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鱼歌
1.
二十岁的木棉从自家阳台跳了下去。
楼下，一下聚集了很多人，有人打了120急救车。
在救护车来之前，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动。只见楼下草木丛中，躺着一姑娘。人群中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这么年轻漂亮的姑娘，咋就想不开呢，选择这种方式。”
“听说，这姑娘的奶奶很疼这个孙女的，这是发生什么了？”
“前天还看到这姑娘，还打招呼来着，谁能想到呢？”
“这姑娘，今年好像考上大学了，这眼看要开学了，哎”
……
只有木棉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地上。
过了一会，救护车来了，医护人员赶忙下来，把担架放在木棉身边，一个医生上前去查看。
“谁是这姑娘的家属？请和我们一起到医院。”医生对木棉做了紧急处理放到担架上，往救护车上抬。
人群中，居然没有一个人应答。
围观人群的声音又起来了，“她的家人呢？不会还不知道吧？没有人在家吗？可怜啊！”
“谁知道这个姑娘住的具体是哪一楼哪一户，帮忙去家里看一看？”有人提议到。
“谁是这姑娘的家属？请麻烦给我们到医院，时间耽误不起了！”医生大声喊到。
还是没有人应答。
“说来也怪，这姑娘跳下来这么久了，真还没有看到她的家人。”人群中不知谁又说了一句。
这时，人群中一阵骚动，只见一位满脸焦灼的老奶奶踉踉仓仓地跑过来，哭的那叫个肝肠寸断。
“是这姑娘的奶奶，没错。”有人说。
医生也没有多说什么，带着老奶奶一起上了救护车，往医院开去。
人群，也渐渐散去。还是有几个阿婆在哪里议论纷纷。
2.
木棉，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好姑娘。
木棉有一个疼爱她的陈奶奶。木棉也很爱陈奶奶。
陈奶奶也逢人就说，上天待她不薄，送来这么一个懂事体贴的丫头。
木棉记得，第一次见到陈奶奶，就打心里喜欢这个奶奶。
木棉是跟着妈妈来到陈奶奶家的。妈妈患有精神病，而陈奶奶的儿子——木棉的后爸，也是一个精神有点问题的人。
木棉来到这个新家，陈奶奶也是极其喜欢的。家里也有了烟火气息。
虽然，有时候妈妈和后爸也会犯病，但是，没有犯病的时候，一家人是多么相亲相爱。
由于妈妈和后爸有病的缘故，木棉自从来到这个新家，就和陈奶奶一起睡，大部分时间也都是陈奶奶在带这个孙女。
陈奶奶对木棉的疼爱，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不曾少一分。
陈奶奶每次去超市回来，总是给木棉带很多东西，吃的，穿的，玩的。虽然他们家条件并不是很好，但总也不会在木棉身上节省。
木棉也对陈奶奶，越来越依赖，有什么话都和奶奶说，也是天天奶奶叫个不停。
陈奶奶牵着木棉的小手，一直到木棉长成大姑娘。现如今，木棉常常牵着陈奶奶的手。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一年前，木棉上高三的时候。
之前，这个家带给木棉的基本上都是温馨的感觉，奶奶的疼爱也让木棉长成了一个活波开朗的姑娘。
然而，木棉的冬天还是来了。
妈妈的病越来越重，后爸好像犯病的时候也多了起来，家里就只有靠陈奶奶一个人。木棉也尽所能帮助奶奶。
陈奶奶的脾气也在一年前变得时好时坏，开始对木棉骂了起来。有时候陈奶奶做什么事情总是背着木棉，很多时候也不叫上木棉一起了。
木棉发现奶奶这一年来，独处的时间也多了，经常一个人发呆。有时候两个一起，突然陈奶奶就赶木棉离她远远的。
木棉越来越不想回家。她想远离这种生活。
3.
