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啊?”电话那头是卓越嘶吼般的咆哮。
“干嘛?”我迷迷糊糊。
“神经病啊喝那么多!”
“关你屁事!”
“先不要填志愿听到没?我告诉你,喂!喂……”
没等他说完我就挂了电话,继续趴在桌子上倒头大睡,忘记自己是在网吧。
三个小时前,我还在同桌的生日饭桌上。高考刚过,同桌的生日我们用来告别最好不过了。几杯啤酒下肚我便言语不由自主,眼泪如洪水一般涌出,眼前举着酒杯的每个男生我都觉得像蒲浩,但又都不是蒲浩。
“干嘛啊?以后不是有的是机会相遇吗?”同桌过来拍拍我的背,看我哭的不能自己。
没有人知道我昨天刚与蒲浩分手,是因为高考我考的太好了。多么滑稽的理由,我却不得不接受。
道别了以后,便自己径直来到网吧找了一个角落,拨通了蒲浩的电话,借着酒精就是要问个明白。
“蒲浩你个王八蛋,老娘哪点不好你不要老娘……”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哽咽着。
“你在哪里?”电话那头还是蒲浩那么安静又有磁性令我如痴如醉的声音。
“你管的着吗!”我是清醒的,我知道。
“你喝酒了?”
“管我!”
说完我“啪”的一声合上手机盖,潇洒又落寞,我一定是清醒的,现在就是想睡会。
大概是蒲浩告知了卓越,才有了刚开始卓越与我的对话。蒲浩大概是真的受够我了,连再给我打个电话都不情愿。
卓越是蒲浩的兄弟,我的死党。
与卓越,算是穿开裆裤一起玩大的那种关系,小的时候我们被各自的妈妈带去公共洗澡堂,他一丝不挂的站在我面前的时候,大概我俩只有三岁,那个时候还不知道我俩的身体构造不同,只是两个人在澡堂里戏水打闹。
有的时候经常玩到天黑都不肯分开,大多时候都是我俩手拉手开开心心的上床睡觉,或是在他家或是在我家。他早比我出生两个小时,所以背地里一直让我喊他哥,不喊就打我抢我东西。
一起玩耍的时候经常被他欺负,我俩经常会为了一个玩具打起来,我又打不过他,只能被他打的哇哇大哭。但是上学的时候妈妈还总是要他牵着我的手,生怕我被别的同学欺负。我说卓越老打我,我妈怎么也不会相信,还去学校给老师讲一定要让我两一起坐同桌。
稍微长大了一点,我们便不再一起洗澡不再一起睡觉,即使玩的再晚都要各回各家。
后来他堂姐嫁给了我亲哥,原本与卓越就无话不谈的关系变得亲上加亲。我家距离他家走路只有不到5分钟的路程,那个时候还不知道爱美,我是一个假小子形象,头发与他一样短,身材与他一样胖,脾气与他一样臭,一直到高一,遇到蒲浩。
是与卓越一起去台球厅的时候碰见蒲浩的。
白衬衫牛仔裤,一米八的身高,修长的胳膊搭在台球桌上几乎都能跨过整张桌子,清秀的脸庞,高挺的鼻子,将我在那刻迷的不要不要的。
左边叫做心脏的东西便开始活蹦乱跳。
我给卓越抄了三周的作业,卓越才答应将我介绍给蒲浩认识,地点肯定是在卓越家,隐蔽又安全。
“这是蒲浩,这是蒲苇。”卓越相互指了指我和他。
“都姓蒲,好巧啊。”我迅速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的瞬间,却看到了他涨的通红的脸和脖子。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这话还真是一点没错。我开始留长发,开始减肥开始注重自己的形象,三分长相七分打扮,我稍微一收拾便有了自己的韵味,走路都开始带风。后来与蒲浩见面的地点要么就是在卓越家,要么在网吧,卓越像一个电灯泡一样永远杵在我俩中间,没有一点眼力见。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在卓越家里的沙发上,我弯着背,将两只脚交叉搭在前面的花岗岩茶几上,露出染着大红色脚趾甲的胖胖的脚。右手用叉子插进左手上的老坛酸菜卷起来一大捆泡面塞进嘴里。
“啥好消息?”他将自己的叉子伸我碗里卷面。
“我和蒲浩好了!”我非常兴奋。
“啥玩意?”卓越很明显吃了一惊。
“我和蒲浩好了!”我又重复。
“就你这个样子,蒲浩瞎了吗?”
