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中的人生――苏轼《定风波》赏析

如果要在苏轼的诗词中选一句来形容他的一生,那么最贴切的非“一蓑烟雨任平生”莫属。凉雨侵人,春风料峭,林间沙路上,境中有一人,身无雨具却步伐从容。且一边吟咏长啸。一场雨寓意着一生,在命运的风吹雨打里,苏轼不正是这么泰然前行吗?

风雨中的人生――苏轼《定风波》赏析_第1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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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浑的“山雨欲来风满楼”说的是紧张;韩愈的“天街小雨润如酥”写的是清新;李商隐的“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寄的是思念;李清照的“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诉的是凄婉;杜牧的“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发的是怀古幽情;李煜的“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记的是梦里江山。

不管是“山雨欲来”的紧张,“小雨如酥”的清新,还是“巴山夜雨”的思念,“梧桐细雨”的凄婉,都是一种明确的情绪,一种存在,一种“有”。但东坡的《定风波》,其妙其怪处却在于,它表达的不是某种明确的情绪或想法,它营造的不是“有”,而是“无”。

风雨中的人生――苏轼《定风波》赏析_第2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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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听穿林打叶声。雨中不听雨,那要听什么呢?东坡不说。何妨吟啸且徐行。前方的路通向哪里呢?东坡不说。一蓑烟雨任平生。这平生是要悲要喜,要聚要散呢?东坡不说,只是“任”之。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微冷,是清凉多一点,还是寒冷多一点?东坡不说。山头斜照却相迎。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更强调无限好,还是跟强调近黄昏?东坡不说。归去。归去田园,还是归去朝堂?东坡不说。

东坡什么都说到了,但什么都不说透。像个写小说的高手,把疑问一直埋到最后,到最后却仍然是疑问。这首词的序分明说“已而遂晴”,明白指出天放晴了,“山头斜照”的出现,也证明了这一点。但东坡故作矛盾,以一句“也无风雨也无情”结了尾。

“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从这几句能明显读出,东坡遇雨后的从容淡定,坦然自适。但坦然之后有没又没有别的了。既没有对狼狈的同行者进行揶揄,也没有抒发雨过天晴的愉悦,连天晴都说成了“也无风雨也无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天没有下过雨,雨没有发出过“穿林打叶声”,东坡也没有在雨中“吟啸且徐行”过……

简单说,东坡在这首词的落脚处留了白。

音乐中的留白是为“此处无声胜有声”,中国画中的留白是为“此处无物胜有物”。创作者之所以留白,是相信他留的白会由听者、读者自动填充。这是作者和受众的默契,像一场隔绝时空,不定身份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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