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鬼的少女(九)
1
我心底里留着一句话,从不敢动它,遇到它都要绕远而走。它是封存记忆的尘埃写就的字迹,吹乱了,落在眼睛里,也只敢轻轻地擦。
我的孤独是一块冰,养母也好,林天歌也罢,足以让它融化。只是,我坚持不肯让它融化。
我总在等,等啊。
心缺失的部分,带着头破血流的执拗,坚信有一天,可以被填满。
我终于承认,我的眼睛看不见。
十多年的时间,恐惧就像头顶吊着一块巨石,我的苦心坚持,就是支撑它的最后一根绳索。
如今,绳索已断。
我是被压成齑粉,还是尘埃落定?
夏泽煜上前,将我搂在怀里。
我紧紧地抱住他,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眼睛看不见,我以后怎么办?我真的是个瞎子啊,我以后怎么办?”
他紧楼着我的头,用一种催眠的语调,像哄一个孩子入睡:“别怕,别怕……”
“可是,我真的很害怕。”
轰然倒塌的“绝望”二字,已让我奄奄一息。
“别怕,别怕……”
他一直这样呢喃而语,终于让筋疲力尽的我,昏然入睡。
梦里面的大泰迪熊,温暖的臂弯将我安全地保护,我的冰冷的身躯将之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紧紧地拥抱。
恍惚一瞬,天地摇晃而动,然后趋于平静。我回到小时候,穿着小红皮鞋,蓬蓬裙,一蹦一跳,童稚的笑声如同刻在空气里,欢愉的味道波纹般荡漾。
有个人在拉着我的手,那双手掌大而宽实,手心里暖暖的。
“爸爸,为什么白天就看不到星星呢?”
“白天星星睡觉了呀。”
“那晚上为什么能看到呢?”
“晚上星星就醒了。”
我似懂非懂,忽然又想起一个问题:“为什么星星叫星星呢?”
“人们都这么叫啊。”
“为什么爸爸叫爸爸呢?”
“因为你是我的女儿啊。那你想叫爸爸什么?”
“我想叫……”我想不出来了,“咯咯”笑着,说道:“我想叫爸爸‘爸爸’。”
“为什么呀?”
“‘爸爸’好听。”
我扬起头,看清楚了爸爸的模样,他温暖的笑着,脸上舒展着淡淡的光芒。
我伸出手,想要拽住那光芒,忽然身子摇摇欲坠,秋风乍起,凋敝的枯叶扑地而起。
我站在孤儿院门口,爸爸蹲在我旁边痛苦地抽完一盒烟。
将要发生什么事情,我心里很清楚,可是不哭不闹。
我一直盯着爸爸看,把他的模样一笔一划地刻在脑子里,确保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
我确信,无论什么时候,我再见到他,我都可以把他认出来。
爸爸亲亲我的脸颊,似乎又不够,狠狠地抱住我,脸贴在我的脖子那里,他的胡渣扎得我生疼。
他说:“爸爸爱你。”
我点点头:“嗯,我记住了。”
他一愣,苦笑着拍拍我的头,说道:“你等爸爸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好。”
于是,他就走了。
对面一家店开业庆典,一只气球人在欢乐地抖动双臂。一只野猫悄悄走近我,弓着身子蹲在我的脚边。
我把手里的饼干扔给它。
它静静地吃完,也不离开。
这是我看到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幕。
2
我从梦中惊醒,夏泽煜翻身坐起来,问我:“你怎么了?”
原来我抱着的并不是泰迪熊,而是他。
可是我犹如在梦中,浑然不觉,懵然说道:“你说过,你爱我的。”
他微微一怔,感觉我有异常。他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发现我的眼睛竟然在动。
他大吃一惊,又不敢声张。
我又一次说道:“你说过,你爱我的。”
他明白我在梦游,于是说道:“是,我爱你。”
我欣喜若狂地抱住他,说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是爱我的。”
“是。是。”
“所以,爸爸说会回来找我,就一定会回来找我的,是不是?”
