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划过天边的那颗流星

年年岁岁草相似,岁岁年年羊不同。
01

茫茫宇宙,浩瀚无穷。

一颗不起眼的恒星上流传着一个古老的传说。

初,无羊烟,杂草丛生,漫天海风呼啸,甚是凄凉。

一日,电闪雷鸣,轰隆隆三声响,一束白光袭来,遥远的星河飘来一叶扁舟,舟上端坐两只周身洁白如雪的天外飞仙,这是一对羊神伴侣。

从这一刻起,这片孤岛就有了别样生机。

这对羊神伴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勤勤恳恳,繁衍生息。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穷。

历经百世艰辛,铸成羊城无数,终成大一统羊国。

普天之大,莫过羊国。

普天之重,莫过羊城。

清雅羊城,羊国都城。

在清雅羊城中心点,设有祭坛,向天地祖宗献礼。

祭坛前方正中央有一尊雕像,是羊族祖先羊神伴侣的合体雕像,庄严肃穆。

泱泱羊国,世间万象,尽收羊神伴侣眼底。

清雅羊城,历史悠久,羊杰地灵,出过许多名羊,有喜羊羊,美羊羊,懒羊羊等等。

清雅羊城是座英雄城市,历经多次血雨腥风的洗礼,最近的一次战斗,要追溯到六十年前的那个夏天。当年一群解放羊流了许多血,羊城才回到羊民手中。

这是我小时候,祖辈羊七爷讲的故事。

我都一直记得。

02

那天,天微微放亮,我辞别羊爹羊妈,和花花羊一起,去清雅羊城。

花花羊是邻村的一只母羊羔,和我同年同月同日生。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后来又一起在清雅羊校学习,还被分在同一个班。

我们一路有说有笑,偶尔发现一片嫩草,我会停下来,看着花花羊吃。

我们埋着头沿着护城河,转了一圈,又转一圈,还是不敢进城。

我们在城东门停了下来。

清雅羊城老墙,黄土夯就,一段接着一段,杂草丛生,满眼松枝摇曳。

羊来羊往的羊流里,有老羊,小羊,公羊,母羊。

没有哪只羊关注我们。

我想,大家都是在生活,想着香草找着香草吧。

我深情地望着花花羊,咩道:

“花花,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花花羊一脸娇羞,轻应一声:

“强子哥,我听你的。”

夜幕快要下来了,我得赶紧进城。

我轻轻地放着每一个蹄印,生怕踩死一只蚂蚁,悄悄地进了城。

在清雅羊校外,我停了下来。

我犹豫着,蹄抬了又抬,始终没有迈出去。

终于,我鼓足勇气,闭着眼,一个冲锋,冲了进去。

03

清雅羊校,环境优美,是羊国一所中等羊校,专门培养初级羊倌。

在羊国,位于管理层的羊统称羊倌,从初级羊倌到高级羊倌,共分十八等级,初级羊倌是十八级到十二级,中级羊倌是十一级到六级,高级羊倌是五级到一级。

只要是羊倌,都应在中等羊校学习一年,顺利通过羊校的武举考试,才能获取羊倌的资格。

当然,一些特别优秀的羊,可以直接被选拔为羊倌,甚至高级羊倌,至于原因,你懂的。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并不是所有的羊都愿意进入羊校学习深造,也并不是所有的羊在此学习就可以顺利取得羊倌资格。

世事艰难,且行且珍惜。

04

316羊班,门洞大开,静悄悄。

我探头探脑,不敢往里张望,怕有羊在里面埋伏。

我想咩一声,看看有没有羊回应。

咩——

没羊。

咩——咩——

没羊。

316羊班,尿骚刺鼻。

羊屎蛋一粒一粒,像散了串的黑珍珠,到处都是。

原来,离校前的那次狂欢过后,留下的一地羊毛还在。

316羊班外挂着一个藤条围成的木板,歪歪扭扭,上面贴着一张白纸。

我凑近去看,角不小心碰到了木板。

木板挨着墙左右摇晃。

我赶紧用嘴紧紧地按着它,右眼瞥过去。

我一惊!

强强羊名字后面画着一个干瘪的羊蛋!

花花羊名字后面画着一枚金光闪闪的奖牌!

我在颤抖!

我顾不得细看其他伙伴名字后面是奖章,还是羊蛋,一溜烟狂奔,淌着泪水,出了清雅羊校。

05

微风习习,枝叶摇摆。

我无心留恋路旁带着水香的小草。

花花羊泪眼婆娑,蹭在我身边,带着哭腔,娇喘一声:

“强子哥,要坚强,我等你!”

我没说话。

我想家了。

羊爹羊妈也想我了吧?

趁着夜色,我小心翼翼地往家赶。

身后是一路都在抽泣的花花羊。

繁星点点。

羊爹羊妈在羊村外的残桥桥头依偎着,守望着。

夜无眠。

羊无眠。

是夜,羊爹浊泪如花。

是夜,羊妈陪我一夜。

06

翌日黄昏。

残阳如血。

羊爹问:

“强子,明年再武举一次吧?”

我坚决地答道:

“不,我讨厌武举!”

