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ser
back to future
“来聊一聊吧。”
眼前的青年用优雅得让人恍惚的动作喝着咖啡。
“关于未来的话题。”
他看着我，瞳孔里倒映出我皱起眉头的脸。
这是不可能回避的事情。
在休假的时候，被奇怪的电波青年骚扰，坐在很贵人很少的咖啡馆里喝着我这样的学生消费不起的昂贵咖啡。
这些都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没错，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因为已经看过了——看到了，自己在这间咖啡厅和他面对面坐着的事实。
“你能看到未来对吧。”
青年用陈述句说着无关痛痒的话。
我并没有惊讶。
因为这一个场景，也早就看过了。
“我呢，在某个意义上也能看到未来。
“所以我想知道，对于同类而言，未来到底是什么呢？”
“去翻翻词典你就知道了。”
“不要这样呀，你觉得未来是确定的吗？”
他用一点都没有期待的语气提问。
这种问题对我，不，应该是对我们来说都没有意义。
如果他真的如他所说。
那就应该明白，这种事情对我们这种人来说没有答案。
——因为我们都不存在真正的活着这种事情。
未来是不是确定的？没有必要去思考这种事情。
对我来说，是没有未来的。
是我在经历未来，还是未来向我而来，都没有意义。
能够被预先知道的未来，就失去了意义吧。
所以说未来的意义就在于未知，如此理解就好。
他的问题没有意义，我的回答也没有意义。
“未来是确定的，这种事情我们都应该明白吧。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不是我们去体验未来，而是未来来嘲笑我们，过去现在和未来，本来应该是一个数列上的线性结构，但是对我们来说，它们是一个平面上的同时存在，我们看着过去现在和未来，它们是混合在一起的。能够被直接感受到的，就跟被溶解在咖啡里的方糖一样，未来早就被溶化得四分五裂了。”
“你也挺能说会道的呀？”
看着他的笑容，我确定了他说的话。
他和我是一类人。
因为那笑容满溢着空虚。
fail to fly
这个女孩很有意思。
尽管这份有意思的感受，也早就铭刻在记忆里了。
——关于未来的记忆之中。
我会在买香烟的时候遇到她，这是既定的事实。
之后，我会邀请她到某间很贵又很难喝的咖啡厅，进行一场无聊的，毫无意义的问答。
没错，正是现在我们正在进行的事情。
这是本应早就铭刻在我的记忆中的事情，这份体验也应该早就被我感受过了。
但是却还是，产生着虚假的喜悦。
——大概不这样做，我们这种人早就崩溃了吧。
人的感情是对外界的刺激做出的反应。
但是对我来说，生存不是对于外部的体验，而是在内部的反噬。
我的人生到目前为止还是一番风顺，没有任何的问题。
考上一流大学，到名牌企业就职，很快升职，工作上没有出过任何问题。
——因为那都是既定的事情。
父母没有什么疾病，虽然是单身却也没有人催促着我结婚，自由散漫的过着日子。
对我来说，只不过是照着一开始就有的东西，把它们付诸行动而已。
婴儿在理论上是不存在记忆的机制的，无论是生理机能还是心理机能，都不可能实现记忆。
但是事实上，也有理论认为，人的记忆是无所不包的，只不过是个人回忆的能力的高低。
生物的进化的演进过程，在孩子十个月的生育过程中进入了孩子在羊水的梦之中。
而我或许，恰巧得到了不应该回忆的记忆。
说是记忆或许不太好。
——那是我从生到死的，记忆体验。
没错，自己的一生的经历，早就已经在我的身体里了。
或许有人会说，只要做出和记忆不同的选择就好了。
很遗憾，并不存在这样的选项，因为记忆中所处的情景，就是最后挣扎过后的的情景。
哪怕试图自杀，提早结束这样无聊的人生，也完全不可能。
一定会按照记忆的过程继续延续。
活着是为了按照已经知道的内容生存，未来是已经确定的。
从这个女孩的嘴里听到的内容一定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无所谓了，因为差不多要结束了。
我们是同一类的人，从她的眼神里我看出了这样的理解。
啊，忍不住笑了起来，尽管这个笑容的重量连我自己都觉得有愧于笑这个名词。
——反正我们都是一样的，都是飞不起来的鸟，努力有样学样而已。
cold but not cool
我第一次确定自己能够看见未来是七岁。
那是某次考试，为了拿到父母说的奖励，我绞尽脑汁想要考出好成绩。
然后，在某个夜晚，我突然在脑中看见了自己考到全班第一的场景，考试的题目全部涌入脑中。
当时我还以为是做梦，直到考试时看到了考卷，才感到了不可名状的不安。
