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还是不看?这是个问题。”
——《七天千里眼女孩》
1、
不算明亮的白炽灯下,三两只细细的蚊子飞舞不停,与小飞蛾双宿双飞,似乎很快活的样子。云子坐在书桌前,咬着笔头,望着黑漆漆的窗外痴痴笑着。
上课时睡眼惺忪,但并不耽误她耳听八方,她能根据不同的脚步声迅速分辨来着何人。这不,云子突然坐起身,直直看着前方,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不一会儿,班主任缓缓走进了班里,不过他不是一个人。
上官漫,人如其名,似乎从漫画中走出来的角色。他并不算很高,也不白,刘海稍微有些长,却衬托的脸型更像被刀精心雕刻的一般。双眼皮、桃花眼、睫毛精,这些词似乎都是用来形容他的。虽说自古薄情之人多薄唇,可是他的薄唇好看的很呢。
虽然消瘦,身子却并不单薄,下午的阳光打在他的白衬衫上,隐隐露出的锁骨很诱人。清风拂过时,白衬衫贴着他的肌肤,勾勒出些微可见的胸肌。身材比例也堪称完美,胸部以下都是腿,又直又长又细。
天啦噜,到底是哪里来的仙子能长成这样啊?
更别说这个令人遐想的复姓,还有那副低沉的嗓音。据上官漫介绍,由于父母工作地点的调动,他从另一个市的重点中学转学至本县的最好中学之一,当然本市只有两个中学。
虽然上官漫眼神里多少有些骄傲和不屑,可是对于云子来说,他的一切都是特殊的,都是美好的,她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一见钟情。一直都将自己活成一个小透明的云子,第一次如此强烈的渴望,这个男生,得是自己的。
不过,门外那个一直唠唠叨叨的妈妈就没有那么美好了。云子经常想,妈妈如果安静点,就是个完美的妈妈。
“云子啊,你这两天早上是不是都没有吃早饭?妈妈给你说过了,还在长身体,不能不吃早饭。还有啊,你这个衣服不要随便丢在客厅里,万一来了客人,多不好看。你这个书包这么脏,也不知道洗洗。对了,你是不是最近又胖了?是不是偷偷吃了很多零食……”
“妈妈!我要学习啦!”门被不太开心的关上了,门外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后传来轻轻的叹息声。
云子抓了抓自己的短发,上官漫今天只是简短的自我介绍,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有没有喜欢的人?学习成绩是不是真的很好?
关于上官漫的一切,云子都很好奇。
可是,云子怎么能知道呢?上官漫一过来,就连平时最是清冷高贵的班花都露出了难得笑脸,更别说其他的女生。当然除了年级第一戴着厚框眼镜的学霸梦和之外,她不过瞅了一眼,毕竟她从来眼里好像只有学习。
但是云子希望知道呀~
夜里,等妈妈睡着了,她在粉色日记本上小心写下:“如果能让我看到上官漫在干什么,我可以用任何东西交换。”
2.
第二天,云子正常睁开了眼。
她起床后发现,自己的日记本居然被翻开在昨天晚上的那一页。“说了让你不要看我的日记!你怎么那么烦!”云子第一反应就是讨厌的妈妈偷看自己的隐私,吼叫起来。可是刚吼出来,云子就惊讶了,自己从来没有对妈妈这么大的火气,今天是怎么了?
但门外没有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也没有唠唠叨叨,更重要的是……妈妈居然没有叫自己起床?!
云子看了下闹钟,距离上课只有半小时,她飞快的冲出房间,在厨房找到妈妈,大喊道:“你为什么不喊我起床?”
妈妈有些不耐烦的甩开云子的手,皱着眉轻轻说:“这孩子,这么大的人,自己不能按时起床吗?”
妈妈稍微有些抱怨,而这种不满的口气,让云子觉得胸口一股怨气微微升起,不自觉瞟到厨房砧板上的菜刀,突如其来的某个想法让她感到十分害怕。
不过她很快就不再想这个事情,毕竟上课要迟到了。临走时,云子轻轻说:“妈妈你把菜刀收好,别……切到自己……”
云子在电动车上忍不住好奇,上官漫在干什么呢?
可谁知,这心里想的刚结束,她眼前的情景便迅速延伸、转弯、扩大,最后来到一个小区里的某单元,随后快速上楼进了一个装修极好的房间里,一个男孩正在穿校服,这校服看着很眼熟,转过来的脸更眼熟了。
是上官漫!
云子看见上官漫嘴角撅着,不知道嚷嚷什么,随后他背上书包出门,却在楼下遇见一个另一个熟悉的人——
梦和!
