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归根

清明灞上,笛声悠扬。杏花村庄,炊烟初上。半蓑烟雨襟边纱,此身卧青冢,待儿女归家。

即是一年春,儿与妻女仍如往常,带食水烟纸临我坟前。儿细心挖去坟边杂草,以红漆添补坟前碑匾。香纸置于前,袅袅炊烟,模糊着儿思念的双眼。一年未见,孙儿似乎长高些许,她跪与坟前,求得功名圆满。他们走了,临走时孙儿说,明年依旧来。我忽然忆起了往事,在我出生的黄土坡上,那齐膝的小人蹦跳着对我说:“爷爷,为何每年来?”“来看望爷爷的父亲。”“他在哪儿?他在做什么?为何从未见过他?”我望着她稚嫩的面庞,充满着生机的渴望,娓娓道来:“曾爷爷在另一个世界教书育人,这儿是他的故乡,每年清明他便会乘坐列车回家,可这片黄土地广袤无垠,咱们得烧柱香,指引回家的路途。”孙儿问:”为何回家?’我答:“落叶归根。”

落叶归根,亦是父亲告诉我的,在母亲坟前,父亲吟:“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我不解何为欲断魂,父亲说:”是思念。’“怎么化解这份思念呢?”父答:“葬于妻旁,落叶归根。”接着吟:“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那是第一次,把故乡根植于心。无奈世事难料,南下解放,在那黑暗得渗人的夜,父亲告诉我:“无论功成名就抑或遍体鳞伤,回来,回这片黄土地,回家。”我噤着泪应了,但我深知战火纷飞,九死一生,终究,那故乡,是回不去了。

直至新中国成立后,定居于贵州,养伤,成家,饥荒,十年浩劫,若干年转瞬即逝,待我领孙儿去寻,故乡与家,已不复存在了。周围的青年人们,不思念家乡青山,不断行走;背叛父母青春,不断游荡;追求诗与远方,不断漂泊。总归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待我长眠于贵州的青山绿水中时,我思我的父亲,念我的家乡,却也只有魂魄依着断断续续的香火,找寻归家的路途。

生死茫茫,雪衣如华,伶仃的白发,梳弄着牵挂,风吹白了黑色遗画,莺飞草长又是一年春夏。流萤四散,殇歌安详,槐火纷飞,寒烟微凉,勿漏看引路的沉香。雨落隔岸,河过忘川,那些落叶,归根回了家。

韶光逝去,又是一年清明,孙儿领着一个小家伙于我坟前,小家伙不解:“妈妈,为何要来这儿?这儿可没有上海繁华。”孙儿拍拍她的小脑袋,回道:“宝贝,妈妈的爷爷告诉妈妈要落叶归根,这儿便连着你的根脉。”

“是吗?那我是落叶,所以要归家喽!”

“不,你是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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