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容易遗忘的最珍惜

梦见你离开我，从混沌的睡梦中惊醒，脸上不知是汗是泪，黏黏的，甚至有一瞬间我想过是血。

三点半的凌晨，刚过中秋节的月亮又圆又亮，犹如一只倒扣着灯泡的托盘高高悬挂。拉开窗帘，已是初秋微凉的夜风吹进来，渗起一阵寒气。上了厕所之后，我很久不再能睡着。

梦里，我们跟一群人一起生活在一个我也说不清是什么的地方，像公司，也像一次露营。我们住在不同的帐篷里，忙着各自不同的事情。

有一天你忽然来问我，前天晚上是不是进了其他男生的房子，我说是，毫不犹豫，因为内心坦荡。可你脸色很快沉下去，变得阴冷起来，是我从未见过的灰暗。许久，你终于开口，说，你不再是从前的你了，我们分开一阵子吧。

我以为只是你的玩笑话，却怎么也笑不出声来。你比我先离开，我留在原地，偶像剧里的剧情百转千回犹如呕吐般涌出来，是坏女人的挑拨，还是你有不得不离开我的理由？抑或是我最不愿接受的那种，你真的不再爱我了。

再相见的时候，你的脸变得有些模糊，竟是我过往所有朋友的面容变幻叠加，最后停在你的眉眼上。愿此生路途漫漫你就是终点，是我浅显又直白的愿望。

人群里，我和你还是稀松平常地交谈着，眼神碰撞时，我能清晰地辨别你棕色深邃的眸子里再没有一丝往日的疼惜与爱慕。我们像两个孤独的个体，彼此存活，只不过偶然存在于这个大集体中短暂相交，连对白都变得官方而郑重。仿佛两辆列车，并肩而行一段，然后驶入各自的轨道，天南海北再相逢已是陌路。

我试图挽留你，不想让自己变得太卑微被你瞧不起，于是我用骄傲的口吻命令你留下。你大概会错了意，笑而不语。你还没有给我回答的时候，梦就醒了。

我再睡下，重新回到梦里时，不知是潜意识的自然梦境，还是我意念太强大，真的把思想带回了那个时候。可惜场景变幻了，是我喝醉酒后跑进你的房间，我双颊滚烫，头脑昏昏沉沉的，飘在空气中的酒味把我的身子托起来了似的。借着酒力，我这才有勇气对你说真心话。这些天我很想你，分明时常相见，可你我距离太遥远了，令我煎熬。

朦胧中见你单薄的身子靠近我，一把搂住我，是我熟悉的温热的气息，层层裹覆我，如同抽丝拨茧的白色肉蚕一般，窒息感夹杂着强烈的安心。你吻了我，从额头到鼻尖到唇，柔软潮湿，是我春天和你跨越田埂触摸青苔和菌子植物的感觉。

身体渐渐热起来，视线越来越模糊，我的身躯在你怀里开始发抖，终于挣脱你。分明离开我了，如今，你不过是在把我当作送上门的普通女子，鸡肋般弃之可惜。强烈的羞耻感撞击大脑，你剥蚀掉我尊严的外衣，空气中的凉意加重了我的怒气，一发不可收拾。我砸了你桌上的东西，堆开了你，直至出门的瞬间，都没掉眼泪。我同你在一起之后，是很少掉眼泪了。

梦做到这里就终止了。

和你在一起很久了，单身时一无所有的虚无和孤独已经令我很陌生，看到任何东西都能想起你，时时刻刻被你宠着，我可能太习惯这种美好，以致死于安乐，险些忘却了感恩。

我不做设想假使有一天你真的离开我，我该怎么过，也许安之若素，也许悲从中来难过此劫，我不能预想。我真真做不到你那般理智坦然，你说，人各有命，即使有一天，亲人爱人和朋友任何一人离开了你，你总还是要回到生活里。即使冷漠残忍，也是现实。我总觉得，现实是你觉得一个人总也能活下去的时候，上帝会赠予你一些人，没有这些人你也能过好，但有了这些人，他们能使你过得更好。意义在于更好，而非非你不可。

可是我知道，我爱你，真真切切，在偌大渺茫的宇宙间，尘世里，分分秒秒，在你陪伴我的时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