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烟

故居之南有斜坡，斜坡之南有杨桃林，杨桃林之西有房子。不足百米也，称之邻居。

其为房子也，鸟瞰如锄头倒卧，刃向西南。利刃者，小卖部也，而门前杨桃有三，长椅作二，石凳唯一。

此之为店者，主营吃食，村之南者多进。

吾亦常至，留则半日，仅为偷窥，不买也，盖因儿时贫且俭焉。

此店有物四季常旺，烟丝也。烟丝者，叶为丝，纤于发，色青褐，味涩苦，不逾寸，颇耐烧，偏又价贱，烟民甚爱之。

有器曰水烟筒，俗名大碌竹，抽烟必备也。而店内有一，用之无偿。

水烟筒者，长二尺有余，径略输三寸，中插一小铜管或小竹管，是为点烟者哉。内则通透，可灌之于水，作过滤用，能稍减烟毒也。

至于抽烟，易也。抽烟者凑口于上端开口

处，捻烟丝成团，塞之铜管，以明火燃之，烟起即是。

抽烟之时，但闻水声咕咕，而后便见袅袅青烟

出自烟民口鼻，或团或圈，亦续亦断，倏忽而灭之，徒留辛辣，殊为可观也。余深好奇之。

七岁那年，兄长携一“烟筒”（此管塑料所制，实为玩具枪之弹道也）及一小撮烟丝见吾，问曰:“欲抽之否？”吾大摇其头，曰:“否也，恐为父亲所骂。”又曰:“胆小者莫过于此，汝为吾弟，孰能害之？尽管点之，我代为把风，勿忘告知味也。”吾遂接而尝之，划一火柴。

岂料烟丝既燃，“烟筒”早着，兼之间中并无格挡，是而力吮则烟丝与塑胶齐涌，烟味共胶臭一呛。吾将之一抛，伏地狂作咳嗽，涕泗横流不自禁，连呼惨哉。

吾兄哈哈大笑，曰:“其味何如？能再来……扯呼，父亲不远矣！”

其言未毕，已闻父喊，“华，辉，何所为之？”

吾亡命逃之。吾兄早不见踪影。

……

至今忆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