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间歌声回荡,回荡思念的滚烫,去年的家书两行,读来又热了眼眶,云水边静沐暖阳,烟波里久违的故乡。
-许嵩《燕归巢》
安泽的老家,在湖北中部一个不起眼的大山里,层层高山的阻隔下少为人知,一没风景古迹,二没矿产资源,后辈又都离开谋生,大山里的村落就像被遗弃了似的,无人问津。
每年过年回家,安泽都一肚子怨言:谁把家安在那深山老林里啊,转车都快转晕了才好不容易到小镇,结果竟然没车通大山里,政府是修了路,可是没有乘客进大山里。村落孤零零地倚在山脚,多数房屋都是空的,也就几家还有老人住,过年的时候才会有点人气,平时都是静无人烟。
下了动车,经过好几次转车,终于到了村口,大伯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等着,安泽觉得眼眶有点涩涩的刺痛。
当年背着书包去学校和放长假回家的时候,奶奶就是坐在那里等待着,无数个离去和归来,都是在奶奶的目光里,那时以为时间还很多,不用回头看看,而如今,物事人非了。
“回来了啊,”大伯接过行李,安泽介绍了下程风,说是来帮忙的朋友,大伯脸色不太好:
“自家的事情麻烦别人做什么!又不是什么喜庆的事!”
“没关系的,大伯,是我想来这看看,这里风景不错”
程风赶紧解释到,理由牵强,不过托词,大伯也没纠结:
“赶紧收拾下让你大哥开车送你去县里医院,你奶奶怕是不行了”
原以为作为医生看到过那么多生死,应该已经能看淡这些生老病死了,可是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奶奶安泽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奶奶那么骄傲强势的一个人,如今竟那么苍老了,萎缩成一团安安静静地偎在病床上,白发苍苍,脸上带着氧气罩,只有皮包着骨头的手上正输着药水,这么苍老的手难为护士还能找血管插针。
安泽仰头看看房顶将眼泪憋了回去才迈腿轻轻走进去:
“奶奶,我回来了。”
老人慢慢睁开眼,目光浑浊却紧紧地盯着安泽,氧气罩呼呼响了起来。
奶奶有话要说,安泽贴近。
“泽泽,你回来了啊”
奶奶费力抬起手,安泽赶紧抓住,眼眶瞬间湿润了。
“不要伤心,奶奶活够了,也解脱了”
安泽更加悲伤,在心里抱怨到:“受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熬出头能享点清福,怎么能这样呢!”
但老人已经看淡了一切。
“这辈子,奶奶心满意足了,只可惜,不能看到你,结婚生子”
说话快了点便急促地喘了起来,氧气罩里呼吸声呼呼地响。
安泽赶紧给奶奶顺气:“不急不急,奶奶你慢慢说”
“箱子里有根观音吊坠,是和尚留下来的,你要戴着,要记得我跟你说的”
奶奶说完喘了好久才平息下来。
“奶奶,我记得的,一定戴着,你不要担心我,好好休息”。
奶奶交代完事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安泽蹲在床边握着奶奶的手,直到奶奶睡着。到了晚上大伯母让安泽去酒店休息,安泽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你奶奶今天情况也稳定,我和你大伯都在这守着,你去休息下吧,坐一天的车也挺累的,你在这你朋友也陪着,别熬坏了身子,奶奶也心疼,实在不放心就下半夜过来,总得去休息会儿啊。”
安泽只好和程风去酒店了,饥肠辘辘地吃了点东西就躺床上,程风第一次看到安泽这么悲伤,也不知如何安慰,只好安静地陪着。
即便四周都是黑漆漆的树林,安泽也能感觉到这是大伯家的后山,毕竟那年夏天都把这后山走遍了,一草一木都是熟悉的。
那年夏天,同村的一位大婶砍柴时伤了手指,大拇指整个前小截都没了,穷苦的农民即使伤的如此之重却还是顾及着医药费,在医院只是简单处理了下消毒止血便求到奶奶这,奶奶起先劝她去医院处理,可是大婶舍不得花钱:
“手指已经断了,去医院也接不上了,用点草药愈合就行了,大娘就帮帮我吧”,耐不住大婶一遍一遍求,奶奶便应了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就苦了安泽和哥哥,每天清晨要在太阳出来前赶着采摘沾有露水的草药,几天下来安泽就苦不堪言了,天还没亮就被奶奶叫醒,被哥哥拖到后山,其中一味乌泡子本来就有刺,要采摘嫩叶一不小心就会被刺到,小安泽又睡得迷迷糊糊,被刺到是常事,后来熟练了才好些。
反正那个暑假安泽就记得自己清晨每天睡眼朦胧地进后山,采完草药后回来奶奶在一边捣药,哥哥则在边上给自己手上挑刺,大概半个月后大婶的伤口不用换药了安泽才结束苦难的采药任务,后来那位大婶对安泽家各种感恩戴德,安泽每次去她家都能蹭点零嘴,这才让安泽心里的委屈好受点。
即使是自己熟悉的后山,大晚上一个人安泽还是有点心慌,尤其不明白自己怎么来了后山,得赶紧找路下山,走着走着,四周树木越来越密集,遮挡住月光让一切显得更黑了,安泽感觉不对劲了,微风掠过,林木晃动,月光射入时安泽看到前方有块墓碑,走错路了!安泽一阵心悸。
后山边上连着座稍小点的山,那座山的山脚下是土地庙,据风水师说那山的风水很好,村里的坟墓大多在那山上,算是村里的坟山,而后山的山脚下是房屋,离得近后山被开垦成菜园,种点小菜什么的很方便。
这两座山连在一起,有条“人”字形的路,山路在后山的山腰处分叉成两条道,分别向两座山脚下延伸,所以后山有两处下山的路,村里人都不会走错的,安泽小时来采过那么多次草药,绝对不会走错,事情玄乎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