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丑日:茶渍,不过是后来的标签

日前,有个茶姐,爱死近段来用着的一把精致小壶,相让之后任其领走。因为离开仓促,未得及时清理,便拜托她回去好生处理一下,还原本貌。

不到晚间,茶姐来电,说壶盖上茶渍如何的清理困难,若送给朋友,不甚美观。恰巧,书房里还有同质另一款壶,如此,调换一下即可。于是,把清理的方法再详细说与她,叮嘱若是不行,更换就好。

又及,茶姐微信来图,很无奈很伤感很惋惜的表达,真的不知道怎么能处理了?图片上壶盖边沿一半“顽固”的渍痕,明晃晃的扎眼。思量之后,安抚茶姐:若是烧制痕迹,百般也是去不了的;若是后来添上的,那仅仅需要调整一下清理方式。不及一个时辰后,茶姐惊喜的表情包出现在屏幕上:姜还是老的辣啊!等等,余下就不再赘述。终于一个圆满结局:茶姐满意,吾等也开心。

事儿就这样,在心里慢慢地落了地,然后漫漫又生发出来。

笃定的烧制痕迹,给了茶姐安慰,增添其清理的信心,而茶渍是否又像极了我们一路上所经历的各种事件、各类繁杂、各类情感牵挂呢?


能“折腾”、能“作”,是我的标签。好奇心好胜心的驱使,在过去很多年里,去尝试了很多东西,学英语、练瑜伽、禅修、打太极、背古诗……每次兴致满满,每次有头无尾,重新燃起热情,再次铩羽而归,两手空空,周而复始。

为了考研去学英语,像人家学习一样走到哪里都带着个啥P3,装模作样。听某人说不管啥事,哪怕假装爱一个人,若能装三个月,就会变得跟真的一样。我也装了好久好久,不止三个月,但结果是考完试后,单词句型如同做了个梦一样,及时地散去,也许单词神都体恤本人一直被此折磨的夜不能寐。

练瑜伽亦是如此。五年前开始练习瑜伽,直到今年秋天才逐渐再开始触碰。不能坚持的主要原因就是进步太慢。每一次去上课,都引发我深深的挫败感。看身边的伙伴动作都能做得到位,可我却哪哪儿都抻不开挪不动。瑜伽老师一直鼓励说不要跟别人去比较,自己能做到哪儿尽力就好。过程中我也努力心无旁骛的专注在自己的念头里,可是身旁的伙伴总是适时的“提醒”我像只丑小鸭一样,结着下一步就是失去平衡,摔倒在地。此后我也曾用减肥的目标激励自己,当瑜伽运动的快乐变成了减肥操,而体重依旧如故的时候,于是放弃成了最好的选择。

听听我的禅修故事,呵呵,那三天无非就是另一场春梦。有段时间,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找事做成了唯一的事情,用事情来填满巨大的空虚,只要能忙只要不自己独处,就可以。于是我跟着朋友进了一间寺庙,热热闹闹的来禅修。想起这件事情,得助于前几日清理过去的物品。看到当日的禅修笔记,四页纸上,画满了大大小小和尚白描,一个多余字没写,一丁点“感悟”没有,这笔记倒是很像我去庙里相个了亲,不过都是剃度的人而已。禅修需要打坐数息,且不说打坐的煎熬痛苦,一场坐下来,硬邦邦的腿直恨不得断掉。出家师父说数息就是从1数到10,若是心猿意马,便从头来数。于是,整三天,没有一口气数到10,一口气都没有。数到5、6,就能看到心思跑到无边无际,只能调头重来。

挫败感带来的体验就是别跟我这儿提坚持这件事儿,那都不是人干的。对能够坚持的人,尤其是很多工匠啦,艺术者啦等成功人士,我都非常景仰,佩服并深深自责,我,怎么就是这么一个容易放弃的人呢?许多励志课程都将坚持作为成功的某个重要因子,于是我给自己继续贴了一个标签——Loser。


但是,有一件事情我坚持下来了。茶,习茶,茶道。我在茶里找到了自己的定位。曾经,在我妈的眼中,我是一个拿什么碎什么的人,盘子、碗、酒杯,甚至自己,都可能在我的手里掉下去,碎掉。我妈说:这个孩子怎么了?拿着这些东西的时候,心都跑到哪里去了?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东西在手上,脑子却也不知去到了哪里?总之,家里不成套的碗碟里,一准有我贡献的某个。