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是。”
“是不是我睡上一觉,醒来之后,你就会来接我?”
“是。”
我松开他,忽然想起爸爸曾亲过我的脸颊,于是亲亲他的脸,兴高采烈地躺下来,自己把被子盖好,心满意足地睡过去。
夏泽煜摸摸被亲过的脸颊,出了一会儿神,然后去了卫生间,静静地抽了一支烟。
第二天,我睡到很晚才醒。昨晚做的梦就像潮水一样褪去,只留有模糊的痕迹。
外面特别安静,我以为夏泽煜上班去了,所以由金铛领着,走出卧室,去了卫生间。
我洗漱完毕之后,坐到沙发上,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机。
金铛忽然说道:“好像夏泽煜在家。”
我惊然问道:“什么?”
夏泽煜才沙发背后爬起来,迷迷糊糊地问道:“你在跟谁说话?”
原来,昨天晚上他在沙发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天蒙蒙亮时,趴在地上才睡着了。
因为有椅背遮挡,金铛并没有发现。
“没什么,我在看电视。”
夏泽煜见我已经收拾妥当,于是问道:“你……”
我故作镇定:“怎么了?”
他笑着摇头,似乎不愿意为难我,说道:“没事。”
我转移话题:“你不用上班吗?”
他伸个懒腰,说道:“今天周末。”
他的鼻子嗅了嗅味道,食指轻轻刮过我的脸颊,笑道:“又偷偷抹我的润肤乳。”
“我很喜欢这个味道。”
他似乎很想跟我聊一聊昨晚的事情,问道:“昨天晚上你睡得好吗?”
“很好。”
他忽然想起什么,抓过我的手一看,上面的创可贴果然过了水。
“你刚刚洗脸,伤口浸水,你没有感觉到疼吗?”
“这个不是防水的吗?”
我忽然很想卖弄一下,说道:“这上面还有hello kitty图案。”
“这是林……”他像是要避讳什么,改口道:“她以前从日本买回来的。”
他找了新的创可贴,为我换上,然后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却见我没有一丝感觉。
他疑问满满,却只化为一声轻叹,什么都没有问我。
“今天你有什么事情吗?”
“下午要去见一个客户。”
“可以顺便送我去同爱交流会吗?”
他才想起每周六下午的聚会,点头道:“好。”
他盯着电视出神,忽然说道:“聚会结束之后,我去接你。昨天好几个客服跟我请假,说是最近有盲人失踪。家人里不让出门。”
我想起在医院门口遇到的事情,后怕油然而生。
夏泽煜察觉到,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
“反正你一定要等我去接你,好不好?”
“好。”
3
夏泽煜把我送到畅老师家。最近大家都有感于不安全,较之以前,来的人少了一半。
陈志飞也没有来,大概与我约会失败后,不好意思再来。
畅老师忧心忡忡,告诫大家要注意安全。
他最近一直去民政局反映情况,希望能引起有关部门的关注。
大家的情绪都很低落。
畅老师为了转移大家的注意力,于是提议道:“我们当中有一些人从未讲过话,今天就让他们来分享自己的故事,好不好?”
大家稀稀拉拉的鼓掌。
畅老师对我说道:“我们让丫丫讲一讲,好不好?”
大家这才有了一点兴致。
因为我从来不说话,刻意与他们保持距离,所以他们对我很是好奇。
畅老师鼓励我:“丫丫,没关系,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在这里,你可以畅所欲言。”
我想到了昨天的遭遇,以及梦的碎片,内心百感交集,于是说道:“我昨天晚上,好像梦到我……”
“爸爸”这两个字,我如何努力,都无法说出口。
我努力回忆梦境,接着说道:“我好像很愉快地跟一个人聊天。他是一个特别温暖的人,我说什么,他就答应什么。我好像看到了他的样子,就像我的眼睛看见了一样。”
有个人忽然提问:“你是怎么失明的?像我,就是发高烧,烧坏了视觉神经。”
“我……我突然就看不见了。”
“没有去看医生吗?”
