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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捡来的孩子
决明已斋戒了三天，这三天以来，他每天都睡得很早，吃得很好。这是景墨特意叮嘱过的，他要求决明这些天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做，专心休养。决明依言照做了，他明白景墨的意思，炼化圣物并非易事，他需要拿出最好的状态来面对这件事，这种状态不仅是身体上的，还有心理上的。
景墨陪了决明三天，三天里，他们在谷中走了很多地方，有些是他熟悉的，从前他就去过，有些是他不了解的，景墨便为他细细讲解。他们的状态是悠闲的，喜欢的就多留一会，觉得无聊了，就再换个地方。景墨早已将谷中的事务一一安排过，特意空出了四天的时间，他望着决明的眼睛，郑重道：“再没有什么事情，能比炼化圣物更重要。”
三天的时光过得很充实，三天前的痛苦似乎已在这场随意的行走中被变幻的景色所淡化。决明的心中充满感激，如果没有景墨，他几乎想象不出，自己何时才能从痛苦中走出来。
第三天下午，阳光已西斜，景墨道：“走吧，我带你去最后一个地方。”
这个地方决明从未来过，也不知道景墨是怎么找着这样一个地方的。这里的空气清新凛冽，决明深吸一口气，整个胸中都是清凉的，头脑瞬间变的无比清醒。这里应该是在半山腰上，周围林木森森，密密的叶冠下，竟然有一间隐蔽的房屋，屋前流水淙淙，从山顶蜿蜒而下，到屋子前的时候，却又变得平缓起来，山泉清澈见底，用手掬一捧水，入口甘甜。更神奇的是，当决明靠近屋子的时候，已经能明显感受到附近的气场变化，周身灵力充沛，越靠近屋子，灵力流转越强大，到屋子中央的时候，灵力已达到顶峰。
看上去，这是一间炼药房，仿佛已经存在了很久，所有的器物都显得古旧，古旧中带着一种奇异的神秘感。决明心中暗自感叹，自己在谷中多年，也去过许多地方，竟从来没有发现，还有这样一块宝地。
仿佛是看出了决明的疑惑，景墨解释道：“这是太师父的炼药房。”
“从来没有听师傅提起过。”决明在屋子里四下看过一遍，这屋子里的感觉和师父房间中的密室如出一辙，随便打开一个罐子，都能看到某种少见的毒物，有些甚至只是听师父描述过，并未见过实物，但在这里，毒物种类竟如此齐全，所有的毒物都被精心炮制过，保存至今，依然品质上乘。
他忍不住问：“你怎么会找到这个地方的？”
“不是我找到的，是太师父告诉我的。”景墨淡淡道，他的表情恭敬而肃穆，“我将师父密室中的所有藏书都看过了，发现了一张便条，是太师父留下来的，他大概也只不过是随手写写，然后随意地夹在了一本书中，却被我无意中见到了。”
“太师父？”决明皱了皱眉，他只知道有这个人，却对他所知不多。师父很少提及这个人，甚至连太师父的画像都没有留下过。只是在最初授课的时候，师父简略地讲过，他也有师父的，也就是决明的太师父，那是个极其厉害的人物，但现在已经不在了。
决明当时还不知深浅地问了一句：“太师父有多厉害？比师父你还厉害吗？”
师父闻言似乎愣了一下，却并没有直接做出回答，他摸了摸决明的头，缓缓道：“一个人到底有多厉害，并不是只用灵力修为来评价的。”
他俯下身来，直视着决明的眼睛，“决明，你身为巫回少主，你要做的并不仅仅是过好你一个人的生活，你还需要带领巫回的全体族人，过上更安定更美满的生活。灵力修为能保你一人平安，但若想保全族人平安，你还需要具有更多其他方面的品质。你明白吗？”
决明懵懂地点头，那时的他还太小，似乎有点明白，又似乎不太明白。但不论是不是真的明白，他在那一刻，从心底对师父感到尊敬，他看向师父的目光，充满了敬重和崇拜。
“太师父是比师父厉害得多的人物。”景墨的语气带着敬畏，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又低落下来，“但师父好像并不太喜欢太师父。”
“为什么？”
“因为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景墨揭开身边的一个罐子，伸手从罐中捏出一只蝎子来，蝎子的身躯已经干瘪，但它的尾巴却并不是常见的黄褐色，而是赤红色，整条尾巴都是赤红色，如一条燃烧的火焰。景墨指着这只蝎子，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
