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是第几次被班组长骂了,梦谣把昨天才和闺蜜一起逛街买的好看的发饰狠狠地扔在桌子上,廉价的水钻掉了一地。
“老女人,一定是嫉妒我的年轻!”梦谣小脸气的通红,衬的嘴唇上的唇彩更加艳丽。“为什么不让我化妆?为什么不许我穿的好看?老女人,自己年老色衰,希望所有女生都跟她一样么?”
梦谣在一家电子元器制造厂的生产制造车间上班,老家在农村,家里有三个小孩,梦谣排行第二。一个哥哥,一个弟弟,都在上学。她从小就学习成绩不好,勉强上了个中专,读了两年后,就跟父母说,家里供养三个孩子读书不容易,自己是女孩,没关系,就去省城打工,供哥哥和弟弟念书。父亲听完,默然无语,抽了一晚上烟,第二天,给了梦谣一篮子鸡蛋和800块钱,就把她送上了去省城的汽车。没有多说什么,就告诉她,去了大城市,别委屈自己,想回来了就赶快回来。 梦谣到了省城,人生地不熟,就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忽然在路边看到一个招工信息,说某大型电子元器制造厂招车间工人,男女不限,包吃住,梦谣想都没想,就去面试了。说来也够幸运,她顺利地被选中去车间的流水线做工,一做就是半年。
梦谣想起那天早上送她的老父亲在车子开出去好远后,还在原地一直看着,心里就一阵发酸,再想想今天早上的遭遇,越想越伤心。她进入工厂后,因为年轻,人也长得漂亮,很得一众工友喜欢。好多人都跟她说,“小美女,你长得这么漂亮,以后肯定能像电视上那些模特一样”,梦谣一开始听着还会笑着回一句“怎么会”,但是说的人越多,她也越来越开始相信,自己一定不会在这个地方呆太长时间,也开始慢慢地幻想自己未来去做他们口中那个被叫做“模特”的职业。越被人夸着长得好看,越想好好打扮自己。尽管工厂有规定,下车间的时候,任何人不得佩戴首饰,女士长发必须盘起,必须穿工服,梦谣也要想办法尽量去打扮自己。前几次,梦谣曾偷偷把自己的长发放下来,班组长念她年轻,就说了她几句,睁一只眼,闭一只就过去了。结果梦谣越来越变本加厉,先是慢慢不穿工装裤,后来就开始戴一些发饰,班组长实在忍无可忍了,有次下班把她叫到办公室狠狠地说了她一通。后来,梦谣就变成了班组长重点监督的对象,梦谣也是个叛逆的小孩,越不让她怎样,她越要挑战班组长的底线。所以,二人经常争吵,梦谣的日子也不好过,可她依然执拗,只因为她觉得自己美,值得这些。
今天早上,班组长看到她下身又未穿工装裤,穿了前几天才买的破洞牛仔裤,头上一头水钻发饰,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粉底,终于忍无可忍,一通臭骂。梦谣也生气了,扭头就走。
回到寝室,梦谣生了一会儿闷气,就开始收拾东西,同寝的小许回到房间,看到梦谣在收拾东西,急忙上前。“谣谣,你要去哪?”
“走!”梦谣回答的斩钉截铁。
“谣谣,你不要跟王组长生气了,你往哪里走啊?”小许苦苦劝道。
“反正我再也不要呆在这个地方了,小许,我会回来看你的。”梦谣说罢就往外走,小许拉着她,可她使劲挣脱开了,拖着个箱子,往厂区大门口走去。
第二天,梦谣没有去上班,班组长发了好一通脾气,工友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多说一句。
第三天,梦谣没有去上班,班组长兀自低声骂了几句什么。
第四天,梦谣没有去上班,好像大家根本都忘了还有这么个人曾经在这里工作。
……
一个月过去了,梦谣真的走了,有一天,几个工友聚在一起吃饭,聊着些张家长李家短的事,突然有个人说“你们还记得咱们这儿之前那个叫梦谣的女孩儿么?”
“梦谣?谁啊?”另一人接话道。
“哦,我记得了,是那个长得还可以的那个特年轻的,天天跟王组长吵架,穿的特艳丽,下车间老化着妆的那个。”又有人接话
“啊,我也想起来了,以前老有人说她能当模特,好像她自己最后也觉得自己能当模特。”大家都想起来了。
“哈哈,是啊,诶,你们说,她不会真的去做模特了吧?”
“哈哈,谁知道呢?诶,老二,你别夹我碗里的菜啊,你讨打呢…”
……
这天,省城一家影楼开业,梦谣站在一众浓妆艳抹的女孩儿中间,在冷风中穿着低胸装和裙子站在门口招揽顾客。一站就是一天,月亮升起,已是夜晚,影楼的老板发给她们一人100当作今天一天辛苦的酬劳,梦谣拿着钱,走向她才认识的和一个朋友合租的地下室。身边今天陪她站了一天的几个女孩从她身边经过。
“姐妹们,我从明天起,就不做这个工作了,我妈说了,让我找个厂里的流水线上的工作,我表哥在厂里当经理,让我去投奔他,我再也不用受这个罪了。”一个长相清丽的女孩说道。
“这么好,好羡慕你啊。”随行的几个发出艳羡的赞叹。
梦谣听到这里,看着自己手里那皱巴巴的100元,百般滋味。
月光如水,掩盖世间的一切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