“有。”
他穷追不舍:“是什么原因?”
“查不出来,就是看不见。”
那个人感叹道:“我一直埋怨那一次高烧,要不然我的眼睛依然能看得到。我有很多梦想,我想画画,我想旅游,我想看到这个多姿多彩的世界……”
他开始喋喋不休地讲起来,其他人颇有同感,渐渐地被吸引过去,忘记了忧虑。
金铛眼神哀戚地看着我,问道:“你是不是也一直后悔,自己眼睛看不见。”
我摇头。
“昨天晚上你那么害怕,其实你后悔了。”
我双目垂泪,把金铛的手握在我的双手之间,小声说道:“我会永远跟你在一起。”
金铛也哭了,说道:“你也想做很多事情,你也想画画,你也想旅游,你也想看到这个多姿多彩的世界。”
“不要说了。”
金铛扑倒在我怀里,“呜呜”地哭着,说道:“我不想离开你。”
我附在她耳边,小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
金铛勾住我的脖子,说道:“你的心已经动摇了。你昨天晚上不是做梦,你真的在和夏泽煜聊天,你真的看到他了。”
我木然,回忆起昨夜的情形。
他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之后,我看到了他的模样。
这时,畅老师走到我一旁,悄声对我说:“泽煜刚刚打电话给我,让我转告你,他可能会晚到一个小时,他让你务必待在这里等他。”
我点点头,脑海里浮现夏泽煜的轮廓,他的目光,像落在皮肤上的春光一样温柔。
4
交流会结束之后,我在楼下的杂货铺等着夏泽煜。
畅老师在楼上批改作业,他的爱人依旧在柜台后面做着手工。她很会织毛衣,尤其是小孩子的毛衣毛裤,很多人都慕名而来。
她手里的毛线用完了,于是慢慢地爬上楼梯,去找毛线。
有一个人走进杂货铺,在货架间慢吞吞地挑选东西。
林天歌给我打来电话。
“丫丫,我给表哥打过电话,他说你在交流会。我过去接你,好不好?”
我想起手上的创可贴,生怕他看到,于是说道:“表哥会来接我。”
“我已经快到了。我带你去你好吃的。”
我只好答应。
那个人买了一包口香糖,把一张白纸扔进了投钱罐。
他走了没多久,有一个盲人敲着拐杖走了进来,问道:“请问有人吗?”
我没有作声。
他又说道:“我眼睛看不见,请问有人吗?”
我看向金铛,金铛仔细观察了那人一番,点头道:“不像骗子。”
只听着他说道:“我是一个盲人,我儿子让我在第二个路口等他。可是我转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第二个路口。”
我依然怀有警惕:“你没有问人路吗?”
“别提了,碰到两个混小子,把我带到马路中央,差一点被车撞了。姑娘,你行行好,陪我走过去。”
“不好意思,我也看不见。”
“噢,”他一脸失望,说道:“那打扰了。”
他敲着拐杖,转身离去。
我于心不忍,好歹我还有金铛可以帮我,于是追上他,说道:“我带你去。”
那人感激地说道:“谢谢姑娘。”
我牵着他的拐杖,金铛牵着我,我们慢慢地朝路口走去。
我们走过很长一段施工墙,行人稀少,忽然有一辆车停在我们身边。
那人喊道:“姑娘,你等一下。”
金铛牵着我快速往前走,焦急地说道:“快走,快走,他们好像是坏人。”
我想走,却已经来不及,从车上下来一个人。伙同那个假盲人将我抱起,塞进了车里。
我拼命挣扎,一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
“别乱动,小心一刀捅死你。”
我安静下来,一动也不敢动。
忽然有人喊道:“快开车,快开车,有人跟过来了。”
司机马上发动车子,开足马力,向前狂奔而去。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但是我竟然还没有忘记,我的手机有定位功能,无论在哪里,林天歌都能找到我。
我把手伸进口袋,悄悄地把手机调整静音。为防止有人给我打电话,引起劫匪的注意,而把我的手机扔掉。
金铛一直盯着副驾驶座位上的人,忽然间回头看我,对我说:“那个人我们认识。”
金铛是记不住人的容貌的。她今天怎么会这么反常?
