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场，一个让人心花怒放的地盘

蔡澜先生是香港出了名的美食家，在我看来，美食家都必然是对生活葆有热情的人。你看他谈及菜市场的这么一段话——到菜市场去逛一圈，就像去了字画铺，像进去一个古董拍卖场，必须从容不迫，悠闲地选择。

最贵的材料并不一定是最好的。比方说猪肉吧，猪排、梅肉条等部分价高，但是一只猪最好吃的方位包围在肺部外层，俗称的“猪肺捆”。它的肉纤维短而幼细，又略带肥肉和软骨，味浓而香，是上上肉，也是价钱最低微的肉。炒、红烧等皆可，滚汤更是一流。

光是一个逛菜市场，就写得如此细腻，可见他对生活的观察细微。

近来搬了新家，和朋友找了一个两居室的房子，由于初到这个区域对周边并不是很熟悉，碰上周末想去菜市场买菜。还是下楼之后看到一个收纸箱的叔叔，询问对方是否可以上门收纸箱留个电话，再转话题到“附近哪里有菜市场”，果然得到答案，欣喜离开，心中暗笑我们太过套路。

于是按着收纸箱大叔的指路方向，我们找到了菜市场。走到菜市场的时候，看到里面排的满满当当的小摊，摆满了颜色好看的不得了的红的辣椒，绿的蔬菜、橘的萝卜、白的蒜头......真是欣喜若狂。似乎很久没有见到这样的市场，在这里川流不息的人，手里或提着沉甸甸的菜篮子或拿着一捆蔬菜和老板讲价还钱，或者拎着一条还活蹦乱跳的新鲜的鱼，生活在这里被放大和被关注。城市的生活快得不行，而在这里，人们却会放下脚步，慢慢挑选新鲜蔬果，有的还会不惜货比三家为选中一条最鲜嫩的鱼，一捆刚割下的蔬菜带回家，每个动作都在透露着对生活品质的追求。

在菜市场，烟火气的生活里，每个人也有每个人的过法。揪着一两毛钱不放手或者夸张到要开口大骂的人，是生活里斤斤计较的人；看见哪里人多就往哪里钻的，是随大流的人；跟着自己的喜好走到一个摊子就挑一点，换一个摊子也拿一点的人，大抵是生活随性或者没目标的人；会拿着买菜清单去买菜的，生活上也一定事事规划或者常常记性不好；能买一个菜就停下来和老板聊上半天的，可能当天心情好，也可能是个热情爱跟人交谈的人，又或者是为了汲取生活素材回去写作的人......

当拎着一个空的购物袋进去，在市场游荡之间，忽然眼睛一亮，因为看见一种新鲜的发亮的材料，脑海里迅速盘算要以什么菜来搭配，于是毫不犹豫上前去问价，不管价格多贵也要买下来一点，拎到手上的时候心里美滋滋的，满载而归走出菜市场门口的那会，心情异常舒畅，脑袋里早已开始幻想中午的菜色，香喷喷的米饭的味道似乎已经飘过来了。学习插画的时候遇到一个老师，她是一个美食插画师，最初的时候为了自学摄影，晨起去菜市场买菜然后回来等着不同的光线拍照。她说“菜市场对于我永远有着博物馆一样的吸引力。生活本身永远比所有经典名作都要伟大，因为所有高贵的艺术品其实都只是照向生活的镜子。”说得真好，菜市场里每个摊子摆放的每一样食物，都曾浸润过日月精华，也曾被辛勤的农夫的汗水滋养过，要因长势不错才得以被摆上桌面，换个角度来看，的确如同博物馆里展陈的每一个物件，都有着其珍贵的意义所在，这大抵也是生活的意义所在。

念起曾经放假回家与母亲早起，为了买到新鲜的蔬果，我们要六七点骑着电动车去几公里外的集市买菜。起的越早，越能见到集市那种热闹非凡的时刻。天蒙蒙亮的时候，许多农夫挑着菜担子在熙熙攘攘的市场里走着，挪到自己的位置之后往地上铺上一个红白蓝的袋子，将篮子里的蔬菜整捆整捆摆放整齐，支上小板凳对着过往的人招呼。卖鱼的人都穿着宽大的衣服和水鞋，身上满是水渍和鱼鳞片，有人指着要某条鱼，他一手伸进水盆里，精准无误地抓起，摔在砧板上，刀一下，鱼已被打的晕头撞向，再在腹部划一刀，取内脏，刮鱼鳞，问客人是否要切，不切的话就撒个盐巴往袋子一装，称重拿钱；要切的话也不过一眨眼功夫，刀利索得很，三下就把一条鱼切成了均匀的几块，依旧是撒盐装袋子递给客人，生意就这么搞定一单。往往我都要在卖鱼摊或者卖鸡的地方站好一会儿，不为了买鱼买鸡，而为了看表演，这么一个过程，宛若一场手法娴熟的表演，完美演绎了“熟能生巧”。

在菜市场挑水果也是一门学问，往往买水果的时候，我都站在母亲身边，看母亲怎么挑，苹果要挑选有一丝丝条纹的，越多越好，看起来像“裂开”的那种条纹，还要注意看看花蒂的颜色，浅绿色代表还比较新鲜，如果已经枯黄或者发黑则是摘下来搁置很久的，要想试试甜不甜，还可以轻轻按一下，按得下去代表比较甜，按不下去可能比较酸，又或者挑选身上有麻点的苹果，再或者闻闻苹果的果香，尽量不要挑选包装好的苹果，因为一般都是拿比较差的水果来包装。看，要想挑一个好的苹果大抵需要望、捏、闻、选几个步骤，而这些，都是生活积累所得，也是菜市场所教导的。

提及菜市场，汪曾祺老先生也是热爱菜市场的人，他说“到了一个新地方，有人爱逛百货公司，有人爱逛书店，我宁可去逛逛菜市。看看生鸡活鸭、新鲜水灵的瓜菜、彤红的辣椒，热热闹闹，挨挨挤挤，让人感到一种生之乐趣”，如此来看，菜市场是个得以让人心花怒放的地盘，如果你觉得生活乏味了些，去逛逛你家附近的菜市场吧，那是个得以让人享受和放松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