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题与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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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凡是个读书人，都晓得兰花在儒家精神世界中隐喻的境界。历朝的文人墨客都对兰花情有独钟，画家们更是趋之若鹜。

我第一次买兰种兰是在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初。凛冽的的寒风飘着细雨，乐山福禄古镇，破败的供销社屋檐下，一山里人守着一竹筐，地上一堆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的兰草。随手捡起来一束，卖兰花的人怯生生的说五分钱一苗。

回到乐山老家，随便找个土陶盆子栽上，浇过水往卧室兼书房的家中一放，自顾自的满世界疯去了。

过完春节从昆明回来，门一开，兰花特有的馨香一下子袭来，浸入心肺。案上的兰草静悄悄地抽出花枝，花开献香。

正如唐代诗人张九龄说：“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花花草草的世界，本来平常，都是在平平静静的生活中自然的流露，任何人为的意念都不能影响花开花落。

后来到云南大理，那一带是兰花的发源地之一。一个远房亲戚带我到私人兰圃赏兰吃饭，果然一大园圃，从天到地都用拇指粗的钢筋扎成巨大的铁笼子，空气能进去，雨水能进去，里面圈养着凶猛的藏獒。各种珍贵的兰花品种争奇斗艳，据说价值连城。

是时，大理兴起一波又一波炒作兰花的浪潮，一种叫“云素”的兰花每一苗价值数十万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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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的兰花吸引了各种阶层的人参与，甚至贷款，抵押住房去买兰都成平常事。

本来，养兰、赏兰与观赏其他自然界的花花草草是一样的心态，是自然界中的一种生命历程，是求美寻安静。看花赏花最容易拂去凡间的烦躁，使人心淡气闲，于静寂中去感受大自然的神奇造化，去聆听花的故事。

兰花的形态和成长的山林，满足了中国人几千年来对“道”的理解追求。兰花的端庄与典雅，构成了“非常道”的“士人”境界。那是“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风格。

令人遗憾，古人苦苦追寻的兰花的精神世界，一旦被今人篡改，乌鸦变凤凰。

一旦燃烧起投资的贪欲，野心和金钱攀上关系，兰花本身赋予的清淡高雅一下子就笼罩在商品世界的尔虞我诈。这昏天黑地的炒作竟然席卷大江南北，演义着无数的悲欢离合。

置身云南，身边有无数炒兰者，我不由自主地，有心无心的站在兰花的台下，看潮起潮落，那是很有趣的旁观。

自己站在岸边，看兰花世界中人，有担心，有怜悯，又有一点幸灾乐祸。无论多么美好神奇的东西，只要爱过了头，或者吹破了天，兰花就应该回到山野中去了。“峭壁一千尺，兰花在空碧。”

就像股票，当证劵交易所门口守自行车的太婆都在讨论那只股票好的时候，股票就开始熊味氤氲。

同样的道理，当开饭馆的大姐，卖衣服的大哥都跑去修房 子，卖房子的时候，房地产的春天已经过去了。

明代书画大师徐渭的感悟别出一格，“自从画得湘兰后，更不闲题与俗人。”一花一世界，谁人能参悟？

早春的晚风中，只剩下空谷间飘来的兰花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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