高三，木棉比任何人都努力，努力学习，别人在休息她在学习，别人在学习她更努力学习。
皇天不负苦心人，木棉努力的结果，得到了回报，她被省外的一所重点高校录取了。
木棉还是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陈奶奶，她希望奶奶能和她一起高兴。
陈奶奶，确实很高兴，也很为木棉开心，这个家庭终于出了一个大学生，并不是都是疯子。
“×××，我们家棉丫头考上大学了，那个学校还是重点大学。”陈奶奶见人就说。
陈奶奶的高兴，是可见的。陈奶奶的不开心，也是有的。
就像今天，陈奶奶不知道为什么，看木棉又不顺眼了，开始数落起木棉，直对木棉大声嚷嚷，木棉想躲都不知道往哪里躲。
“棉丫头，你这个赔钱货，我养你这么大，白养了，你也不是我的亲孙女，我养你有什么用啊！”陈奶奶对着木棉破口大骂。
木棉知道奶奶心情又不好了，她在拿自己出气，这样的话，这一年，木棉听过很多次了。
木棉看着变得十分狰狞的奶奶，也不说话，只想着让奶奶的情绪赶紧发泄完，好解放两个人的心理重负。
“奶奶肯定不是这样想的，奶奶说的也不是真心话，奶奶还是爱着自己的。”木棉一遍一遍这样的安慰着自己。
“棉丫头，要不你去死吧。不死，活着也是累啊，看你妈妈和爸爸，都是要拖累人的，你们这一家都把我拖累成啥样子了，你还想怎么样呢？”
“棉丫头，学你也不用上了，没钱给你交学费，你妈妈爸爸这个样子，也需要人照顾，我不可能照顾你们一辈子。”
“棉丫头，去跳楼吧。阳台就在那里，一脚出去，什么都不用想了。去吧，死丫头。或者，死丫头，你走吧，再也不要回这个家。”
陈奶奶格外生气，格外来脾气，边骂便推搡着木棉。
眼看着，就到阳台边了。木棉也开始了反抗。
“奶奶，你还是爱我的，对不对，只是这一年来，妈妈病重了，爸爸时好时坏，奶奶你累了。”
“奶奶，不要这样子，我不要死，我会养活你们的，求求你了，奶奶。”
陈奶奶看着哭的那么绝望的木棉，心软了。
4.
陈奶奶看着伤心哭泣到绝望的木棉，狠下的心，慢慢平复了。
可是一想到，自己时日不多，以后谁来照顾儿子儿媳，还有她最爱的孙女。
陈奶奶想着一年前医生告诉她：“您已经是肺癌晚期，还是尽早住院治疗。不能再拖着了。”
陈奶奶怎么会舍得花钱在自己身上，她都把钱用在刀刃上，儿子儿媳经常要吃药，孙女也需要钱读书。
“一定要让孩子读书。”眼看着要考大学的木棉，陈奶奶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
陈奶奶，坚持着，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得病的消息。只为了这家需要她。她硬是坚持着。
陈奶奶在骂木棉的时候，她是心疼的，她不想这样，她只是想到，以后受罪的是她的棉丫头，她就更难受。
她不想她的棉丫头，在她走后，受罪。她想让棉丫头，走，离这个家远远的。
陈奶奶想，不能让棉丫头死，也不能拖累棉丫头，我先死吧，至少不会耽误孩子上学。
木棉要是知道奶奶生病了，肯定会把奶奶前几天给她的学费拿来给奶奶治病。
这不是陈奶奶的意愿，她不能耽误孩子读书。
陈奶奶说是迟那时快，就往楼下跳。木棉，在这当口，比奶奶快了一步，用身体把奶奶给推回去了，自己没有支点“跳楼了”。
5.
木棉是在医院醒来才又看到奶奶。不过不是在自己病床前，而是在奶奶病床前。
当木棉清醒时，医生告诉她：“幸亏只有四楼，下面又有草木丛，腿骨折了，其他的都是皮外伤。”
“另外，你奶奶，她肺癌晚期，被你们这一闹，估计就剩这一两天了。……”
木棉已经听不清楚医生后面说的话了，她哭的撕心裂肺。
木棉坚持要立马去看奶奶，不管医生说什么“你奶奶在CPU，暂时不允许探视”之类的话。
木棉通过玻璃窗看着熟睡的奶奶，泣不成声，“是的，奶奶只是累了，暂时睡着了。她还会醒来，像往常一样，即使她还那样骂自己。”
木棉哭累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病房。她只知道，不能没有奶奶，不能没有奶奶。
原来，奶奶那样对待自己，是为了自己着想，想想自己曾有离家远远的想法，木棉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第二天，陈奶奶还是没有从重症监护室出来，木棉也只能通过玻璃窗看奶奶熟睡的样子，只是奶奶全身装满了管子。
中午吃饭时医生交给了木棉一个纸条，说是，她奶奶留给她的。木棉低着头，双肩抽搐着，两手紧紧握着那张纸条，久久没有打开。
木棉慢慢展开小纸条，看着纸条上的话，泪水渐渐模糊了双眼。
木棉，她拿起了电话，“您好，可以提前去学校吗？……”
木棉是坐着轮椅，参加的奶奶的葬礼。她此生定不负奶奶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