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自己活下去
原创:辣酱子
是无边无际的深林。是无穷无尽的昏暗。是我在漫无边际的逃亡。
仿佛等不到天空放晴,森林里永远是一片阴沉沉的灰暗。我不知道要跑向哪里,我也分辨不清方向,但是深林里周遭潜伏着的危险不断的提醒我要跑下去,要逃出去。 双脚在湿漉漉的土地已经踏出血迹,是被地上的沙石磨破的、也是被丛林荆棘刮损的,但是我没有停止奔跑的脚步。
血迹在空气中散发着腥味也是死亡的味道,无时无刻不向身后的野狼透露着我的方向。
“啊——”我被四处横生的树藤拌倒了,无法顾及手上被擦伤的痕迹,也无法感受全身支离破碎的疼痛,我用尽全力去抵抗冲扑上来的野狼。哪怕我别过头,但还是躲不掉野狼扑在我身上时留下黏糊糊的、腥臭的唾液。我转过头,它的眼睛幽黑幽黑,瞳孔闪烁着绿光透射着死亡。
它的眼睛里有我的倒影,我被囚禁在死亡的牢笼里。
“蹭”的一下,我从床上弹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惊魂未定的粗气。
原来是梦。
原来是夜。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月光透过窗台散落在地上有书桌斑驳的倒影。我摸摸额头的冷汗,拍拍自己的胸膛,安慰着自己重新睡去。
但是,我明显的看到了地上的倒影作了移动!
一瞬间寒气逼人,全身血液冰凉。
我惊恐的坐起来,还没来得及发出呼喊。我就在注视了一双黑色的眼睛后,失去了呐喊的权力。
也丧失了生命延续的能力。
一双和我的双眼极为相似的眼睛。
我穿着黑衣,躲在夜里。
与黑夜融为一体,连带着我的杀气一并隐藏在角落里。
我拿着锋利的匕首,一步一步缓慢的走上床头。短短五米的距离,我仿佛走了一个世纪。
是怕扰动了心中难得的平静?
还是怕惊醒了床上安睡的自己?
我看着我在床上安静的睡去,睫毛是弯弯曲曲的,但眼皮微微的颤动。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了吧?细软的长发在床上铺散开来,像深海缠人的海草似的分散开来。粉红色的睡衣愈发的衬得皮肤白皙。
原来,这个时空的我还是年轻的。
原来,这个时空的我还是有活力的。
我伸出双手,似乎是怕刺痛了床上的自己一般,轻轻柔柔的摸过脸颊。
为什么,一朵如花般盛开的生命要在此夜枯萎?
为什么,一条鲜活的生命要在今夜失去活力?
我双手掩面,心中的平静泛起涟漪。痛苦的捂着太阳穴,紧张使我的双手青筋暴起。
突然!床上的我弹坐了起来!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回角落,我看着床上的自己大口大口的喘气,是梦魇的折磨才会突然惊醒的吧。
我的脑海中快速的闪过一些片段,有我自己笑着接受金钱贿赂的丑态、有我光鲜亮丽的站在众人面前接受吹捧的沾沾自喜、有我家破人亡在熊熊大火前撕心裂肺的崩溃……我痛苦的抱着头,想要忘掉这些自作孽的过往;我的头痛欲裂,我想要做出改变。
月光映射出我在房间移动的身影。在床上的我想要作出求生的呐喊时,我锋利的匕首已经刺穿细嫩的皮肤表层,深深的捅入了大动脉。我仅仅为最后的自己,留下了一双眼睛的记忆。
血液顺着身体滴落,床单上、地板上盛开了一朵朵鲜艳的曼陀罗。
一朵如花般盛开的生命在此夜枯萎了。
一条鲜活的生命在今晚失去活力了。
树叶是墨绿色的蒙上了一层层厚厚的灰;树干是老旧的棕色,爬满了深绿的苔藓和密密麻麻的虫。阳光透不过层层叠叠的枝丫,森林内弥漫着久经不散的烟雾。
我在湿透的泥沙中专心地挖着一口精致的大坑——缺陷了填补,多余了挖空。专心致志的不送分心,仿佛在捏造一口绝世的艺术品。
死掉的自己安安静静的躺在泥土上,换上了雪白的衣裳。睫毛是弯弯曲曲的,仿佛是睡着了一般。
但也确实是睡着了。
不过是,永远都不会再醒过来。
我抱着僵硬的尸体,小心翼翼的放进量身定做的坑里,一下一下的用泥土堆满。“沙沙沙”的声响,埋葬的还有自作孽,不可活的过往。
小小的坟墓在一颗一颗参天大树之中,并不是很突兀。
我扔掉铁铲,独自步行在回家的小道上。我没有颤抖,我也没有彷徨,只有头也不回的、稳稳当当的走好每一步路。
但是,为什么我还是看不清楚初升的太阳?为什么我感受不到阳光的温暖?为什么我嗅不到早晨的鸟语花香?
