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问，21世纪的民谣歌手赵雷与宋代诗人陆游之间有什么联系？那么答案之一可能是：他们都是将成都视为第二故乡的人。
赵雷写了一首歌《成都》，说是送给这个城市的情书，要这样讲的话，陆游写给成都的情书就太多了。
陆游是绍兴人，45岁来四川，先后在好几个地方任职，其中也包括成都；直到54岁东归，他在四川一共呆了9年。9年时间不算很长，但是给陆游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以至于他将自己的诗集命名为《剑南诗稿》。
那么他有多喜欢成都呢？这大概是一个渐进的过程。
独自在外，陆游也常思念家乡，“客魂迷剑外，归思满江南”；后来呆的时间长了，这个他乡就逐渐有种“故乡”的意思了。
有一年秋雨临成都，他作了一首“锦江秋雨芙蓉老，笠泽春风杜若芳。归去自佳留亦乐，梦中何处是家乡。”成都的芙蓉，家乡的杜若花，好像两者都不差，回去或留下仿佛都是个不错的选择。
再往后来，他就愈发爱上这个地方，据他儿子回忆，父亲“乐其山水，有终焉之志”。在成都的时候，陆游听说城西有园子要卖，都想“买房”定居了，但最终还是没有如愿。由于朝廷的安排，陆游于1178年离开蜀地。东归的小船沿江而行，他走一路便写了一路诗。“依依向我不忍别，谁似峨嵋半轮月？”从这个时候起，对第二故乡的乡愁就伴随了陆游整个下半生。
回到家乡没多久，他就写下《怀成都十韵》，而后又作一首《梦至成都怅然有作》；春天要写《初春怀成都》，冬天要写《雪中怀成都》；看到梅花了，要写“溪头忽见梅花发，恰似青羊宫里时”；看到自己生出白发，也要忍不住感慨“今岁顿惊丝鬓改，此生难继锦江游”；当思念起当年意气风发诗酒相会的故人，就更加惆怅“二十年前客锦城，酒徒诗社尽豪英……即今病卧寒灯里，欲话当时涕已倾”，真是说着说着都要哭了。
在这众多思念的对象里，海棠花尤得陆游的“恩宠”。
四川盛产海棠，自古以来都很有名。陆游刚入蜀的时候，在南充看到海棠花，已经觉得前所未见，然而哪知成都的海棠更加灿烂，诗人心情大好，落笔就是“成都海棠十万株，繁华盛丽天下无”。
陆游绝对是一名爱花痴汉，“为爱名花抵死狂”，狂到什么程度呢？“有花即入门，莫问主人谁？”二月成都的花开得特别好，海棠更是“锦绣裹城迷巷陌”，陆游到各个园子去寻花赏春，专门写了一组《花时便游诸家园》，恨不得句句咏海棠。周围人都说他是“海棠颠”，他也乐得此名。
唐宋期间，成都海棠与扬州芍药、洛阳牡丹齐名，是为一绝。但陆游实在偏心海棠，以至于在诗中表明立场：“若使海棠根可移，扬州芍药应羞死。”言如此之直，求扬州芍药的心理阴影面积。
陆游离开蜀地之后，经常在诗中梦回成都，专门还点海棠的名，“幽梦锦城西，海棠如旧时”。等到他84岁高龄，已经卧病在床，也没有停下这种思念，“风雨春残杜鹃哭，夜夜寒裘梦还蜀。何从乞得不死方，更看千年未为足。”别说千年，哪怕再看一次的愿望都已没法满足，翻过第二年，这位老人就与世长辞了。
在成都的时候，陆游去遍了成都各个海棠圣地，其中燕王宫、碧鸡坊最为奇绝，在许多人的诗文中都出现过这两个地名。不过现在城市里，已经找不见这些地方了。
近几年，成都市内、周边开辟了很多踏青赏花的地方，油菜花、樱花、梨花、辛夷花……你方唱罢我登场，个个都是网红，倒是赏海棠的，反而不多。可能也是因为太寻常了：一会儿道路中间排一排，一会儿写字楼下开几株，再一会儿小区里散个五六七八支；高校公园就更别说了，基本称得上是标配。
关于海棠还有个文坛八卦，说是杜甫在成都呆了那么久，他也喜欢花，却独独没写过海棠，唐末诗人郑谷专门为此作了首《蜀中赏海棠》，说“浣花溪上堪惆怅，子美无心为发扬”。这事儿后来成了一段公案，陆游觉得杜甫是写了的，只是失传了；还有人觉得是因为四川到处都有海棠，所以人家不稀罕；最后有人说，杜甫的母亲名“海棠”，为了避开名讳才不写，这个说法得到了比较普遍的认可。
不过我倒觉得杜甫是写过海棠的，那一句人尽皆知的“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虽然没有点明是海棠，但是能红得如此厚重、红得华盖满城，除了海棠，也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花了。
贴梗海棠是最常见的品种之一，它的红极其艳丽，艳丽到看的人都觉得是个假花。
这种海棠是蔷薇科木瓜属，有朱红、桃红和月牙白色。它的果实很奇特，像倒挂的梨子，被称作“铁脚梨”，也被称为“皱皮木瓜”，我没亲眼见过，只看过照片，只想不到这么艳丽的花居然会结那么朴实的果实。
虽然海棠花色彩艳丽，但算不得妖娆，张爱玲曾说，人生有三大憾事：一恨海棠无香，二恨鲥鱼有刺，三恨红楼未完。海棠花美得那么夺目，居然没有香气，这就说明和一般妖艳货儿还是不同。
在陆游眼里，海棠就不仅仅是长得好看，更是有满满的气场：
“蜀地名花擅古今，一枝气可压千林。讥弹更到无香处，常恨人言太刻深。”
这番感叹，应当与陆游为官生涯不顺有关。他因为“狂放”的作派受人攻击，给他的仕途带来了不小的影响。也正因为这样，他才给自己取号叫“放翁”。可能因为人生阅历的缘故吧，诗人看起海棠来也是看到别有一番深意。
有一种海棠是我特别喜欢的，它的花瓣重重叠叠，有点包裹的感觉。应是日本海棠。长得特别小巧可爱，但又透露出一种华贵，很是特别。
再放三张贴梗海棠。
海棠大致分为四品：贴梗海棠、木瓜海棠、西府海棠和垂丝海棠，其中，西府还有垂丝的花期更晚，还得等上一两个月。到时候要是拍了照片再来发吧。
文/图 费夕
拍摄地点 成都双流棠湖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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