俩人并没有说话,只是相视看了一眼,梦和的眼睛被镜框挡住了没有任何表情,但是上官漫却冲梦和嘻嘻一笑。
“嗯?为什么这么高冷的上官漫会对梦和笑啊?”云子撅起嘴有些不开心,但是很快,她的脑子里变得只有一个事情:为什么我能看到上官漫?
她被“嘀嘀”声惊醒,原来她停在了路中间。云子赶紧骑着车靠到路边,然后屏住气息,心里默念:“我想看一下上官漫在做什么。”
刚说完,云子眼前是上官漫骑着自行车飞奔在车流中的模样,后面梦和在紧紧跟着。突然一道阳光直直射来,云子下意识的用左手挡住,却发现自己手心有一条红线,从中指一直到手掌根部,不过在指尖处,有一小段红线已经变黑。虽然她不明白怎么回事,可是上官漫又出现在她视野中,已经让她足够兴奋。
云子手有些微微的抖,她又谨慎的自言自语道:“我想看到梦和在做什么。”
没有任何反应。
云子笑了,她渴望获得所有关于上官漫的消息,这不仅仅是来源于对他的迷恋,更是让她觉得,一向平凡无奇的自己,终于有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有的、仅属于上官漫的能力。她不知道这个能力会在什么时候消失,又是为什么而来,她只知道,这说明了她和上官漫一定是命中注定。
是的,上官漫绝对就是她的真命天子。
来到教室,云子发现,上官漫居然换了个座位,坐到梦和身边,二人成了同桌。虽然二人都不言不语,认真学习,可是云子心里早就将此前对梦和的崇拜之前抛之脑后,此刻梦和就是她的情敌。
她现在还不清楚上官漫和梦和具体走到哪一步,不过,没关系,云子不用跟踪上官漫,便能知晓一切关于他的消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课间,上官漫买了一瓶百事;
晚自习前,上官漫买了一份大理米线做晚餐;
自习后,上官漫去了一趟便利店,买了一碗关东煮;
回家路上,上官漫和别人讨论一本新出的小说;
……
云子将这些都记下了,一低头,发现红线又黑了一截,她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回到家时,已经快10点,往常妈妈都会在楼下等着云子——这点一直让云子觉得很温暖。不过今天,妈妈却已经早早睡下。
云子白天那股莫名的怒气又出现了,她很用力的关上大门,故意把书包扔在地上,又将水龙头转到最大,哗啦啦的水声回荡在莫名空旷的家里。
终于妈妈醒了,十分不满的喊道:“你回家就不让人睡觉了么?我白天工作也很累的,你能不能懂事点!”
云子冲到厨房,看到那把明晃晃的菜刀,某种阴暗的想法更加强烈了,不过这时候,她看到了餐桌旁边的水果沙拉,那也是云子的习惯,妈妈每天都会给云子准备上。
云子深吸一口气,回到了自己房间。
3.
第三天,上官漫在自己桌上看到了百事可乐,米线店的会员卡以及那本新出版的小说。
云子在座位上偷偷瞥着上官漫,他先是略微有些惊讶,其后脸上有些似笑非笑的模样。
接着,上官漫的身体慢慢靠向了梦和,一边将桌上的东西指给梦和看,一边嘴里说着什么,梦和则笑着瞪了上官漫,两人互相笑闹了一番,梦和拿走了那本小说和米线会员卡,而上官漫则打开了百事可乐,仰头喝下。随后,两人又继续低头学习。
云子猛的将自己桌上的书推到地上,说不上是怒火还是嫉妒,或者是二者皆有。
推下去之后,云子只觉得心里头无限舒爽,仿佛这才是真实的自己。她无视周边同学诧异的眼神,只是狠狠瞪了梦和一眼,便背着书包离开了教室。
云子深信,就像偶像剧里演的,自己才是女主角,梦和不过是心机女二号,但是男主角最终会是女主角的!既然男主角没有鉴婊能力,那么女主角绝不能是傻白甜。
云子要奋起反击。
当天,梦和的车把手上,被人泼上了狗血。一声尖叫响彻整个校园,而偏偏车棚的摄像头坏了。梦和最终哭着坐上上官漫的车后座,胆战心惊的回了家。
云子站在车棚的阴暗处,暗暗露出了微笑。“坐后座么?呵呵,后面还有更多的惊喜哦。”
依旧是晚自习回到家,妈妈还是没有在楼下接云子。云子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上楼,踢开大门,却发现妈妈并没有在家。她想着,是不是妈妈已经死在了外面,如果是这样,好像也不错。
