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我依旧按着师傅的吩咐下山去买烤鹅腿,大概天色稍晚的缘故,铺子里只剩下一只烤鹅腿,我付了钱后便运起轻功向师门赶去。
师傅她要吃热乎的,我得尽快,不想才飞出城镇没几里就听得下空一阵大叫。
“齐老六!枉我苦心栽培你多年,不曾想竟是为你这等无耻小人做了嫁衣,我即便是死也不会让这绝世宝物落在你的手上!”
江湖纷争向来败者死胜者生,全凭各自本事,师傅曾告诫过我行走江湖少管闲事,且这人声音传播甚远可见其内力深厚,和他作对的人想必也差不到哪儿去,我这等初出茅庐的小子,还是走为上策。
人倒霉的时候喝井水都会塞牙,这次我恐怕是路过都注定被牵连。
“前方这位小友,还请你帮在下一个忙。我怀中这婴孩身上有一绝世奇珍,若你能保住这婴孩性命那奇珍便归你所有了。”
这人内力岂止深厚……相隔这么远还能传音入密?问题是他同我说话我怎么回复?我也没有那么高深的内力,老头坑我吧!
不然我大喊一声‘我拒绝’?老头能听到吗!
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感到周身一股气流涌动,一个蓝色裹布包着的物事正向我砸过来——这叫什么事啊?
定是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倒霉都倒霉到一块了,那几人杀人夺宝如今宝物被丢到我这里岂不会赶过来将我一并干掉?
人生苦短,师傅啊,徒弟对不住你了。
看着那物事飞过来的瞬间,我曾想过赶紧闪身躲开,可若我当真躲开了,这么小的生命从高空掉下岂不会直接摔得稀巴烂,不行,想想便觉得一阵深重愧疚了,还是接吧。大不了手被压断了三个月后还是一条好汉,师傅会接骨嘛!
把香喷喷的烤鹅腿抛上天,赶忙运足内力于双臂接下飞过来的物事,幸甚幸甚,多亏了师傅总叫我去挑水练出了不错的力气,这下手不用断了,宝贝也到手了。
“呵呵,”远处传来一声冷笑,“老六你别去追了,我们做了二十年兄弟如今阎王殿前再续前缘吧!”
‘砰’地一声巨响,我的双耳顿时充满了轰隆隆的声音,别的声音再进不来,隆隆声也出不去,从耳边有温热的液体淌下。
我的注意力却没有放在自己身上。
那个老头他自爆内丹了。
分明刚才还在怒斥无耻之徒的人,分明他前一刻还在恳求自己帮忙的人,竟然‘砰’地一声从世间消失不见,什么踪迹都不会留下。
这便是师傅所说的修行么?
浑浑噩噩的,我的脑子充斥着许多随处乱窜的想法,耳朵被震得隆隆作响,除了一双手臂间感受到的重量其他什么也没有了。
对了,手臂间的重量,我这才想起老头自爆前令自己做的事——救下这个孩子,低下头看着他长开小嘴不知在发出着什么声音,可能在哭泣吧,他的眼角还有泪水,但我听不见。
孩子,你知道你的守护者已经因为保护你而自爆身亡了吗?我救下你我又能如何,我也是个孩子啊,哦,师傅,我还有师傅,我可以带你回去找师傅。
你别哭,我带你找师傅。
襁褓中的婴孩并不多重,我单手抱着他,另一手臂的边缘上有血迹,想必两边都是如此,但我已无力再去看了,一心只想着快点回去找到师傅。
我以最大的速度运功向回赶,到师门门口还被绊了几个跟头险些摔倒,但没关系,找到师傅就好了。
“师傅!师傅!”我扯着嗓子喊,喉咙有些刺痛。
师傅听到了我的喊叫很快出来了,黑发上仅插着的木簪子还东倒西歪,看到我的狼狈她也无暇斥责我的大声喊叫,事实上山里即便我真扯破了嗓子喊也不会有几人能听到,这里几乎没有人——除了我们俩,再加上一个哭巴精儿,哭巴精儿自打我接手以后就张个嘴嚎个没完没了,我怀疑是溪水成了精。
她见到我的模样吓坏了但很快恢复了镇定,师傅定力一向很好,小爷有生之年能让她大惊失色恐怕也算是丰功伟绩。
见到师傅后,我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回了原地。
倦鸟归了巢,在外边受一点伤害就想着赶忙飞回巢穴在鸟爹鸟娘怀里大哭一场,可我是十六岁的男子汉,我怎么能哭,我一哭师傅也要哭了到时候如何劝得住,女人真是麻烦。
师傅镇定下来后,先把哭巴精儿接过去稍微安慰,哭巴精儿身体也不知道什么做的竟然一点事儿没有,难不成真是那绝世奇珍起了作用?
说来也怪,哭巴精儿到了师傅怀里立马闭上了嘴,作怪,不是溪水成精,以后长大也得是个人精。
师傅把我引进她的卧房,哭巴精儿放在床铺上,好像跟我说了什么可我堪堪看到她的嘴巴在动,没有声音,她叹了口气。
在房间里四处乱翻一通拿出个小匣子,打开后是各式各样的小瓷瓶还有几团棉花球,这匣子内物品摆放得当,不像是师傅她能收拾出来的,或许师傅从前是个细致人?我想象不出来。
她拿出一瓶拔下塞子,将内里的药液倒上棉花球,而后一整个棉花球塞进了我的耳朵里。
得了,这下真正什么都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