我听着有人说道:“金爷,咱们绑了这女孩,靠谱吗?”
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金爷说道:“看着她家里也挺有钱,不做白不做。”
5
原来他们想要绑架的是陈志飞,一直盯了他很久,可是这一次陈志飞偏偏没有来。
他们心有不甘,发现我落单了,于是一时起意,把我绑架了。
“金爷,如果这女孩家里把她当累赘,根本不肯拿钱赎她怎么办?”
金爷恶狠狠地说道:“那就把她卖了。”
金铛肩膀一抖,紧紧抱住我,以前一直是她在我身边安慰我,我从未见她如此害怕过。
我刚想动身拥抱金铛,却被身边的人恐吓:“不许动,再动捅死你。”
金爷转过头,金铛死死盯着他看。
身边的人看着我,惊奇地说道:“哎呦,这姑娘是个睁眼瞎。眼睛还会动,不仔细看,还以为能看得见。”
金爷似乎挺感兴趣,看了我一眼,冷笑道:“臭丫头。”
金铛惊恐地闭上了眼睛,缩到我的怀里。
我一直默默地祈祷:林天歌一定要报警,然后通过手机定位找到我,把我救下。
汽车颠簸了一路,停在荒郊的一间破屋前。
我被人抬着,扔进那件破屋。
金铛飞快地躲在我的身后。
金爷蹲到我面前,貌似和蔼地问我:“姑娘,把你父母的电话告诉我们,我们给他们打电话,好让他们来接你回去。”
我牙齿打颤,几乎不能言语:“我,妈妈,不在家。”
他耐着性子,循循善诱:“她在不在家都没关系。只要能打通她的手机,她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做?”
“你们是要钱吗?”
“对,你乖乖配合我。我保证不会伤害你。”
我只好把养母的手机号码告诉他,可是却无法接通。养母身在山里,只怕没有信号。
金爷又问道:“那你爸爸呢?”
我浑身一颤,像听到陌生的召唤。
昨夜的梦境,我全部想起来。我和爸爸一起散步,我仰起头,看到了他的模样,脸上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金爷失去了耐心,喝道:“快说!”
“我没有……”
“爸爸”这两个字如鲠在喉,我依然无法说出口。
“他,他死了。”
金爷“噢”了一声,忽然笑道:“这宗买卖好。孤儿寡母最好欺负。”
其他人都跟着他笑了,让人不寒而栗。
金爷转而又是一副温柔的口吻:“姑娘,你有什么办法能联系上你的妈妈呢?这里这么冷,我也不想让你受苦。”
“她人在山里,可能没有信号。”
“到山里干什么?”
我想起看过的一则新闻,有一个被劫持的妇女,用真情打动了劫匪,最后妇女被释放,劫匪自首。
我天真的认为,我可以打动他们,于是说道:“我妈妈特别有爱心,到山区给孩子们捐款去了。”
金爷愣了一下,我满心以为他被感动了。
没想到,他“哈哈”大笑,说道:“真是捡到宝了。给山区捐款,这女孩家里真挺有钱的。”
他稍作打算,吩咐下去:“老六,你来打电话,外面信号好,一直打到她妈妈接为止。包子,你进村里买点吃的东西。”
老六和包子各自去忙,屋子里只剩下金爷和司机耗子。他们俩生了一盆火,围着烤火。
忽然破门“通”一声响,林天歌拎了一个高尔夫球杆,闯了进来,
6
林天歌对我说:“丫丫,我来救你,你别怕。”
原来,他给我打电话时,已经快到了杂货铺。我牵着假盲人在路上走时,他所乘坐的出租车就路过了我们。
他看到了我,就让司机停车。刚好那里不好停车,于是司机多走了一段路。待到林天歌下车时,就看到我被塞进车里的那一幕。
他拼命往过跑,一边呼喊着路人拦下那辆车。大家还没反应过来,那辆车就开走了。
他立马拦了一辆车,一路跟着,并报了警。
出租车司机怕惹事,中途不肯再走。他只好换了一辆车,利用手机定位,才重新跟上来。
这辆车的司机比较好心,林天歌下车时,他把车里的高尔夫球杆交给他防身,并承诺开车进附近的村里帮忙喊人。
林天歌救人切,什么都没有想,就闯了进去。
上次被打之后,他真的去练了拳击,身体练得很壮实。他满腔气血,认为一定可以救我。
这个傻子,受伤了怎么办?
