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城闲志

13年的夏天我去了拉萨。媒体的过度曝光使这座佛的国度成为旅游热门。青旅爆满,找不到住所。终于辗转得来一间家庭式客栈的电话,位置稍微偏僻。

掌柜说你们坐几路车到哪里下,快到了打给我,我来接。

太好了,有车接。

几乎是同时到的。看起来年纪很轻的男人,浓眉大眼,胡子刮的不很干净。扶一部很破的山地车。

距离客栈有一段不短的步行路程。他推车,不骑,伸手要帮我们背包。一路问他什么名字,多少岁,哪里人,来这边多久。像查户口。

客栈是他和女朋友一起开的,名字合并的两人家乡的简称,很好听。我问他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他一笑说不一定啊。

三层高的矮楼,带了小院子,有几株金灿的向日葵。一进门就扑上来一只小狗,一点不怕生,粘人。他们一起养的。

喂了一把狗粮,取下狗链带它去撒欢。特别野,拽不住。遛一圈回来快喘不上气。

再进门她正跟别人聊天,指间夹着烟。简单问好之后没有刻意的招呼,各忙各的。不漂亮,普通的长相,却眼神笃定。

她是学画画的,客栈装饰的布样、床铺的被单等等都是亲自挑选。没有复杂的陈设,却很像个家。透明的展柜里摆着自串的手钏和可代人邮寄的明信片。

时值拉萨雨季,有一拨没一拨的下。云朵层层叠叠,压得好低。没有几丝我期待的蓝。

于是几天的停留里,每个下午都围坐在茶几打牌。她偶尔加入进来,一点玩不过她。打腻了每人夹支烟,闲聊。

她说起徒步穿越的经历,藏漂的生活。已经几年不添置新衣,她毫不在乎这些。她又点燃一根,说偶尔会去广场看布达拉宫上翻动的经幡,内心很平静。

她烟抽的凶,各色一块钱的火机散落四处角落。他不沾,说管不住她,偶尔也唠叨。

有时候他在旁边用吸尘器,她会喊,“X先生!这边这边!”他直接就扫过来了。她不喊他的名字或外号。喊他的姓,后面加个先生。

像在一起很多年。

有一个没有床位的晚上,她挪出他常睡的空位给我。他则拼了两条长椅,将就在小院的大阳伞下。我们习惯性晚睡,在院里循环功放都爱的歌,聊天到深夜。他就在一旁的棉被里,打着轻微的鼻鼾。是有些小雨的微凉夜晚,没有星光。

他教我们鉴别珠子的真假,独自骑着哐哐作响的单车帮客人买回正宗的特产。家具坏了见他拿着榔头敲敲补补,才知道桌椅都是他做的。他说也许下个月就要回老家工作,父母年纪大了。她也提起过考虑把店盘出去,不想再做。问下去再不肯多说。

离开那天拉萨湛出久睽的蓝,云朵轮廓深深。他们站在拐角的巷口赶我走,挥手说明年再见。

回家没多久我生了病,久不痊愈。聊天时也跟他们抱怨。第二天她告诉我,她去寺庙帮我点了百盏佛灯,愿我早日康复。

再后来从尚留在那边的朋友得知,他已经离开拉萨返了老家。

一年之后我的生活与那片土地鲜有瓜葛。却无意间看见她发的一条微博,祝福朋友新婚快乐。点进她圈的那个账号,看见他的婚纱照。

他已归于安稳平淡的生活,她还停驻在世界最接近天空的大地上颠沛流离。

她早已盘出旧店,换了地址开新的客栈,名字同样是新的。

又看到她最近的更新,那只爱扒我小腿的小狗,已经长到人膝盖以上的高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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