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房直子,森林、茶店、轻柔暗香,她的童话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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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文字也论颜值,童话和诗应是最高等级了吧,因为没人否认它们的美。如果说诗如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娇媚女郎,那么童话一定是眉心一点红痣,着纱绉裙子,赤脚漂浮,有弯月笑眼的半大姑娘。时常想,喜欢童话的人也许害怕长大,要么对世界永保希望。我想我应该是后者,或者我愿意尽力成为后者。而造童话的,他们又会是怎样的人呢?

作为结结实实的童话控,看过的童话像梯田一样年复一年耕筑在心中,这种感觉很奇妙,碧绿的一层层,总有几个闪着金色光芒的异处,会让你的心忽然就“突突”地热烈起来,而有这样魔力的童话制造者并不多,没准儿,你心里只容得下一个。安房直子,便是我心里那特别的一个。论童话麦田的初端,也左不过安徒生、格林们,北欧低地的风和耳语点亮了多少入睡前孩子的心灯。幼时的我也不例外,那些童话无疑是缤纷的,有王子公主,也有农家姑娘,有坚韧的锡兵,也有狡诈的富商。所以,初初,童话在我心里便是热闹妙趣的城堡,现在想来,里面的人、动物通通长得像现在的积木乐高,可爱微钝,成为我偷偷藏起来的小玩意。

偶然读到安房直子,是在一本童话合集,夹在热闹的国王、牧师们中,静静不起眼的一篇《谁也看不见的阳台》却让我内心轰鸣,惊讶地发现:还有这样的童话,缓缓地、淡淡地、却能带出最喜欢的色彩,好奇怪,明明满篇都是对话,却觉得好安静,如果读出声,你会不由自主地把声音放轻,再放轻。很少平铺叙述,家长里短的对话连接起了一帧又一帧画面,那对话怎么说呢,就像晨起碰到的第一个邻居,亲切有礼地寒暄;就像大街上不小心撞了陌生人,交织歉意和包容的生活照面。身边、善意,这是最明显的感念。

而她的故事,相比北欧城堡中永远热血的人们,以及可以转折出几度高潮的快乐历险,恐怕要平淡得多。唔,也不是真正的平淡,许多不可思议在她的故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悄悄地从哪个角落发芽结枝起来。比如冷不丁地一问:“木匠师傅,来迎接请您了,不想坐着天空颜色的阳台,去一个遥远的地方吗?”你会觉得真神奇啊,但同时也那么自然,你可能会急急地就替木匠师傅答了:“好的,我想去的。”善良年轻的木匠师傅应允着人们小小的但是纷杂的请求,他藏起胸中的梦想忙碌着每一天,像不像现实中平凡的你我?所以当他收到那些神奇的谢礼:从他亲手造的天蓝色阳台长出的鲜嫩莴苣、凉凉草莓、扑鼻蔷薇,你也会跟着讶然、欣喜。像船一样漂浮着的天空颜色的阳台,让木匠的心一下子明亮起来,他就那么穿着睡衣坐了上去,和阳台主人,一个头发长长,笑容温暖的姑娘,一起并肩在那里,那阳台于星夜中,慢慢飞去了。读完,你会感觉你也参与了他的人生,替他小愁绪,替他松口气。

小时候看过的安房直子并不算多,但大都印象深刻,安徒生也一直是心底的烙印,二者却不同,我能清晰地细数《海的女儿》每一个情节细处;而安房直子,我把她的一些语句意外地记到了如今。后来才恍悟,她的文字有着无以伦比的优美,仿佛月光下满坡摇曳的矢车菊,仿佛幽暗的飘浮着漉漉雾气的森林。她的童话是那么地熟悉,又是那么地不同,没有围起来的热闹城堡,她的笔下,童话世界和平淡生活是那么自然地连接在一起。总是有电车在她的书中“嗡...”地驶着,总是有可爱的动物毫无顾忌地突然就和人拉起了家常。好喜欢她书里随时随地会出现的茶店,茶店家的三太郎,茶店卖的藤箱......是这样的茶店吧,矮矮的墙,有着橘色的灯光,时令廉价的花茶“咕嘟咕嘟”地煮着,香气慢慢开始充盈,偶尔一两个听故事的客人随意坐在泥土地支着的竹编椅上满足地微笑。时时觉得自己就是这样的客人,听着她那些故事的过程,嘴角会不由自主地向上,弧度不很大,但是会维持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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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故事柔柔的,没有看似隔绝的世界里实则残酷的恶意。即使原野清风一般的安徒生童话,都断绝不了恶的人间,一直都记得《小克劳斯和大克劳斯》里轻描淡写却要人命的玩笑,幽默的热闹里令人目瞪口呆的贪婪暴烈。而安房直子故事里的人相比要和蔼可亲得多,女学生、家庭主妇、村子里的小孩儿,掌管季节的姑娘,对,不是女神,是戴着红围巾,有爹有娘,甚至还粘了假睫毛,接地气的姑娘,还有穿粗布衣裳,蓬头乱发,却又十分可爱的花椒娃娃。动物们,更是主角,狐狸、鼹鼠、海龟、兔子,都温和、智慧、有小心思,也有小思想,还有天狗、白鹦鹉、银孔雀,梦一样不真实,却又泛着灵光在眼前闪亮。这些主人翁们几乎从不争执,他们大多快活地忙碌着,即使在迷失的森林,风雪狂卷的暗夜,也总会找到温馨的小屋,炖一锅浓浓的肉汤,是这样的暖意。她的文字里还有各种香气,阳台上结着的蔷薇;春天里花椒发出的嫩芽;拌了细细砂糖煮得软软的花豆,各样的,满满的,溢出文字,溢进了听故事人的心里。

这温暖奇异的故事,总让我懒洋洋的不想起身,而回过神来,茶店后墙便是喧嚣的世界,回望时,却总也找不到那隐去的密林山屋。阅读,沉醉,期望,我想这就是安房直子的魅力,她爱把她的童话称为幻想,谁说不是呢,唯美、轻柔、放松,似天边,又在近前。她说:“太喜欢在幻想与现实的境界之间,那种微妙地变化着的彩虹一般的颜色。”因此,她爱上了描绘那个境界。

顶顶喜欢的一句:“啊,真想飞到锤子能‘当----’地响彻天地的地方去”,在我才刚能分辨文字的美时打心里呼啸而过,留下的粲然至今不灭,这便是最本能的共鸣和追逐吧。 经年过去,那些故事里依旧繁茂着魅幻的森林,依旧穿梭着不经意的风,岁月不动,永恒至美。每个有梦的孩子、女子,不妨读一读她,开一扇心窗,松一松心防,美、善、理想,愿寻,才能到达更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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