我焦急地对他说:“你来干什么?”
金爷愣了一下,他很奇怪,怎么会有人跟上来。不过他看着林天歌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无足轻重,于是轻蔑一笑,顺着我的话,说道:“你来干什么?”
“你们放了她。”
金爷像听了一个笑话似的,笑得直不起腰,对耗子说道:“你听到没有,他说让咱们放了她。他以为自己拍电视剧呢。真逗。”
耗子也跟着笑起来。
金爷忽然表情一滞,悄声对耗子说道:“他既然来了,警察想必马上就跟上来。我们速战速决。”
耗子点点头,亮出一把刀,向林天歌扑上来。
我焦急地询问金铛:“天天怎么样?天天怎么样?”
金铛躲在我身后,捂着眼睛,什么都不说。
我转过身去,掰下她的双手,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她挣扎了片刻,鼓起勇气对我说:“丫丫,你什么都忘记了吗?那个……”她神情戚惶,眼眶里的泪水摇摇欲坠,“爸爸……”
犹如晴天霹雳,我问道:“你说什么?”
正在这时,我听着一阵巨响。
老六在外打电话,听到屋里有响动,便跑回来。
本来林天歌占了上风,但是老六在身后拎起一张椅子,一下挥到他脑袋上。他扑身撞到了桌子,又摔倒了地上。
金爷刚刚挨了林天歌一记打。他捡起刀,走到林天歌面前,凶狠地说道:“刚刚就是用这只手打得我,是吗——”话未落,他的刀子狠狠地扎在林天歌的右手上,刺穿了他的掌心。
林天歌失声尖叫。
我摇晃着金铛,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天天怎么了?”
金铛只是惊恐地望着我。
林天歌的呻吟声一声一声,划在我的心上。
我泪眼朦胧地看着金铛。她同样哭着,拼命摇头,说道:“不要,不要,我不想离开你。”
我听着金爷又说道:“那只手也给他废了。”
我大声喊道:“金建明!”
寂寂的两秒钟之后,老六喝道:“你吵吵什么?”
金爷制止了他,问我:“你刚刚喊什么?”
“我喊你的名字,金建明。”
金爷声音颤抖:“你怎么知道?”
我看着金铛,她涕泪横流,坚定又绝望,冲我点点头。一笔一划印在脑子里的模样,怎么会忘记呢?
就算丫丫忘记了,金铛怎么会忘记?
“我是铛铛。姓金名铛,你的女儿金铛。”
妈妈经常在铛铛面前,控诉金建明是个混蛋。可是在铛铛的眼里,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即使爸爸把她丢在了孤儿院。
可是,他终于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
亲爱的你们:
知道大家等得好着急,可是我有话说,有可怜要倾诉。
我这两天事情特别多,而且身体还不舒服。肚子痛了两天,今天晚上才知道,不是肚子痛,而是胃痛。
于是,你们的小艾一边忍着胃痛,一边咬着牙码字。
真的,真的,一万个“对不起”,一百万个“我爱你”,一千万个“谢谢你”。
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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