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琴之美

偶得机缘，在如是山房听闻古琴。五道营胡同边上，虽处闹市一隅，却闹中取静。一道曲折回廊，通往露天小花园。

前厅清雅别致，陈列考究。后堂设计简约，隐隐有松木沉香。博古架散落着各色器物摆件:线装典籍，卷轴画册，文房四宝，瓶匣佛像……端庄中不失意趣：数朵干花，几只枯藕，两株枯竹。一盏白莲灯，形廓简洁洗练。一具落地灯，鹅黄灯罩逸出点点白梅，枝条疏朗俊秀。尽头壁立着一扇雕屏，一尊香炉，一架案几，一把古琴。颜色，纹理，光泽，线条……每个角落都透着美感和禅意。

优雅清瘦女子，丰神俊朗男子，精心编排琴曲。或独弹，如酒狂、关山月、普庵咒、梅花三弄、平沙落雁、梧叶舞秋风……或叠奏，如秋江夜泊。亦有吟咏诵唱，如山居吟和阳关三叠。子衿和晨风，也很适合这种艺术呈现方式，素材灵感出自《诗经》。山房主人如山法师，最惊艳的曲目是《流水》。旋律起首之音，时隐时现，犹如置身高山之巅，云雾缭绕，飘忽无定。继而转为清澈的泛音，节奏逐渐明快。随之旋律开始跌宕起伏，风急浪涌，而后音势大减。曲末流水之声复起，缓缓收势，一气呵成。1977年美国「旅行者」号太空飞船的金唱片，即选用此曲，昼夜不息地回响在茫茫太空之中，寻觅着宇宙间的「知音」。

古琴之音，幽沉静敛，清朗悠远。凡高山流水、万壑松风、波光云影、虫鸣鸟语，及人情复杂之思和宗教哲学之理，尽能蕴涵表达。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怨而不怒，中正平和，无过无不及，是谓大雅。「琴之为器也，德在其中」，是古代文人雅士毕生追求的品格和境界。

丝弦声声切，一一遁隐于夜色之中。时间流逝得丝丝分明，井然有序。青玉小碗奉茶，啜饮。茶凉，曲终，人散。

人间有味是清欢。若非一颗自在的心，绝不能体会此般况味。