“我什么样子?”我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除过腿粗了点,腰上肉多了点,其他还是看的过去嘛。
他哈哈大笑起来,我给了他一个白眼。这是在认识蒲浩的一年后的秋天,高二刚开学。
与蒲浩确定关系,丝毫没影响我和卓越的感情。与我而言,卓越就是那个每周五放学后一起在人山人海的车站用力挤公交的那个人,他挤上去后会伸出来一个手,然后使劲拉我上去,蒲浩与我不在一个学校,但他从来不会来我学校找我。
依旧会跟卓越去泡网吧和台球厅,通宵上网,两人抢一桶泡面吃,他会吃掉我沾在泡面上的口水,还会去接半夜与蒲浩约完会的我,然后撒谎说我俩一起补习的太晚。
蒲浩对我和卓越的关系从来不会吃醋,他从来都是那么冷静,宠辱不惊,像陶渊明一样与世隔绝。我找他的时候他总是那么忙,忙到都可以忘记我的生日。
“你想要啥?”是卓越的声音。
“要天上的星星和月亮。”我并没认真回应卓越。
直到我生日后第三天,卓越带着一个蓝色的水晶球出现在我面前,里面全是星星和一个黄色的月亮。音乐响起,星星随着蓝色的光芒变的璀璨又夺目。
我不知道他跑了多少个街道才买到这个礼物,一定非常贵吧。
蒲浩自始自终没出现过,那么刻意又好似无意一般。
我还是选择原谅他,因为我爱他。
高三的时候卓越有了女朋友,我没见过,我问他你女朋友长啥样,他笑着说跟你长的一模一样。
我哈哈大笑,笑到最后竟发现自己面颊被泪水湿透。
直到高考后,蒲浩都没有来过我学校找我。他甚至不知道从他学校到我学校的路线,但我却早已熟记于心。高考成绩出来的那个下午,我坐在卓越旁边欣喜若狂,因为卓越高考分数仅超出我5分。这将意味着,从学前班开始一直到大学我俩都会在同一个学校。
欣喜之余才看到蒲浩的短信。
“我落榜了,我知道你考上了,我们分手吧。”
好平淡的语气,看到这行字,我既不敢哭也不敢闹,就连原因也不敢问。
卓越问我怎么了,我说蒲浩把我甩了。
“你俩到啥程度了?”他竟然没有问原因。
“还没接过吻,就拉过小手。”
“那还好,你没啥损失。”
“肤浅!”
我突然被卓越逗笑了,原本紧绷的皮肤被他那句“没啥损失”逗的哈哈大笑。
“你还有我,没人娶你我娶你啊!”他很轻松的说出了这句话。
“那你女朋友咋整?”
“你只要愿意,我马上把她甩了。”
“你丫的有病吧?”
甩下这句话,我便留给了他一个背影。
我所有的刁蛮任性只有在卓越跟前才能暴露无遗,与蒲浩相敬如宾,但我永远都走不到他的心里,与卓越打打闹闹,但他却一直在我心里。
我与卓越的关系并没有因这件事而改变,直到同桌过生日的那天。
我挂掉了卓越的电话,又继续趴桌子上呼呼大睡。迷糊中就听到了卓越与同桌的对话。
“你谁啊?”是卓越的声音。
“我是蒲苇男朋友。”好像是同桌的声音。
我靠我哪来的男朋友啊,不才刚与蒲浩分手吗。
“哼,男朋友?”
我使劲抬起头,同桌和卓越两个迷迷糊糊的身影堵住了窗户射进来的光,不那么刺眼。
“卓越?你咋知道我在这?”
卓越听到我的声音,三步并做两步跨上前来。
“你他妈有病吧?喝这么多?”卓越上前一把抓我的手。
在我看来再平常不过的动作,同桌却几乎怒吼出来,“放开她!”
我几乎忘了同桌的存在,“你咋来了?”
“你不是要填志愿吗?这是离饭店最近的网吧了。”同桌也上前,拍着我的肩膀。
卓越一把甩开搭在我肩膀上同桌的手,“你填志愿不给我说?”
“她填志愿为什么要给你说?”又是同桌的声音,我头疼欲裂。
“卓越,你给我填吧,你填哪里给我填哪里就好。”
“蒲苇,他谁啊?”同桌一脸茫然。
“我哥啊。”跟外人我都是这么说的。
“什么哥?亲哥吗?”同桌反而像在查户口。
“你管的着吗?”我终于爆发了。
“蒲苇,我想跟你在同一所学校。”同桌双手插裤兜里,紧紧盯着我。
“神经了吗?”我不想多说。
“我喜欢你很久了。”同桌这句话说的很慢,我听的一清二楚。
“我明天再找你吧,现在填志愿。”我摆摆手,不愿看他。
同桌并不愿意走,最后是卓越帮忙赶走他的,具体什么方法我也不清楚。
“你咋知道我在这的?”我问卓越,网吧里终于清净了。
“挨个找的呗。”卓越在核对信息,盯着电脑的视线没有看向我。
城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网吧大大小小也有十几家,每家坐落在不同方位,大概是把城镇跑了个遍才会发现角落里的我。
“找我干啥?”我歪过头问他。
“蒲浩……”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看我,“蒲浩告诉我你喝多了,我过来看看你,万一你被人拐了,当猪肉一斤10块被卖了咋整?”
我又被他逗笑了,后来笑着笑着就哭了。
如愿以偿,我又和卓越在一所大学里。卓越女朋友与卓越分手,理由是受不了有我的存在。
与蒲浩也是断了联系,偶尔会通过卓越打探蒲浩的消息,并不想让蒲浩知道我对他还抱有幻想。
“你还是忘不了他。”微信那头,是卓越的熟悉的头像。
后来卓越在大学又交了女朋友,虽然在同一所学校,但不同专业几乎见不上几面。
大学毕业后我便来到了上海,听说卓越与女友一起去了广州,前几天在朋友圈还看到他与女友在长城旅游的照片,人山人海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变瘦了,也变帅了。
一恍惚我们已经认识了二十几年,匆匆又漫长,如果没有蒲浩,我想我们是可以在一起的。
后来才知道,自己错过的是爱情,原来我们和爱情曾经靠的那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