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老了

        爸爸，真的是老了，目光浑浊，脸上深深的褶皱，不说话的时候表情凝滞，说话时结结巴巴、词不达意，78岁的爸爸真的老了。

       时间真的是塑型师，每个人都不例外。我还记得爸爸年轻时的样子，结实的身板，走起路来脚步飞快。爸爸爱打球，常常下班途中就转去篮球场上，吃饭时间到了，还要妈妈去喊他回来。后来，因为妈妈身体不好，爸爸开始承担起全部的家务。但他生性乐观，洗衣做饭时哼着歌，从不会苦着脸抱怨。直到  我读书工作的几年里，爸爸健康如初。

       也就从10年前，爸爸的健康出状况了。还记得那一天，爸爸脸色阴郁，额头冒着虚汗，站起来身子都打晃。我赶紧领着他到医院检查，一测原来血糖升到了17。我着急忙慌地安排他住院，从那开始，每一年我们总得去医院住一住了。高血压、前列腺增生，两次白内障手术，四个肋骨骨折，直到前年的脑梗。跑医院成了我们家的常态，吃药也和三顿饭一样成为爸爸的日常。一次次的病痛让爸爸一点点的变得衰弱。

       现在，爸爸坐在轮椅上，脑梗让他行动不便，穿衣吃饭都的有人照顾，好在只是行动不便。看电视成了他最大的爱好，白天，家里的电视大多数时间是开着的，爸爸醒着或者眯着都不许关电视。每天中午，只要天气晴朗，小保姆或者我们姐妹就会推他到公园坐坐。爸爸喜欢外面的世界，天上的流云，街边的小花，甚至所有的风景、人物都会吸引他，让他驻足。

      我住在单位， 爸爸每天上午都会给我打电话，问什么时候回去，等我回到家里，他和我聊聊电视上的新闻，才一会儿功夫就说累了，去睡了。妹妹住在家里，晚上下班迟了，或者有别的事，爸爸就一遍遍地打电话，问几时回来。还没等到妹妹回来，他就迷离了眼，睡了。爸爸的睡睡起起，每天七八遍。

        爸爸多愁善感了，他听不得别人家的伤心事，也不能提已故的妈妈和生活中的坎坷。谁提起，他就像个孩子似的，嘴角一垮留下眼泪。一次我说起单位里一个犯了错误的人被开除了公职，他老婆也在和他闹离婚，爸爸又流泪，说，人生呀，哎！

        我们姐妹把爸爸当成孩子，他也越发孩子气。吃完药总是说太苦了，要吃糖。糖尿病人怎么吃糖？没办法，小保姆也会把糖掰成一小块给他吃。我和妹妹也是凡事顺着他的心意，吃什么，穿什么，去哪里转，看什么医生。只要爸爸的心意全部满足。

       虽然爸爸年纪大，一身的病，但他的倔强性格可一点没变，依旧是家里的当权派。什么是他愿意的做的，我们只有听命。比如喝酒，爸爸年轻时就爱喝酒，也常常喝醉。妈妈在的时候，每次爸爸喝醉了，妈妈都会小心伺候他睡下。妈妈去世的时候，他哭的象个孩子。但妈妈去世没多久，他还是喝酒，我们干涉了，没用。现在，医生说不能喝酒了，但每晚，他都嚷嚷买酒，不买不吃药。我们只有妥协了，一小瓶，劲酒。

       爸爸的霸道还在他对金钱的使用上。他有几个相识的亲戚，每次来就诉苦，爸爸从不吝啬他的工资，只要口袋里有钱，三五百，给人。当然，我们也从未让他的口袋空着。

        爸爸老了，牙也不好了，嚼不动硬的东西，我们就把肉、菜用高压锅压，弄着糊糊喂他。水果放到榨汁机里榨汁，做成饮料给他喝。爸爸便秘了我们用开塞露，爸爸尿床了我们着急着换。家里的洗衣机总是最忙，爸爸虽然不能行动，但衣着永远干净保暖。

         爸爸老了，但我们还年轻。爸爸不能走路，我们可以用轮椅载他到他想去的地方，爸爸渴望的美食，即使坚硬，我们可以做成汁、做成汤、做成糊糊，换一种方式送到他的嘴边，最重要的，爸爸虽然老了，家里却永远数他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