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安然（十七） 原来 霜降（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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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渐凉，不久前还开着冷气，可现在寒冷的风掠过街市，纵目可及的地方，都化作了晚秋的风景。树叶刷刷的在枝头颤动，秋日的光影在街道边交织，阳光没有温度的洒在脚边，裹着厚厚的外套，已经戴上了绵软的围脖。

时间用一支锋利的笔穿过微凉的夜晚，在我前划下一条细线，那些被阻隔在细线之外的部分像旧信纸卷起了角，越来越皱，直到字迹模糊不清。

我要这样自己走下去多久？

街道边的人们悠闲的逛着街，在对面的马路上。这一条路，平日里和他一起牵手走过的时候，并不觉得长，这一次，却仿佛是越走越长，怎么也到不了尽头。我蹲下来，靠着街边的老梧桐树干，仿佛抽空了力气，走不下去。

这个时候，兜里的手机突然欢快的跳跃起来，仿佛知道我快要被抽干了力气一样，记着把我最后一口气吊起来。

“亚然，你在哪里？一会儿陪我去一个晚宴。”

“我在兰桂坊附近。”我没有力气多说一句话。

“等我，我去接你。”她匆忙的挂断了电话，我握着手机，不想放下来，还在汲取她声音的养料。我承认，我不是一个过于依赖别人的人，但是在我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我还是忍不住想要找一个人陪着我，在我身边，陪着我就好。

这么多年以来，从来都是人前欢笑，乖巧懂事，早早的将自己所在一个固定的模式里，不敢哭，也不会哭。唯一能够让我吐露情绪的人，却只能通过一个电话线，在午夜时分，在电波的起伏之下，悠悠的说着几句窝心的话。她常常一针见血的说出我的痛点，我听后无从反驳。

在这一刻，我多么希望她快点来到身边，就让我安静的靠一会儿，就好。

当她踩着恨天高的红底鞋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抬头看着她，她说那个时候的我，就像一只被人遗弃的流浪小奶猫，无辜、可怜、瑟瑟发抖。

“你不去晚宴了？”我还记得她是来接我去晚宴的。

“我觉得，现在应该先让你把饭吃了，晚宴已经安排其他同事去了，你别操心。怎么？吵架了？”

“没有。就是有一点不舒服。”我还是不习惯在大街上，抱着她埋头痛哭，我扶着她的手站起来，进了她的红色卡宴。

坐在车里，闻着车里的薰衣草车载香水，视线外，风景在车窗里一闪而过，望着窗外的行人与车辆，太阳隐去了，秋天的夜晚来的特别早，灰黑色笼罩了这座城市，突然让我有了一丝安全感，就在某一刻，汹涌的情绪，随着眼泪，从眼角倾泻而出，一滴一滴，落在她的车垫上。

“你是不是发现Alexia跟安偲文有问题？”她问这句话的时候没有看我，脸上的表情一点变化也没有，边说边扭动方向盘，超过了身边的车。

我努力压下抽泣，语无伦次地想问她：“你为什么……”

“你们两个来机场接我那天，安偲文开的是Alexia的车。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她。”她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后来因为工作跟Alexia打过几次交道，见到她的车很面熟，也就想起来了。她老公是安偲文的老板，你应该知道吧。”

我不敢相信，霏绯早就发现了车的事情却一直没有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有一段时间了。不过借车根本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也许他们真的只是下属跟老板娘的关系，所以我也没跟你乱说。但我看你现在的样子似乎很肯定，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事？”

“他怎么可以一边借前女友的车来用，一边跟我谈起他们分手的事情……”我想起那天在机场他提起前女友。他借了她的车，带我在他们分手的餐厅吃饭，对我说起她的事。

霏绯听完后若有所思：“原来你们是这样遇到的，怪不得那天他好像不太愿意说。”

“他只是跟我说，借了朋友的车来接你。”我想起那天他发来短信对我说谢谢。我想起银色钥匙扣上的两把钥匙。

“你不能接受的是他跟Alexia还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同时又在追你。但是，你可以这样想，有一些人真的不介意分了手以后还做朋友，还彼此关心，还像以前那样无话不谈，只是关系不同了……”

“我无法想象。那跟分手之前有什么区别呢？对他们来说，难道分手仅仅代表身体的疏远？那在一起又算是怎么回事？”我大叫着吼出来。

“冷静点，哑这么多问题我回答不了，因为我也做不到跟对方分手之后还是好朋友，顶多能忍受做名义上的朋友。但我有一点不理解；他既然怕你误会，就不应该坦白跟她的过去；既然坦白了，就不应该还保留着一半不说。”

“他的过去太多了，如果要一一去理解，一定会远远超过我的底线……”

“你既然跟他在一起，那就表示接受了他这个人。稳定的恋爱关系就相当于把对方的生活整个打包送到你面前，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拒收，要么整包签收下来；他的性格，他的爱好，他的过去，他的美德和恶习，他的家庭，他的朋友，他的财务状况，生活习惯……还有他的未来。但是，要做到真正意义上的完全接受和包容某个人，除非你是圣母玛利亚！在恋爱这个庞大的体系里，爱情只是相当微小的一部分，更多的是乱七八糟的现实。很多人无法再一起，根本不是爱情本身出了问题，而是在共同面对生活的过程中出现了问题。”

“所以，你不愿意把爱情跟现实混在一起？我明白，两个人是因为感情在一起，但在一起后面对的问题却多半与感情无关。但是，不面对现实的爱情又有多少真实性呢？纯粹的爱情只会留在你心里面做纪念，而不会留在身边陪你。”

“这就是我跟你的不同。我们明明都知道恋爱这件事的荒谬点在哪里，选择却不一样。你爱一个人，愿意跟他在一起，选择的是接受他的全部。其中一定会有摩擦、伤害、改变、妥协，有可能变成最适合彼此的两个人，也有可能分道扬镳。而我只是想跟对方的某一部分有交集，不需要全部，哪怕我们把生活切分开来，彼此只拥有对方的10%也会觉得满足。”

“你曾经说过，如果爱对方，你会无条件接受他爱你的方式。这种方式是你想要的，还是无条件从他那里接受的？”

她拉着我走出了车，夜晚的空气有点冷，长安街上的灯光密集但不热烈，宽阔得有点空荡的路面被灯光晕染上一层模糊的颜色，让黑夜看起来更像清冷的白昼。

我已经止了哭声，慢慢恢复到往日的沉静。有一个角落在没有人的地方让我哭出来，没有人打扰的时间，已经足以让我重新站起来，回到我往日的样子。

我们并肩走着，她“哎呀”了一声，抱过自己的包翻了翻：“坏了，忘带钥匙了！”

“要不去我家吧？”

“也行吧，不过明天有个评审会，我给他们打个电话，晚一点开始。“她说着拿出电话开始翻电话簿。

她的拇指不停按住向下键，屏幕上笼罩着人名的光标一格一格往下移动。翻了一页又一页，

光标骤然停在某个名字上一动不动，霏绯站在原地，微微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又艰难地闭上。

屏幕上那个名字是“牟凯”。

如果不是从头往下翻电话簿，她不会知道自己手机里存有他的电话号码。

点开他的名字，里面存了两个号码：第一个号码是00641开头，第二个是国内的手机号码，11位数字刺得霏绯眼睛里起了水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