“大清早的去哪儿去了?快点去洗手吃饭啊。”刚刚回到家,还没脱鞋就听到妈妈的吆喝。我顿了一下,很快的就适应了改变。
是的,我已经杀死了平时时空的自己。
是的,我可以从头再来。
我跑到厨房打开水龙头,冰冰凉凉的水滑过皮肤,仿佛也流进了心里。洗把脸清醒清醒,我就坐回到餐桌上等着吃早餐。
刚刚坐下,我猛的意识到现在的我无权无势,现在的我不是那个坐着就有人低头哈腰的自己。我假装伸手拿一张纸巾擦擦手,掩饰我的尴尬与无措。
可是我应该怎么做?
“怎么啦?生病了吗?傻愣着干嘛呀?帮忙拿餐具啊!”妈妈在厨房转过头,捧着刚刚新鲜的皮蛋瘦肉粥冲我喊。我忙不迭的跑进去,掩饰着我今天的不正常。
日子总是在不经意间过去,时间总是在指缝间溜走。我努力的做回自己,努力的像日常的自己靠近,仿佛不曾发生过任何波澜似的和家人生活。
我们正常的吃饭睡觉,正常的玩笑吵闹。
就像是专业演员一样,并没有人看出我的不妥。
就连我自己,都仿佛被自己完美欺骗。
但是,为什么我时常会觉得寒冷如霜?
但是,为什么我时常会觉得恐惧迷茫?
就像是能欺骗所有人一样,我瞒不过自己会颤抖的双手。
是我自己,亲手用匕首刺杀了自己,取代了自己。
“叩叩叩”现实的敲门声使我惊醒,我跳下床踢踏着拖鞋跑去开门。
“嘎吱——”我意外的看着门口的人,所有的记忆再次涌现。我接受抵不住诱惑时的丑态,我光鲜亮丽的站在闪光灯下蹩脚的姿态……门外西装革履的人,就是一切罪恶开始的根源,就是我所有噩梦开始的源泉。
我还是客套的把他请进门,原来一切还是躲不过命运的安排,哪怕一切从头再来。
他笑着和我说话,虚伪讨好,仿佛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不过是因为我手上掌握着最新的地皮机密,不过是因为我掌握着商业的主动权。
像从前一样,客套的开场。
像从前一样,以金钱名利的交换诱惑我沉沦下陷。
明晃晃的金子透过牛皮纸发着诱人的光。他好听的话使我在夏日的午后迷失了方向。
我动摇了。
我仿佛忘了悲痛的惨剧,动摇了。
我犹豫着伸出双手,颤抖着想要接过他的牛皮文件袋。
他的文件袋像毒舌一样对我吐着信子,诱惑且剧毒。
突然,我的头爆炸似的疼痛起来。
我捂着头蹲下来,疼痛使我的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过去的片段不断地在我脑海闪现,似乎是刀片在我脑子里刻画鲜血淋漓的刀疤。
熊熊烈火在我家燃烧,丝绸遮光雕花窗帘已经被毁掉。我的女儿在浓浓的黑烟中昏倒,火舌逐渐舔舐着她的躯壳。我的丈夫被悬挂在房梁上,英俊的脸颊还带着滴血的刀疤,一滴滴的融入脚下的大火中。
我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身体不经意间撞在红木家具上,试图分散疼痛感。
我害怕了。
是过去的折磨使我害怕了。
是差点再次妥协的懦弱使我害怕了。
我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第一次失声痛哭。为自己的悲哀,为自己的懦弱,为自己的自作孽不可活。
时间是一条波涛汹涌的河流,向前奔流不作停留。我看着草地上玩闹的女儿和丈夫,扬起了一抹微笑。
夕阳打落在身上,是暖意洋洋。
“叮叮叮——”闹钟响了,我在白色的病床上醒来,逐渐清醒。
原来重头再来是大梦一场。
电视台喋喋不休的播报着最新的消息“最近,于凤仙路的一座别墅惨遭灭门,疑是仇家报复。男主人被悬挂……”
医生拿着药物推门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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