞大的半边或灰或白的身子。这是最重要的几秒,全船人都紧张的等候船长大手一挥“over there”,然后大家不眨眼地向那个方向望去,举着手机相机,争前恐后亲手拍下这下这一刻。
——我在斯里兰卡的日子(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