习茶十多年了,可以自豪的跟茶友们说:哈哈,曾经的破坏大王,自从习茶后至今,只失手破了一只杯子。

对的,我的心在这里,我的情在这里,我的关注也在这里。于是上天就不断的成全吾,给机会修复母亲每一次无心的苛责,还有那打碎物件儿后的遗憾。

记得有个晚上,在家清理日间使用茶具。因为喝了点酒,手上拿捏的分寸没有掌握好,最爱的一套台湾茶具中,重要的盖碗,那只妩媚的盖子从手中滑落,眼见着她以手速不能及的速度掉落,真的,眼睛看到的是一段一段切断的滑落路径,但,没有,办法,阻断。最后,这只盖子在十万分的关注下,终于落地了。第一时间扑上去,拾起来,天哪!让我开心的哭一顿吧!就这样我坐在地上足足哭了十分钟。因为一丝一毫都没有损坏,不仅仅是因为物件的完美,最重要的是对上天的成全的感恩。止住哭泣后,祷告中我感谢这一切的美好,尤其是这完美的美好。如果人生有太多的遗憾,这一刻,让我对这世界心生无限的美好。OH my god……


习茶的路上,千山万水。走过一山又一山,见过了一人又一人。在脑子里留下来的,是那些纯粹的茶人。有深居桐木关的四爷,有倚邦的三哥八妹,有江北霍山的汪老师,还有很多跟我生命中有交集的人。一众人的面孔浮现出来,不是他们的房子,也不是他们招待我的饭食,是写在他们每个人脸上的专注与凝重。每个人,对那一片叶子的热爱,对炉边散发清香茶青的专注,对茶最后成形后的热切,无一不在感动着我。

世间有千娇百媚,我却独爱你专注时候的那份美丽。

有一天,终于释然了曾经的不坚持,因为那些可能都是茶渍。如果我找不到烧制的原始痕迹,我可能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谁?我会以为,那些茶渍是我,或者我就是那些茶渍代表的什么东西?存在,只是存在而已。或者一如过往的曾经,我根本找不到我自己一样。接受烧制的不完美,并不是一件开心的事情,但相比那可有可无的茶渍,我会更加喜欢上天在我身上打下的原始烙印。从那一刻,我明白了自己:不完美,不高调,不好胜,不自信,偶尔发飙犯傻,犯点小错当成大过,不知饶恕,不知和解。


有朋友建议,既然那么喜爱,为什么不开个茶店卖茶呢?要知道,国人从来喜欢的是含蓄,是朦胧,是低调。即便爱得无以复加,距离却是当之无愧的永远之美,因为中间隔着思念。思念是苦中作乐,思念是情深悠长,思念更是刻骨铭心。

有多少感情输在时间上,又有多少思念传唱了几千年。有许多你深爱的人事物,哪里又是留在身边才最美?比如开放在枝头的栀子花,比如曾经儿时的玩伴儿,还有那远在天边如星星般的你,也许这些都是因为不见而美,因为思念而与众不同。

像那把小壶上的烧制痕迹,未必是匠人特意的留下,但是经过水火土炼狱般的陶造,一出生就带着终身去不掉的印记,既是壶的身份也是特点。

入秋,重新习练瑜伽,这里没有别人,只有自己。动作、目标、伸展程度都不重要了,唯一重要的是我在做。

日复一日开始打坐,这里也没有别人,只有自己。腿痛、麻木、昏沉、数息也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我在打坐。

晨起圈里发个读书短语,这里也没有别人,只有自己。喜爱你的终究喜爱,不爱你的不必讨好。人多、人少、回复、问好、点赞已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我在读书分享。

这一天,终于明白了,这世界没有别人,只有你自己。


这个世界好有意思,你刻意讨好的人,从来不会拿你当根葱。如果你放弃证明自己是根葱,而是成长为一株桂花树的时候,一定会有闻香而来的爱花人。

所以,别去为那些把你当做茶渍的人多费一句话,多浪费一个表情,那些才会是你生命里的茶渍。你需要思量的是如何拿掉这些,不污染你本质清净的生命;亦或是,根本别为那些茶渍浪费感情。

要知道,你爱的或是爱你的,终究会来;你不爱的或者装作爱你的终究会离去。除此之外,有许多事情一如茶渍,或是不干胶标贴,那些都不代表你,不过是一件事,一个过程,一段经历而已。

生命里,想办法去掉茶渍,去掉那些功利化的目标,还原自己,便是最美丽的你。

带着这份力量,享受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无限接近真正的自己。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本我和真我。生命绽放,就在此刻,此刻就是那株盛开的丹桂花。

淡轻黄体性柔。 情疏迹远只香留。 何须浅碧深红色, 自是花中第一流。

梅定妒, 菊应羞。 画阑开处冠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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