在那之后，这个现象出现得频率变高了。
最开始还是很害怕，但是到自己发现害怕也没有用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
看到的并不全是好事，也有坏事。
而不管好坏，都一定会发生。
这就是我要面对的事实。
未来在我看到的时候就决定了形状，不管是好的或是坏的，都是冷却掉的东西，它不是带有温度的鲜活的让人感受的东西。
我或许应该跟家人或者朋友商量，但是更加糟糕的是，在那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了这没有意义。
并没有人会相信，因为我的未来并不是十全十美。
似乎看见未来就有人认为可以改变未来，那是偏见。
能够看见考卷的内容，并不代表你就能得到最高的考分最好的成绩，因为事实是，无论你怎么记忆，最后我都会只能得到预见的成绩。
放弃了，所以早就放弃了。
那个夜晚，在那之前，我就知道了。
在打工的便利店，那个奇怪的男人会来买香烟。
他有着相当端正的脸，和空虚的笑容。
所以我在那个时候也在等待着。
“啊，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我觉得有些事情我们可以聊聊，可以在这个周末在对面的那家咖啡厅见面吗？”
——看吧，正如我所看见的一样。
hot but not warm
我们该聊些什么呢？我其实也在思考着。
但是这样也没有任何意义。
其实就这么坐着什么都不干也没有问题的。
大家都是向着死亡而活，生的结局一定是死，至少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确定的未来。
所以说到底，人人都在某个意义上预知了未来。
就算是我们，最后也只能看到自己死之前的未来。
死就是一切的收束，一切的确定。
咖啡热的时候会满溢香气，而冷却下来以后就会变的只有苦涩。
至于我们的人生，大概连加热的流程都被跳过，一开始就是烧焦后的降温，直到一切都到冰点以下吧。
即使如此，我的人生的结晶一定也是什么都没有吧。
模仿着别人而活，模仿着不知道未来而活。
大家都想要知道未来是什么样。
知道未来并不等于改变未来，又有多少人知道这点呢。
we have （no）choice
这场无聊的对话很快就结束了。
我吃着很贵很贵的巴菲，青年喝完咖啡就开始看着窗户外面。
我们之间没有交流名字，也没有更多的交谈。
“啊，差不多了，那么，再见。”
青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起身准备离开。
我埋头吃着巴菲，这家店很贵，所以我得吃回本。
然后，我的面前落坐了新的人。
我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
陌生的脸。
我没有，见过的脸。
”你好，初次见面——为了保险起见，我要强调一下，我们是初次见面，没有在学校，便利店，和任何你看到的未来里见过面。“
少年？还是少女？不，我分辨不出来。
是过度依赖未来了么，我好像连这种基本的辨识能力都失去了。
“那种事情不要计较了，我是男性也好女性也好，对你们来说都没有什么意义。
“重点是我不存在你，也不存在他的所拥有的未来里。”
“你到底是什么人。”
毛孔不由得都感到收缩，全身发冷，如果不在我看见的未来里，那就是意味着他是不应该存在的东西，或者是——我看不到的东西。
“你们相遇这种事情，似乎在你看来是已经既定的未来了吧。
”但是你们好像还没有搞清楚，看见未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你知道么，大部分人都可以看见未来。这看起来是什么特殊的能力，但是简单说，不过是超过人类常识的记忆运算处理能力。
”一加一等于二，是因为人掌握了规律就能进行计算。
“同样的道理，只要你的计算能力足够，储存的记忆足够多，那么就能进行超过人类极限的演算——未来是过去的延续，只要拥有过去就能得到未来。
“你不过是在不自觉的时候，不断的处理周围的信息，不断的计算着现在，在潜意识里完成了人类不应该完成的事情罢了。
“而那个男人的情况有点特别，你是看着未来，他吗……应该是抓着过去吧。似是而非，你们似乎彼此认为对方是同类，但是恰恰相反，你们是绝对不同的存在。”
“你到底是谁……你想说什么……！”
越来越感到恐惧。
不由得握住了手中的勺子。
“你可以试着看看，’我’的未来是什么哦？”
不用你说我也会做，这么想着的我凝视着他。
然后。
————
”如何？“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啊，虽然我觉得会这样就是了。“
