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大爺這一輩子(14)理发风波

遗憾的是，鸡蛋战争的英雄，却也是功课最衰的狗熊。前后两次月考，我皆糟得离谱。很长一段时间，使我自惭形秽的抬不起头。

我终于领教了现实的残酷，而尝到了自不量力，妄想一步登天的苦果！起初，面对洋人讲课，我像鸭子听雷，处在这种「听而不闻」的环境中，我唯一能做的，只有拼命的硬背生字。生吞活咽的背，日夜不停的背。眼看着别人欢天喜地的休假旅行，我仍丝毫不敢松懈的留在营区苦苦挣扎。像一个不会走路的幼儿，被逼着学跑，最后，我跌倒了！

我开始习惯性的头痛与严重的消化不良，每天靠阿司匹林与苏打片过日子，几乎成为全班的问题人物。有一天督训官把我叫到办公室，开门见山的说：

你如果无法适应，不如考虑回国。

「不」。我断然的：「报告长官，我能努力克服」。

我知道你很努力，可是我更耽心你承受不了这个压力，最后把身体搞坏了。

「我对自己有充份的信心」。我连忙申辩：「刚来的时候是有些困难，现在已经好多了」。

「我看得出」。督训官仁慈的：「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再试试看」。

虽说督训官的一念之仁，暂时挽回我惨被淘汰遣送回国的命运，同时却也撕裂我仅存的一点自尊。当我力持镇静的举手行礼如仪，而返身退出督训官办公室时，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求死的念头。接着想起小时候母亲说过的一段话：「大宝，算命的先生说你命里犯水关，今后逢水就该加倍小心才是。」如今，我正走上了海军这条与水结缘的不归之路，莫非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想着想着，一阵心酸，淌下了两行热泪。突然间被几个迎面而来的同学一把抓住：

快去看看，理发室那边干起来啦！

自从「鸡蛋战争」之后，英国水兵那股怨气就延烧到营区的理发室。三个英国理发兵不断的挑衅。一会儿说中国人的黑头发像野猪；一会儿又说不替野猪理发。同学们早有预感，认为一场理发战争迟早会引爆。因此当我听说「干起来了」，丝毫都不意外。于是我们加快脚步赶往声援。紧接着一场混战，结局是参与打架的双方人马，都被关进了禁闭室。

禁闭室是船首最前端底舱的一个狭窄的三角形空间。除了一个碗口大的通气孔之外，那扇厚重的水密门一关，就成了一间名副其实的铜墙铁壁的黑牢，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仿佛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满脑子充塞着对英国人的恨意。

为期三天的禁闭终于届满了，可是我们的理发问题却依然存在。最后，在求人不如求已的认知下，同学们决定共同集资购买理发工具，相互学着给对方修剪。可是每当我手持工具，开始替同学理发时，总会有一种被屈辱的无奈浮现心头，进而开始讨厌这个国家，偶而也会追本溯源的迁怨于国共的内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