决明犹豫了一下，暗自抽了口凉气，道：“这是传说中的火龙蝎？”
这是传说中的蝎中之王，剧毒无比，只要被它的尾巴轻轻地碰一下，都能立刻放倒一头大象。
“这就是师父不愿提及太师父的原因。”景墨将火龙蝎轻轻地放回罐中，继续道：“太师父修为高深，但跟治病救人相比，他更偏好炼毒。”
“他们根本就不是一类人。师父虽然习得太师父真传，但师父心性仁厚，平日里授课，也以救人法门为主要，对那些炼毒制毒的法门，大多一笔带过。就连太师父的书房和炼药房，他也不曾向我们介绍过。”
“但师父没有想过，太师父的毕生心血都在那隐蔽的书房和炼药房中，这里的奇门秘法精妙绝伦，如果在师父手中被埋没了，着实可惜。”
景墨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又笑了，他微笑着道：“不过，太师父的绝学终于不会被埋没了，我找到了密室中的书房，也找到了这炼药房。真是万幸。”
决明听着，心中似有所动，他忍不住问：“你带我来这里，难道是想……”
“不错。”景墨微笑着打断决明的话，缓缓道：“明天，我们就在这里炼化圣物。如果能在太师父的炼药房中做成这件事，相信太师父的在天之灵，也会为你感到欣慰。”
夕阳已经隐没在山林后面，第三天结束了。
第四天。
晨曦微露，屋中两人忙忙碌碌，无人言语，准备工作正在进行，每个动作都是一丝不苟。
青、白、黄、赤四色盒子一字排开，决明将其中的圣物一一取出，再从身上取下凌霜子。圣物聚在一起，置于一玉色盘中。
景墨在准备耗材辅料和容器，他对整个过程的了解甚至超过了决明。待一切准备妥当，才轻轻吐出一口气，道：“开始吧。”
决明在炼药房正中央的蒲团上坐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双手在胸前合上，手指缓动，渐渐结出一个怪异的手势，他开始念念有词，声音很小，但发音很怪，像是在念一种来自远古的咒语，又像是在唱一段古怪的歌谣。
似念似唱的声音中，圣物开始发光。起初只是淡淡的微光，朦朦胧胧地，一片混沌，但很快微光就明亮起来，颜色越来越鲜明，光晕越来越大，直到光晕大到将决明都笼罩起来的时候，忽然有一种清幽的花香飘来，极淡极淡的花香，比玫瑰更甜蜜，比幽兰更清冷，比丹桂更悠远。
花香飘进景墨的鼻尖，他的脸色渐渐显出一种震惊来，这香气扑鼻，竟似活的一般，钻进身体里，四处游走，所过之处，清爽得像是在灵池中洗了个澡。
决明周围的香味更为密集，他被花香包裹着，神情间忽然变得恬静而淡然。他在心中暗暗惊异，这是在之前的无数次尝试中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大概是这炼药房天杰地灵，有这宝地加持，才有了这样超乎寻常的效果。
念声唱声不停，光晕忽然暴涨，圣物的上方，小乌龟、小红蛇、两只小胖虫都出现了，落鳞匕的上方，出现的竟然是一条鱼，鱼尾大如扇面，又柔软如丝缎，在空中摇曳款款好似少女的裙裾般飞扬。
景墨眼中的惊异之色更甚，这都是传说的有的动物，现在全都展现在眼前，他的神情激动起来，看上去竟带着一种隐忍的狂热。
决明心中的惊异更不亚于景墨，之前的所有尝试都是无用的，只有在这里，在太师父的庇佑之中，这个术法的功用才得以发挥到极致。他的心中忽然充满信心，现在已经开了一个好头，相信这一次一定能够成功。
动物们在空中相聚，聚在一起，齐齐来到决明的头顶上方，盘旋着，翻滚着，他们的眼睛都看着决明，那眼神似乎在说话，只是，没人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过了没多久，他们停止了动作，全都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在决明的头顶围成一个圈。
他们在等待。
可他们究竟在等待什么呢？
决明不知道，每次术法进行到这一步的时候，都会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出来，好像弓弦绷紧了，张力达到了极点，却忽然之间失了力，箭射不出去，从弦上掉落下来，前功尽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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