看不到，什么都看不到。
那里什么都没有，他的未来，什么都没有。
——我看不到他的未来。
他咧开嘴，笑了起来。
“好了，让我继续说吧。大体上，你的这种未来预知是属于检定，而那个男人的预知是倒着而来的，这种未来预知属于鉴定。但是无论是哪一种，都并不是真正的未来。
“你们认为自己锁定了未来，模仿着自己的计算而活，这样可不行啊。
“那么，难得相遇，给你个建议如何，现在追出去的话，还来得及。”
追出去，追谁，那个男人么？
那种事情，到底——
”啊……啊……“
“嗯，反应过来了啊？”
他依然笑着，那是与青年不同的，真心的，充满生的气质的笑容。
——我看不见那个男人的未来了。
we are (not) loser
我站在马路前。
嗯，天气很好，鸟儿也在鸣叫。
咖啡的余味还没散干净。
世界还在毫不留情的往前推进。
人类进化到今天，到底杀死了多少生物呢？到底淘汰了多少物种呢？
如果以生存下来为条件，生者就是胜者的话，到底有多少人是败者呢？
知道未来的的胜者，和挑战未来的败者。
在实质上又是如何呢？
啊，没关系，这种思考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
我踏出一步。
然后——
——诶？
身体突然往后倒下去。
倒在了，什么东西上。
这个触感，我并没有经历过。
仰望着天空。
在本应是我踏足的地方。
是突然打滑失事的汽车急刹车的样子。
——奇怪。
我应该在那里才对。
这是我人生的最后一天。
我应该在那里，被汽车直接撞飞。
因为伤势很重，现场就死亡了。
——但是为什么我……？
“你打算在我身上赖多久啊？！“
”啊，抱歉……“
下意识的就道歉了，起身的时候手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
然后脸就挨了一耳光。
啊，真是新鲜的感觉。
刚才见面的女孩，捂着胸口，满脸通红的瞪着我。
“啊，感觉也不是很大……”
“真该让你被撞死啊！！！！”
看着她的样子，不由得感到一阵奇怪的感觉。
“噗嗤……”
“笑屁啊！！！”
又是一耳光，哇，我还是第一次被连续扇两耳光啊，围观的路人大概都露出了看珍稀动物的眼神看我吧。
“你是m吧，抖m那种？”
“嗯，啊？吗就尺寸而言你肯定是s啦……”
不知道为何就说出了这种话，然后又被打了。
奇怪，这并不是我的记忆啊。
但是不知道为何，我却感到非常高兴。
”啊，别生气啦，为了表示我的诚意，不如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如何呢？”
”谁管你啊！”
脸上火辣辣的，那是从没预测过的感觉。
go to ago
我有个跟同龄人不太一样的秘密，虽然爸爸妈妈曾今安慰我说不要在意。
“过一阵子就会好了，我们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时候。”
但是还是很苦恼，这种事情并不是说只是适应就好的。
面对朋友高兴的说很期待偶像的演唱会，却实在不好告诉他他根本抢不到票的未来。
“不可以随便说出来，因为提前知道未来对别人来说不是好事。”
总有人说想要能够预测未来，但是根本没有人明白知道未来到底是怎样的含义。
“你好呀，看起来真是充满了不属于中学生的烦恼啊？”
买了咖啡在公园烦恼的时候，突然被陌生人搭讪了。
那是个前所未见过的，比喻起来就是比我见过的任何女生都要漂亮的男人。
无视性别的美。
让我都忘记说话的美。
他一边发出“嘿咻”的声音一边坐在了我的身边。
“我是没想到他们两个最后会发展成这样，不过该继承下来的东西还是继承下来了。”
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他自顾自继续说着。
“不过这也不是很不错么，自以为自己是人生的输家未来的赢家，但是说不定刚好是相反。不过大家都是一样的，所以这种结果也可以温柔的接受了吧。”
“不好意思，你到底在说什么？”
终于忍不住发问了。
“说关于你的话题啊，你是觉得往后看好，还是往前看好呢？不过我觉得对你来说前后都没有差。”
他咯咯地笑了。
”因为我们有缘相见，那么给你一个小礼物。所谓的未来不是用来看和诉说的，而是要去体验的。就跟从窗户里看见的雨和浇到自己身上的雨的差别。因为我刚好抽奖抽到了，所以就送给你啦。”
他递给我两张演唱会的入场券，是朋友想要很久的特等席。
“啊，对了，替我跟你的爸爸妈妈问好哦。”
“你到底是谁啊？”
在他离开前，我追问他。
“秘密。”
他笑了一下，轻快地哼着莫名其妙的曲子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