可是这时,妈妈回来了。但是当云子看到妈妈抹上的淡妆后,脱口而出:“你这个女人还化妆呢?家里衣服都没洗,还出去玩?”云子大声喊,她感觉,她对眼前这个女人已经没有任何耐心了。
女人也十分不耐烦的吼道:“你的衣服自己洗!老娘为什么不能化妆?要不是因为生了你……”说完便接了电话。
云子手上摸着那把菜刀,她正在做水果沙拉,那股冲动没由来的格外强烈。但是女人已经走进了房间,并且重重关上了门。
云子放下了刀,从包里拿出今天剩下的狗血,想着那条几个月大的小狗,她内心突然有一丝丝的愧疚,不过很快就消失了,她喂了小狗一个多月,这也算是它的回报吧。她此刻的脑子里又只有那份命中注定尚未到来的爱情。
只是家里的那个女人,要怎么处理呢?需要想想。
云子坐在书桌旁,打开日记本,却发现手心的红线,已经黑到手掌中心,一大半都变黑了。
第四天,梦和依旧来上学,但是很快又是一声尖叫,原来在她的课桌里,有一块血淋淋的毛皮,隐隐看着,似乎是一条小狗,还带着尾巴。
梦和狂叫着奔出教室,下午也没有再回来,那个位置便一直空着,只留上官漫一个人,云子能感受到他神情和动作中的惶恐,这让云子感到心情舒畅。
午休期间,云子通过“千里眼”,发现上官漫给梦和发微信,约好晚上回去看梦和,还亲昵的称呼梦和为妹妹。
云子咯吱咯吱的咬着自己的手指,咔嚓一声,居然咬烂了食指。在同桌的惊呼下,她被送到医务室,可是云子一点也不觉得疼,她只是在想,要怎么阻止上官漫呢?
放学回家后,家里依旧是一片冷清,那个女人没有回来。云子把剩下的狗皮毛丢在了那个女人的床上,并且用被子小心盖好。果不其然,夜里传来了那个女人的尖叫声,云子觉得这是最近最舒服的最开心的事情了。
可是女人似乎很快就明白了原因,她冲进云子的房间,掀开云子的被子,扇了云子一巴掌,嘶吼道:“你这个贱人!这是我的房子,你给我滚出去!”
云子笑着起身,走到厨房,拿起菜刀,冲女人比划了一下:“是我滚还是你滚?”
女人夺门而逃,云子放下菜刀,继续躺在床上睡觉。当然,她还发现了另一个很好的事情,原来自己的眼睛在使用千里眼时,会在对方的镜子里映出来。
于是,那天晚上,上官漫的浴室里也传出了惊恐的叫声。
他发现,自己的镜子里,有一双眼睛,微微弯起,看着自己。
4
第五天,上官漫请假。
云子偷偷看到,他躺在家里,神情极为呆滞。可是云子却对这个现状十分开心,这样梦和看不到上官漫,上官漫也看不到梦和,全班只有自己能够每日看见他。
可是,梦和却有所好转,并且出现在上官漫的房间里,两人动作极为亲密。上官漫抱着梦和痛哭,梦和也不停的安慰上官漫。
云子仔细观察了梦和的眼睛,并配了一副相同的眼镜。
第六天,传出上官漫试图掐死梦和的消息。随后上官漫进了精神病院,据说是被迫害妄想症及人格分裂,最明显的症状是,无时无刻都在镜子里看到一双女人的眼睛,并且他认定,那个眼睛,是梦和的。
云子终于满足了,毕竟这样,所有人都会离开他,而只有自己,能默默陪伴在他身边。
此时,云子手心的红线只剩下最后一个点,她也深深的沉浸在“得到”上官漫的喜悦中,
第七天,梦和转学了,据说是因为她的继父恨梦和要杀了自己的儿子,还把自己的亲生儿子逼近了精神医院,便和梦和的母亲离了婚。
云子觉得这是上天对她的鼓励,于是她冲回家,做了最后一步,那里有她忍了很久没做的事情,有个声音在不停的对云子说,只有完成了这个任务,整个过程才是完整的。
17岁的云子,最终和上官漫成了邻居,一个在病房304,一个在病房305。可是云子不仅不认识上官漫,而是还害怕见到他,每次见到都会头疼欲裂。
云子有时候睡着了会做个梦,梦里那个女人手心也有一条红线,并且在自己捅了她以后,那条红线全部变黑,并且消失了。
云子看到的最后一个清晰的场景,是刀下那个女人的惊恐和泪水,以及轻声的呐喊:“云子……你……”
云子低头看了自己的手心,红线已经消失,她又看了自己手中的刀,突然一股剧痛袭击了胸口,再醒来便已经忘却了所有,只是身穿白色条纹病号服,在这偌大的医院里,缓缓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