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里的元旦

冬天的风会稀释很多东西，包括雾霾心绪和压力。

认得这个长相丑陋的霾字是远远离开老师布置作业用红水笔批改打了叉要求重写很多年以后，这个国家的表达语言极端精巧，不同时代不同的人会翻出某个旮旯沟门里的某个生僻字给你做出超过三页一千五百字的解释，如果电脑排版每行标准到二十五字而且每页不少于二十行。非常感谢小学初中的那些语文老师，她们留下了大堆没有习练过像天安门广场一样庄严的汉字让我们在余生里不断有新的惊喜隔三差五蹦出来刺激下略显麻木的神经，明确认识课堂上曾经熟读百遍的“山外青山楼外楼”里可能还有其他隐喻。

古长安的天很少这样清澄透明。这些年城市排名除了不提GDP倒是增加了空气优良天数幸福指数平安感人口增长幅度房价全国排名等，可是霾还是越来越多，公安交警部门忙得碌着发布限行又限行的通知，从首都复制到县城。防霾口罩遮挡了面容高清摄像头清晰抓拍违章出行的尾号。有上下通气口的动物和换气排气装置的机器艰难并行怨妇样尴尬相处。二氧化碳从高处流淌像河水样涌向盆地和低谷，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住到高层离开地面更远，当然离天宫更近。古长安像接盘侠广纳了周边和自己的废气且洋洋自得。可，那天，长安路上空孤云独闲背景瓦蓝二环路上前四后八货车堵成长龙。

长得白胖的洋白菜碧绿雪里红窝在瓷缸里被鹅卵石压榨尽汁气变了味道。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会极想吃一碗大铁锅里熬煮出来的连锅片片面。这个奢侈的想法一经出口朋友就笑到喷饭。盐巴不仅调味还可变味，和风一样，在冬天里变换魔术，左手是雾霾，右手是酸菜。冷空气压缩着城市的喧嚣，打包放置到棚架待到春暖花开解除。元旦是个体态丰满的句号，横亘在冬天充满雾霾又流动祝福的空气里提醒年关将近。

越看越似废话的标题如同写了又擦擦了又写的水泥黑板，让人回望旧年感慨万千又找不到切入主题。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李后主还能找到新婚燕尔这个标准化试题写上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概叹和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的叙说，给昨天一个答卷。我心无旁骛睡到自然醒同歇业商家挂个打烊放弃今日营业。日日总结周周总结月月总结季季总结把汉字给了个扎后元旦不再想总结这一年，让带有圈圈的日子滚得再远一点。

身上套了件又套了件夹衣，天气预报说雪要来了。对雪的期许如同网恋，天天聊晌晌谈日日想但是见不了真身看不着转眸捏扣枉费了众多心血。咸菜夹蒸馍送进胃里换取的卡路里在养颜美体馆霓虹灯广告里被洗刷，男人嘲笑女人藏在棉衣下增加的丰腴在下个夏日无处藏身。风能刮走雾霾却扣紧了更多钮扣，给未来几天的雪景平添几抹幻想。在海王星主宰的星座里离开古长安让人惬意，回归高冷的冬天不知是感恩戴德还是恩将仇报，循着稀疏摇曳寂寂不语的国槐枝头指向，满月弦月埋在灰云里晗首深望人间，一绺一串的人群在冻住耳朵结不了冰的河岸之上鼎新革故。

冬至九九消寒五豆粥凉步子撵着步子节日压着节日的腊月在一元始启里到来，雪压梅枝联红门楣的正月像堵墙隔分时间逼迫着旧年结帐清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