月上枝头。

一颗流星划过。

我想起前辈羊做的一首《无题》羊诗:


如钩

诗意着羊村里的每一颗小草


心冷如铁

恰似划过天边的那颗流星

燃烧

毁灭

07

武举选拔。

第一场是跑,起点在清雅羊校武举场西门,终点在清雅羊校武举场东门,需要在武举场场地跑四圈半。

我是只一岁羊羔,骨瘦如柴,咩咩叫都有气无力。

还好,我坚持了下来。

第二场是跃龙门。

刚入场,我就想尿尿。

羊倌武官瞥了我一眼,轻轻地挥了挥右蹄。

羊倌武官也是初级羊倌,属于羊倌金字塔序列中的第十四级,负责武举的监督、裁定和出榜公告,在羊羔通往羊倌的漫漫长路上,有着无上的权力。

我跑到场地外面,在一棵梧桐树下解决了。

梧桐树下有几颗小草,我顺势嚼了几口。

第一只羊刚结束,我又想尿尿。

羊倌武官又瞥了我一眼,轻轻地挥了挥右蹄。

我又去了那棵梧桐树下,只是,这次没草可嚼。

第三只羊刚结束,我又想尿尿。

羊倌武官恼了,右蹄抬起,放下,狠狠地一抓地,“就地解决!”

我顾不得羞羞,摆开架势,使了吃奶的劲儿,却挤不出一点点。

烈日高悬,闷热撩人。

终于该我上场了!

第一次机会。

我腿发软,眼前一黑,“咩”了一声,没跳过。

第二次机会。

我前蹄紧抓地,眼一瞪,脖伸的老长,青筋暴起,头狠狠地向下压,一听冲锋号响起,后蹄猛一蹬地,冲——

咚——我撞在了龙门上——

我受伤了。

头晕眼花,腿在滴血。

我一口气跑到羊城护城河边,卧倒,看微起波澜的护城河水在欢跳。

我低头舔了舔伤口。

咸涩血腥。

08

从羊城回家后,过了五六天,羊爹带我去一个工地。

羊爹在那里干活,要求我也去干活。

出了羊校,我就成了社会羊。

我同意了。

骄阳似火。

一群老羊干的热火朝天,码砖,和灰,砌墙。

我在驮水泥,驮完,和灰。

洁白的毛已黏在一起,一缕一缕,成了灰色。

脸通红。满头是汗。眼瞪得滚圆,黑白已不分明。身上是一包十几斤重的水泥灰。我步履蹒跚,腿直打哆嗦,正给羊爹运灰。

羊爹在砌墙。

羊爹直直身,喘口气,扭头望着我,满眼的怜惜。

羊爹没有伸过蹄帮我。

明眼羊一看就知道,我根本供应不上羊爹的进度。

监工老羊的胡须,苍白,直垂羊胸,俨然一支浑然天成的狼毫。

监工老羊面无表情,对着羊爹,简短“咩”了一声,像是在咳嗽。

羊爹领着我来到一处空旷地。

地上是刚卸下的砖块,靠墙边是一顶一顶的砖垛,二百块一顶。

我欲哭无泪。

蹄早已磨血结痂。腰探着,一边一个窝。脖抽了筋,嗓子干涩发甜。嘴干裂,粘在一起,再张开,一道殷红血丝冒出。

我累了。

我想喝水。

外面还有两车砖块在等着我!

两车砖块!

得多少个顶?

突然,花花羊不知何时站在我的眼前,脖上的红丝带在风中飘摇。

花花羊满眼泪花,大声咩叫一声:

“强子哥,我爱你!”

我热泪盈眶。

“花花,我也爱你!”

是夜,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倾盆大雨直泄。

09

干了两天小工,羊爹让我回家休息。

中午,我正扑在地上打瞌睡,羊七爷进了羊圈。

羊七爷角上系着象征身份和权威的紫色小绳,一步三晃,头勾着,几乎要碰着地面。

突然,羊七爷断断续续干咩几声。

“娃啊——别干了——去南方找草吃吧——咱家祖坟还没冒青烟呢!”

我倒在窝里,浑身酸疼,骨散了架。

没有一丝风。

我全身发冷。

我直直地望着羊圈角落里那张网。

一只蜘蛛正在狩猎。

一只飞蛾正扑向那张网。

我想了好多,比如羊们常挂在嘴边的前程。

还有花花羊。

我爱花花羊!

天黑了。

皎洁的月光陪着我。

星星一直在闪烁。

天边划过一颗流星。

我默默许了个心愿。

10

一年后。

某天。

清雅羊校的礼堂里,鲜花艳艳,小草青青,羊叫声此起彼伏。

清雅羊校的羊倌们正在开会。

主席台上一排高级羊倌正襟危坐。

级别最高的羊倌眼镜羊正在发表热情洋溢的讲话:

“欢呼吧,我们创造了清雅羊校的历史!

“一线的勇士们,你们辛苦了!

“咩——”

群羊沸腾。

“天啊,历史!”

“欧耶,今年有草吃了!”

“说不定能尝尝灵芝草吆!”

“咩——咩——咩——”

我也咩了两声。

一捆一捆的灵芝草,仿佛就在眼前,包治百病,甚至长生不老。

突然,我瞥见,门外有只小羊羔,白似火,一闪而过,恰似天边闪过的一颗流星。

我跑出去寻觅。

月牙弯弯。

空荡荡。

只有一丝风掠过常青树树梢。

我打了个冷战,转身进入礼堂。

礼堂里,羊声鼎沸。

花花羊正深情地望着身旁已睡熟的小羊羔,那是我们的孩子帅帅羊。

眼镜羊还在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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